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止水。無欲則剛。
天氣晴好。
梓雨終於決定。出走。她向公司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收拾好簡單的行李。手機裡下載了自己心愛的音樂,調至免打擾狀態。沒有任何預兆和痕跡。消失。
攔一輛計程車,直達火車站。沒有目的地。沒有方向。站臺上靜靜的等候。告別最後一點飄搖的回憶。耳機裡飄散最純淨的音樂。遠遠隔離開這滿世界的喧囂。
列車來了。梓雨突然感覺到些許複雜的興奮。彷彿是長了這些年頭一次隻身一人離家出走的興奮。不假思索。搭上列車。補票。幸運的找到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從此,離開這座記憶之城的地面。汽笛長鳴。一切熟悉的,不熟悉的一切,逐漸向後狂奔!如同年歲已久的記憶被遠遠拋出,然後跌落成碎片……陽光透過車窗,折射一片溫軟的慵懶懷抱,輕輕擁住梓雨小心翼翼的孤單。
梓雨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從城市到小鎮,從原野到山川。心情暫時性的豁然開朗。這一刻,久違的簡單美好。不自覺嘴角上揚。梓雨把行李包抱在懷裡,不覺安然的睡去。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黯淡。梓雨發現對面這時候坐著一對,看著像是中年夫婦。女人不張揚的裝扮透露出她的溫柔賢惠。男人略顯品位的穿著也顯現出一點點不平凡的氣質。那女人依偎在男人懷裡,閉著雙眼,大概是睡著了。男人摟著女人,頭靠在座位上,像是閉幕養神。
梓雨摘下耳機,從包裡拿出一瓶純淨水喝起來。眼前的場景觸動了一些曾經溫暖的記憶。也讓梓雨想到,未來的某一天,自己是不是也會有這樣的肩膀可以依靠?即使那時的自己已經不再年輕,也會有一個不離不棄的懷抱給予溫暖。這樣簡單的小幸福,大概是每個小女人都期待的畫面吧!梓雨笑笑,又喝下了一小口手中瓶子裡的純淨水,望向窗外,夜色瀰漫,猶如此刻心裡的方向。梓雨丟了方向。
梓雨發了一小會兒呆。突然發現對面的男人睜開眼睛正注視著她。用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梓雨頓時覺得,剛剛關於那小幸福的畫面即刻虛幻起來。出於禮貌,梓雨回了個敷衍的微笑,然後將目光退回到夜色裡。思想一點點小複雜。車廂裡很安靜,偶爾有幾個來來回回的人過往,時間遊走。女人醒了,男人自然而然收斂了他長時間對梓雨浮想聯翩的注目禮。
那女人起身,想是去洗手間,看著女人的身影遠去,男人終於忍不住跟梓雨搭起訕來。“美女。方便留個手機號碼嗎?”男人很直接,倒不像是新手上路。梓雨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報了一串未經大腦鏈接的手機號碼。男人的深情有如初戰告捷,滿意地在他的手機裡存下了這個號碼。表情充滿詭異的期待。
“怎麼稱呼?”
“就叫我美女好了!”梓雨微笑著回答,眼神裡刻意地流露幾分挑釁。
這時,上完洗手間的女人正往這邊扭捏著身子平移過來,男人的目光開始遊離。一切恢復平靜,好像剛剛什麼也沒發生過。
半夢半醒。終於熬到天亮。第一次在火車上看日出,卻發現沒什麼心情。梓雨意外又回想起自己對坐在對面這個陌生男人脫口而出的那串手機號碼,才發現自己原來記憶沒能清除的死角。
將近中午時分。梓雨的目的地到了,她起身打算下車。走到一半又折回到那男人面前,俯身說:“對了,大叔,您昨晚上跟我要手機號碼,我一時心急留的我前任男友的電話。您要是有空打過去,麻煩記得代我給他媽問好!”說完,梓雨花枝招展地下了火車,只留那男人面對著女人的質問,百口莫辯。
下了列車,梓雨才發現人潮擁擠。出了站臺,梓雨便跟隨人潮上了一輛大巴車。她儘量不讓人看出自己是一個茫然無目的的人。大巴車開過了城區,進入蜿蜒的山區。幾個小時的車程,大雨驟降。梓雨在終點站下了車,眼前終於了一座夢裡水鄉般的古城小鎮。美好的年華啊!生命至此也算是了無遺憾了。
梓雨特意找了這樣一個旅遊的淡季。絲絲寒意,也悠然自得。一條蜿蜒的清澈江水纏綿著這小鎮,將其分爲此岸與彼岸。梓雨找了一家江水人家的閣樓住下,便宜的租金卻是一處不俗的溫情小居。推開小窗,可見樓下潺潺的江水,聽聞細水長流的獨特情操。主人熱情的送來乾淨的被褥,一些簡單的食物和熱水,
梓雨再三道謝,和主人寒暄了幾句。房門關上,回到一個人。天色又暗下來。梓雨簡單的洗漱了一下,鑽進了暖暖的被窩,也許太累,所以才終於換來全無夢擾的一覺。
梓雨睡到自然的醒來,睜開眼。竟是晴天。梓雨向主人簡單打聽了一下小鎮的情況,打算出去小曬一下心情,再竄竄這小鎮古色古香的小街小巷。聆聽著親近自然的純音樂,走在小鎮裡潮溼的青石板路上,梓雨有種逃離俗世超然物外的感覺。她用手感受著涼涼的古城牆,欣賞古鎮裡的人們樸實而獨特的著裝,看風情萬種的女人們在江邊浣紗,品嚐著小鎮里美味的特色小吃,在小廟前送上了她最虔誠的祈禱。梓雨就安然於這般靜謐之中小住了數天。
這天入夜,梓雨發現了一家夜店,消費頗爲低廉。梓雨走入這家同都市喧囂截然不同的夜店,在一個不顯眼的角落坐下來。這裡的夜店更像是清吧,簡約而不簡單的裝潢可以看出老闆別出新裁頗費心思的良苦用心。
梓雨要了一支啤酒。微型的演出臺上,兩個大男生自編自彈自唱,一首接一首。梓雨點起一根菸,煙霧彌散開一圈寂寥。爲了忘卻的記憶,那個記憶卻已成傷疤。那個音容笑貌,那段揮之不去,那種言行舉止,那串在手機上重複按出又清除的數字。
梓雨感覺到這樣一點點清酒也開始讓自己微感些許醉意,大概這樣的心情還是不太適合暢飲。依稀見到對面出現一個身影。梓雨猛然清醒,又頓感失落。不是他。
那個身影晃到梓雨面前:“請問,我可以坐這兒嗎?”梓雨微笑著點了頭。視網膜自行努力調節了一下焦距,纔看清是那個剛剛在臺上演出的其中一個男生。於是,梓雨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這個陌生的男子聊起來。梓雨從來不喜歡和陌生人搭訕,只不過,這大男生的語氣感覺異常親切,似曾相似。
一口一口,梓雨開始逐漸失控的自我酒精麻醉。梓雨沒忘記她那堅持強悍的習慣。她笑著,放肆的笑著。酒精或許可以幫她揮發調一些不開心的情緒。
梓雨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座燈紅酒綠的不夜城。她在質疑,也許小鎮的一切也只是在她的夢裡呢?天旋地轉的她在淚眼模糊的歡笑中似乎失去了知覺。爲何隔山隔水,卻開始放不下對那座庸擾之城的想念。爲何想要忘的卻又日漸清晰可見。是逃不出憂傷,還是迷戀已成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