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面前少年的身份時，卡馬克心中抑制不住地激動起來。
也說不清究竟是狂喜還是恐懼。
對於這個名爲“強擼”的少年，自由聯盟流傳了太多的傳說，有的人說他是災厄之子，所過之處必然伴隨火焰與鮮血。也有人說他是奇蹟女神的選民，前進的道路上將永遠被勝利的鮮花鋪蓋。卡馬克只是一個小小的劇場演員，無從推測究竟哪些傳言是真，但他至少知道一點，這個少年人強悍得出奇。
哪怕之前幾個月是藏身在南方沼澤，與世隔絕，但在得到戰爭結束的消息的同時，他也聽說如今戰局的逆轉，多半是依靠某個少年人的奇蹟般的奮戰。而無論這些戰鬥中充斥著多少巧合，他本人的實力是絕對毋庸置疑的。
一個能讓神聖帝國那種龐然巨物也不得不爲之屈服的強者啊。
心中轉動這些念頭的時候，時間也在一點點流逝，不然他若是操著一口彆扭的蓬萊語說出強擼二字，王五絕對不介意用築夢術直接抹去對方的意識，將其做成肉人型之類的生物。
而見卡馬克低頭不語，王五也不等他，繼續說道：“收容這些難民之後，我需要你發揮自己的影響力……”
卡馬克心說，果然來了，專門找到自己，怕就是爲了自己現在這個難民首領的身份，只是……縱然能操縱這些難民。這一萬多張吃飯的嘴。除了消耗海量夢境之力，還有任何用處麼？
而王五說到這裡，卻被華蕓打斷。
“我們需要你發揮自己的影響力，維持難民的秩序，並且也需要你幫助我們獲得難民們的認可。”
卡馬克沉吟了一會兒：“這恐怕有難度，如果說二位是來自中央行省的支援，那麼我想所有人都會感恩戴德，但如果直接對他們說君王之類的論調……我擔心大家接受起來會有障礙。”
哪怕是偏僻地區的農夫，也不會搞不懂臣服某人，奉其爲君王究竟意味著什麼。自由聯盟可不承認什麼雙國籍，你加入了某位君王的國度，就要放棄聯盟的國籍。而且更糟糕的是，在聯盟的國土上搞建國運動。那是赤裸裸的分裂行爲，是聯盟最不可容忍的罪行之一。這個國家的建立就是依靠分裂帝國，自然對類似的事件抱有十足的警惕。
王五哈哈一笑，就要開口，結果直接被華蕓按了回去：“沒關係，君王的事情可以先不提，就當我們是從中央行省趕來的支援也可以。”
王五吃了一驚：“華老師，你不要……”
華蕓按著王五的肩膀沒讓他站起來：“聽我的，沒關係的。”
卡馬克猶豫地看了看王五和華蕓，要說從影響力、個人實力等方面看。王五遠遠凌駕華蕓之上，此時的身份高於華蕓，但是男人跟女人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王五說華蕓是他的私人秘書，誰知道是不是那種有事秘書幹，沒事幹秘書的秘書？
而根據他的經驗，寧可得罪男人，也不要得罪女人，於是卡馬克點點頭：“好的，我這就去告訴大家，說來自中央行省的支援已經趕到了。”
——
待卡馬克帶著一身冷汗走出屋。王五纔有些不高興地問華蕓：“華老師，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華蕓笑著解釋說：“當然是在幫你。你現在將君王的身份抖出去只會嚇壞大家，除非你想再來一次那個演講，但飢寒交迫的人未必有心情聽你說什麼。在我看來，反正你也只是想要收集信仰。那麼一個熱心的支援者，怎麼也比一個可能將民衆帶向毀滅的君王更值得依賴。”
見王五並不太滿意這個解釋。華蕓只好說得再詳細一點。
“對於剛剛經歷過一場災難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平穩，欣欣向榮的生活更值得期待，他們不會考慮這個國家的命運，也不會想到太多復仇的事，能夠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畢竟再怎麼遠大的志向也要填飽肚子纔有資格去談。你在自由都市的演講大獲成功，多少也是因爲那裡的人物質足夠豐足，精神足夠空虛。在這裡，你以一個叛逆君王的身份出現，只會讓大家擔心接下來會不會再次遭遇戰亂，人心惶惶，很難得到虔誠的信仰。”
“相反，如果你能以一個無私的支援者的身份，爲難民們提供物資和庇護所，加上中央行省的來頭，貴族的身份，就很容易凝聚人心，如果能得到卡馬克的支持，更是事半功倍。而只要你能掌握人心，那麼以你的煽動力，想要讓他們相信一件事應該是易如反掌的。”
“雖然我不太清楚你究竟想要建立一個怎樣的國度，但既然你也承認，目前最緊要的是恢復生產，那麼我想我的辦法應該更容易達成目標。”
說完這些，華蕓便微笑著注視王五，王五身披龍袍，身上散發著金色的光芒，看上起的確就像是劇場裡出現的君王——當然是昏君。
這位昏君思考了一會兒：“也有道理哦~”
聽到這話，華蕓心放下一半，王五還能聽勸，這就比什麼都好。
“那麼接下來？”
王五說道：“接下來，我就當是微服私訪好了，華老師，咱們出去看看。”
看著王五那一身精緻華美的龍袍，華蕓心想你還真好意思說“微服”私訪哦。
——
甜水鎮的難民，此時已經被卡馬克召集起來，宣佈了王五和華蕓到來的消息。
當然，爲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卡馬克很聰明地藏起了王五和華蕓的真實姓名，只說是來自中央行省的大人物。
對於大人物這個三個字，甜水鎮的難民天然就充滿不信任感，在她們最爲苦難的時期，那些享受著錦衣玉食的大人物跑得比任何人都快，任由他們理由守護的子民淪落到帝國鐵蹄之下。
要說不恨，那是絕無可能的，只是偏遠地區的平民心性較爲樸實，除了重建家園，暫時還想不到太多仇恨的事情。
“那些大人物能爲我們做什麼？”一個老頭兒非常直接地問道。
卡馬克說道：“食物，醫藥，乃至可以遮風避雨的房屋……他們是高級築夢師！”
下面頓時一片吸冷氣的聲音。
高級築夢師的能力，在大多數平民看來和神仙無異，如果來的那兩人是神仙中人，那麼區區解決幾千上萬人的生存問題，應該是輕而易舉。
所以很快，驚訝的聲音就被歡呼雀躍所取代。卡馬克看著狂歡中的難民，心中即喜且憂。他現在只希望那兩個人真的能像他們說的那樣，爲這裡的人帶來希望。
哪怕希望背後隱藏著魔鬼。
——
王五和華蕓的動作很快，他們趕到鎮子的時候是中午，卡馬克第一時間爲大家介紹了這兩位來自中央行省的大人物，當天下午，他們便開始大量投影必要的生活物資。
幾乎是一個小時的時間裡，堆積如山的糧食就出現在甜水鎮的倉庫中，完成這一切的是華蕓，雖然突破天關並沒多久，但紮實的基本功，以及良好的血脈天賦卻讓她比起一般築夢師，工作效率提升了數倍有餘。
一個剛剛踏破天關的築夢師，投影極限是十萬，每天的投影極限是一萬，摺合成糧食的話，能達到數噸之多。然而華蕓僅僅是一個小時就投影出相當於五萬單位以上的糧食，而且明顯還遊刃有餘。
事實上這也是華蕓第一次大規模進行投影，難度不高，但消耗不小，好在她在突破天關前所作的積累發揮了很大的用處，現在的她雖然理論上只是匠級最初階的築夢師，但比起更高一級的也絲毫不遜色。
當然，自己的這點成就，與王五相比可就差遠了。
下午的時候，王五跟著卡馬克一起在甜水鎮的邊緣轉了一圈。
而這一圈之後，鎮子就多了一道初具規模的土牆，雖然高度只有一米多，還不如鎮子以往的木質柵欄，但是，這只是一下午的時間啊！
如果再過個三五天，至少就能搭建出一道三四米高的，堅固的巖石修築而成的牆壁，那個時候別說是遊離在鎮子邊緣的野獸，就算是正規軍來了，也能阻擋一段時間。
和那道綿延數千米的土牆相比，華蕓真心覺得自己那幾十噸糧食完全不夠看。
但是這一切，已經足夠贏得甜水鎮上難民們的瘋狂支持。當天晚上在鎮子中央的廣場上，卡馬克組織人們舉辦了一場篝火晚會，慶祝戰爭的結束，慶祝漫長苦難的結束，慶祝王五和銀霜的到來。
晚會上，上千名村民品嚐到了精美的食物，包括烤肉、甜麪包、蜂蜜水等，那是王五和華蕓的饋贈，雖然平均分配到每個人身上，可能只有一兩口，但足夠將晚會的氣氛衝向新的高潮。
王五和華蕓坐在篝火旁邊，最尊貴的位置，而先前衆人的領袖卡馬克則非常知趣地坐在兩人身後，甘爲下手。
而當晚會的氣氛從高潮回落，即將步入尾聲的時候，一直保持沉默的王五端起酒杯，緩緩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