陳林帶著一幫查案人員從京城到達興國州,已經是四月底了。爲防止走漏風聲,讓巡簡廖天浩到驛館接聖旨,秘密逮捕了他。隨後派人抄了他的家產,搜出受賄得來的上萬兩金器以及金佛和一對金童。
廖天浩開始還大呼冤枉,等贓物搬到驛館來後,才啞口無言。陳林冷笑一聲:“你一個小小的六品官員,每年俸祿白銀二百八十兩,哪來這麼多金器,你還竟敢說皇上冤枉了你,你可知該當何罪啊?”稍頓了一下,又厲聲道,“皇上說了,只要你從實招來,方可免你死罪,不然的話,連同你的妻兒老小押送京城,秋後一起問斬!”
廖天浩爲了保命,只得招供出來,他受賄的這些金器,是他手下的劉捕頭送的。劉捕頭很快被抓來了,也就是宋樸的表兄,又供出行賄的道士洑鎮鄉民宋樸和張謨甫。
爲了不打草驚蛇,陳林讓手下一幫辦案人員喬裝客商,馬上趕往道士洑鎮,暗中打聽好宋樸和張謨甫的住址,白天不要動手,晚上行動,抓到兩人後秘密關入當地衙門,等他明日到達後提審。
陳林休息了下後,讓人將仇舉人召來,誇獎了一番,待西塞山這樁盜墓大案了結之後,他將向皇上力薦,保仇舉人做官。仇舉人道:“我舉報並非想要做官,只是想讓朝廷大力整肅一下每況愈下的世風。鄉民糾合盜掘祖人墳墓,乃千古大忌,國法不容。身爲一方父母官的廖天浩,卻庇護和從中受賄,更是天理不容,實該法辦。”陳林道:“我這次奉皇上的聖旨,就是爲查辦廖天浩來的。雖然廖天浩已經供出,他受賄的上萬兩金器,系道士洑鎮刁民宋樸和張謨甫所送,但我不熟悉此地情況,還請仇舉人陪我一同前去。”
見仇舉人答應了,陳林大喜,讓人備好快船,走大治湖,出韋源口,然後逆江而上,直奔西塞山腳下的道士洑鎮而來。
第二日中午,陳林帶著仇舉人等一行人到達道士洑鎮,來到衙門,宋樸和張謨甫昨晚已被抓了起來,受不了嚴刑拷打,供出了徐丁、李六、陳郎和馬文九四人。除了徐丁和老婆到蘄州走親戚外,李六、陳郎和馬文九都被抓來,關押在大牢裡。陳林看了下這幹人的供詞,吩咐道:“徐丁乃是此案重犯,決不能放走此人。”當即令手下的人和衙門的捕快,乘快船趕往蘄州,將徐丁抓回歸案。
午飯過後,在衙門人的帶領下,陳林和仇舉人來到虎塘池案發現場,墓室內還保存完好,石碑豎在原來的地方。陳林問仇舉人:“此墓是唐宰相李石夫人吳氏的墓嗎?”仇舉人看了一遍墓碑上的銘文,搖下頭道:“非也,葬於此墓的是明文夫人戚氏。”陳林怔了下,“什麼?明文夫人戚氏之墓?這明文是幹什麼的?”仇舉人就說了起來,明文是南宋末年的大將,當過襄陽太守,因據守長江、抗擊元軍屢立戰功,得到朝廷重用,授京湖安撫制置使,後又封爲護國公。晚年居住道士洑鎮,並在此建有豪宅,當地人稱他明爺……
走出墓室後,見陳林環視西塞山景色,仇舉人又介紹道:“這西塞山危峰突兀,風景奇秀,許多名人墨客到此遊覽過,如唐朝的李白、劉禹錫、張志和,宋朝的蘇東坡、黃庭堅、陸游等等。而且,還有歷代遺留下的名勝古蹟,如孫權點將臺、唐朝的龍窟寺、張志和祠、張志和釣魚臺等。明爺晚年居住這裡時,種有蘄竹山林,死後,兒子爲他修有報恩寺。”
陳林聽著連連點頭:“不錯,這西塞山風景奇秀,確實是一塊風水寶地呀!”
“陳大人所言極是。《水龍經》中說:水見三彎,福壽安閒,榮華富饒。這西塞山山環水繞,風暢氣清,是一塊‘水聚天心發富貴’之地,所以,很多達官貴人的墓因爲此地風水甚好所以選在這裡。明爺死之後,也是下葬在西塞山。只是不知葬在何處。”
“爲何沒人知道?”
“聽說此地人相傳,明爺死時,南宋皇帝特賜了一個金頭,明爺的家人害怕賊人盜墓,出喪的那日,同時從府邸中擡出九具棺槨,分別葬在九處不同的地方——”
仇舉人正說到這裡,陳林手下的人匆匆趕來,向他稟報:“陳大人,徐丁抓到了!”
原來,奉命到蘄州抓捕徐丁的一班捕快,到碼頭乘船時,沒想到徐丁和老婆回來了,剛一下船,就被這班捕快抓了個正著,隨後,將他夫妻二人五花大綁的給押到了衙門。
明鏡高懸的公堂上,陳林端坐在案桌前,看看被衙役揪著頭髮押上來、又按倒在地的徐丁,把手中的驚堂木一拍,喝道:“快擡起頭來,你就是徐丁嗎?”
“小人正是徐丁。”徐丁擡了下頭,強作鎮定道,“小人不知犯了何罪,被大人給抓來。”
“大膽刁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陳林冷笑一聲,“你自己犯下什麼案子,還要本官替你道出嗎?快快如實招供,免受皮肉之苦。”
“大人,小人一向老老實實的遵照朝廷律法,從沒幹過偷雞盜狗之事,實在不知小人到底犯了什麼罪。”
陳林發怒了,猛把驚堂木一拍,拿出宋樸等五人的供詞,扔到徐丁面前:“大膽徐丁,你還敢在公堂之上狡辯,這是什麼,睜大眼好好看看!”
“大人,小人不識字,不知上面寫著什麼?”
“你不識字,卻識得墓裡金器。”陳林更怒了,咆哮起來,“你這廝是天生的悲賤骨頭,看來不用重刑,你是不肯招供的。來人,先將他重打五十大板!”
幾個衙役就上來,如狼似虎地將徐丁按在長條椅上,揮起殺威棍,狠狠打了起來。三十多棍後,徐丁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淋,哀號聲止不住!見他還不肯招供,陳林又令手下衙役改用鞭刑,這鞭頭繫有鋒利的小刀片,抽打在人身上,如割肉般疼痛,煞是厲害。果然,徐丁捱了七八鞭後,挺不住叫起饒來:“求求大人,別打了,小人願意招供,小民願招——”
徐丁大盆倒豆子似的全部招供出來,如何在虎塘池地裡挖出金窖、藏在家中何處,又如何與宋樸、李六等五人盜掘古墓,從中得了多少金器,甚至連將這金器分兩處埋藏西塞山的事兒,也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來。
陳林讓徐丁在供詞上畫押後,立即派出兩撥人,一撥人押著徐丁去西塞山,取出他所埋藏的金器;另一撥人押著他老婆到家中,搜查他藏在家中的八千餘兩黃金。這些黃金搬到衙門沒一會兒,另一撥人也回了,當聽說只搜到一處埋藏的金器,另一處徐丁也尋找不到時,陳林氣的勃然大怒青筋暴起,又對徐丁動了大刑,罵道:“你快說,那頂鳳冠連同其他金器,你究竟藏在何處?”
“小人是深夜掩埋的,確實記不起來了,求求大人,別、別打……”徐丁一個血肉之軀,怎禁得住幾番酷刑毒打,突然噴出幾口鮮血,昏死了過去。
由於宋樸等五人所藏匿的贓物已經追繳回來,加上徐丁的這些金元寶和金器,此案到此,共計追繳回黃金十一萬兩,並沒有仇舉人狀子上所寫的五十餘萬兩,兩者相差甚遠,還不到一半。陳林並不知道這個誇大了的數目,是何駝子向仇舉人信口胡謅的。陳林陰沉著馬臉,埋怨仇舉人,說此案皇上都知道了,墓中隨葬品有五十餘萬兩黃金,皇上還下了聖旨,這五十餘萬兩黃金一半留給地方作軍費、另一半押解回京城使用。
看著不作聲的仇舉人,陳林又加重語氣道:“犯了欺君之罪,這是要殺頭的,我回去如何向皇上交代?”
“依陳大人之見,該如何辦好?”
“沒說的,按照你仇舉人狀子上的數目,必須如數追繳回來。只有這樣,我纔好回京城向皇上交差。”
陳林認爲宋樸、徐丁六人沒說實話,一定還私藏有從墓中盜掘的金器。於是,又對六人進行一番酷刑毒打,尤其是對徐丁,折磨得他死去活來,奄奄一息就快不行了,才又供出虎塘池那座金窖裡還埋有銀錠之事。陳林馬上派衙役去虎塘池,挖開那座金窖,從窖中掘取出了幾千兩鑄有宋朝老商鋪號印的銀錠。
陳林看到這些銀錠後,更加認爲徐丁及宋樸五人還藏匿有許多金銀,第二日要再次提審徐丁時,不料,徐丁昨晚死在牢裡。宋樸、李六五人則受到重刑拷問。李六恨透了何駝子,就一口咬定,他送了何駝子一千兩黃金,此外,還有一些古金幣。陳林問:“何駝子是舉報人,他怎麼會收你的賄物?你這是誣告。”李六說:“他找我要三千兩黃金的‘封口費’,我給了他一千兩,他嫌少,就這樣報了官府。大人不信,他手中還有我給的古金幣。”陳林一聽,馬上派衙役去把何駝子找來。
李六、宋樸六人被抓後,何駝子心裡甭提多高興,終於出了一口惡氣,這會兒正在家裡喝著小酒,一聽欽差大臣召見他,以爲是他報案有功,欽差大臣要當面獎賞他,就樂顛顛地隨衙役來了。陳林問:“何駝子,聽說你手中有古金幣?”何駝子點點頭,從懷裡掏出那枚古金幣,“大人,這是李六那晚盜掘古墓,從麻袋漏掉的,被小人給拾到了——”
“是嗎,你手中還有多少?李六給你的一千兩黃金‘封口費’呢?”
“什麼,李六給了我一千兩黃金‘封口費’?大人,小人沒拿……這是李六在栽贓陷害小人!”
“何駝子,那你找李六要沒要‘封口費’?”
“大人,”何駝子聽欽差大人口氣不善,一下慌了,變得語無倫次起來,“小、小人是找李六要過‘封口費’,要他給我一百兩黃金,這廝摳門,一兩也沒給小人。”
“你糊弄鬼呢!”陳林猛把驚堂木一拍,喝道:“你沒得李六的‘封口費’,怎知道墓中有五十餘萬兩黃金?又怎知道此墓是唐宰相李石夫人吳氏之墓?”
何駝子更慌了:“大人,是、是小人一時犯糊塗,猜、猜測的——”
“大膽刁民,你竟敢欺騙皇上,竟敢在本官面前隱瞞實情,犯下彌天死罪!來人,拖下去大刑伺候!”
幾個衙役衝上來,還沒抓何駝子,只見他身子忽然一歪,一頭倒在地上,臉孔抽搐了幾下,就不動彈了。一個衙役用手探了下他的鼻息,對陳林道:“大人,趙駝子是被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