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約莫五六十米的位置，無數(shù)條碗口粗細的青銅鎖鏈橫貫兩邊，將裂谷兩側(cè)連接了起來。
沿著鎖鏈往對面深處看去，還能看到密密麻麻地掛著很多東西，像是鈴鐺一般。而小哥放的繩索，就是垂落在這鎖鏈上方不遠處。
“嗯？”
忽然間，宋玉聽見一陣翅膀扇動的聲音。
有東西來了，還能飛，再加上目前所在的位置，便是不難猜出是什麼了。
畢竟這裡可是人面怪鳥的老巢。
果不其然，只是轉(zhuǎn)眼間，宋玉就瞧見底下裂谷溝壑處，頭頂漆黑的懸崖兩側(cè)，皆是振翅飛來無數(shù)只大鳥，密密麻麻，黑壓壓地一大片。
“吱吱吱——”
“嘎嘎嘎——”
“啾啾啾——”
一時間，無數(shù)怪鳥的叫聲在這裂谷中迴盪。
看著那亂飛的鳥羣，說不震驚自然是假的，但他也頗爲(wèi)奇怪，自己只是剛來，別說暴露，連身形都剛露面，那些怪鳥是怎麼發(fā)現(xiàn)自己行蹤的？
還一發(fā)現(xiàn)就全都發(fā)現(xiàn)了，不管是懸崖上面的，還是底下深溝裡藏著的，全都一窩蜂涌來了。
難不成它們還有別的方式確認？
思量間，第一批人面怪鳥已經(jīng)飛了過來，翅膀扇動著暖風(fēng)，還帶著惡臭。鳴叫間，那張慘白的人臉咧嘴一笑，露出一張猙獰的血盆大口，沒有牙齒，但卻能看到其中藏著的一隻巴掌大的小猴。
烏泱泱的一片，宋玉也懶得在這浪費時間，縱身一躍，便是跳下了懸崖，徑直落下，手中卻是抓住了小哥放下的那條繩索，朝著底下的鎖鏈晃去。
時至此刻，那些怪鳥已經(jīng)飛的很近了，都近乎是在宋玉的四周盤旋飛舞，他渾然不顧。
鳥一多，就有些不知死活的衝了上來，宋玉一手抓著繩索，一手持劍，準(zhǔn)確地削去兩隻之後。
其餘的鳥羣便算是瘋狂了，一隻只朝他撲來。
他倒無事，長劍揮舞間，怪鳥根本不能近身，反倒是一隻只被他斬殺，掉落下去懸崖。
可有幾隻好死不死，卻偏偏撲到了宋玉抓著的繩索上。
剎那間，那原本就被崩地死死地繩索瞬間就斷了。
“艸！”
宋玉隨手扔掉繩子，低頭看去，幾乎是眨眼間，他左手朝旁邊一抓，便是抓住了那青銅鎖鏈。
底下依舊是無盡深淵。
他也沒管，眼看底下就有一羣人面怪鳥飛過，他手一鬆，準(zhǔn)確無誤地落在一隻怪鳥後背，腳下猛地一點。怪鳥落下，他卻順勢一躍而上，上到了鎖鏈之上。
到了此處，他終於能看清，遠處那些被吊在鐵鏈上的跟鈴鐺一般的東西，是一具具屍體，屍體被脖子上長出的頭髮，往後搭著，纏繞在那青銅鎖鏈之上。
而此刻，一羣羣怪鳥飄忽不定，宋玉也能瞧見，那些屍體上，已經(jīng)爬滿了一隻只巴掌大的口中猴。
底下隔著一米多的高度，又是有著一排排鎖鏈。
宋玉知道，沿著青銅鎖鏈，便是能下到這裂谷的地步。但他此刻卻是不急著下去。
左右就他一人，怎麼行動都方便，思量間，他一劍劍劈殺，身前的怪鳥也皆無一合之?dāng)常娂娀癄?wèi)屍體朝著底下墜去。
他越殺，那些剩下的人面怪鳥就瘋狂，不要命地朝他撲來，似乎是想要與其同歸於盡一般。
兩百米的距離，哪怕是有怪鳥的阻攔，他依舊幾個呼吸便到了對面。
可剛一過去，他就止住了腳步，擡頭望去。
頭頂不遠處，懸崖上突出的一塊石臺上，坐著一個老翁，身披蓑衣，頭戴斗笠，手上還拿著根釣魚竿，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個釣魚翁。
但附近飛著的怪鳥，卻無一敢靠近，只是遠遠避開。
宋玉也有些疑惑，先前自己在那高臺上，怎麼沒瞧見他？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是誰？
老翁好似在打盹，斗笠壓低，腦袋也埋在膝蓋上，渾然不知外物。
宋玉手一張，湛盧便是從身後飛到了手中。
還沒擡頭，頭頂卻是傳來了一聲剛睡醒的昏沉的聲音，“你來了？”
“我來了。”
宋玉不知道他爲(wèi)什麼這麼問，但卻知道他問的肯定是自己，因爲(wèi)這附近除了自己，也沒別人。
“哦。很慢，老夫在這等你很久了。”
“等我？”
宋玉有所明白，又問道：“鑿牆客？”
聽到這話，老翁似乎有些回憶，等了好一會，纔想起，慢悠悠地說道：“好些年前，好像是有這麼個稱呼，可太久了，也記不清了。”
宋玉瞭然，又是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模樣，才道：“船坊主，是吧。”
在吳終說的那那十大鑿牆客裡頭，船坊主位居第五，在宋玉先前見到的雪女之下，又在黑暗放逐者之上。
老翁這下明白了，緩緩點點了頭，“正是老夫。”
“對了，無麪人說你殺了他一次，所以讓老夫也來殺你一次。”
“所以我來了。”
船坊主說的很慢，就彷彿是在跟老朋友閒談一般。宋玉也沒打擾，就這麼站在這青銅鎖鏈之上，四周紛飛的人面怪鳥也不敢湊近，都是遠遠地避開他們。
“我殺了他，但他沒死麼？”
宋玉也說的很慢，一上一下，一老一青，兩人初次見面，就像是老友一般閒談。
他問宋玉，宋玉答了。
宋玉問他，他同樣也說了，“對，還活著，但也和死了沒多大區(qū)別了。”
說完之後，他第一次擡起了頭，那是一張密佈皺紋的老臉，仔細打量了一下宋玉，才用那頗爲(wèi)讚賞的語氣說道：“年輕人，很不錯。”
說完之後，船坊主又抖了抖衣袖，語氣也緩緩變得冰冷，身形站起，居高臨下，看著他。
“所以，你準(zhǔn)備好死了嗎？”
老人嘴巴里頭已經(jīng)沒有牙齒了，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老年人才有的暮氣，可說的話，卻是陰狠無比。
宋玉面色不改，站在青銅鎖鏈之上，如標(biāo)槍般筆直。
“上次，無麪人也說過這樣的話，所以他死了。”
宋玉沒有高聲，就用著平時說話的語氣，很是平淡，就像在和船坊主在閒聊一般。
“後來我遇到了曲褶，他也說了類似的話。”
“所以他也死了。”
說完之後，宋玉猛地擡頭，身上一頭麒麟縱身從背後一躍而起，這一次，不是假象，一頭墨色麒麟虛影，從其身後竄出，傲然屹立在他的肩頭，一副威壓天下的氣魄。
男子而後擡手，劍指船坊主。
“現(xiàn)在輪到你了。”
羣山墓道深處，一位手持短匕的青年男子好像感受到什麼，眉頭微蹙，隨即收回短刃，放下手中的活計，衝出了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