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其後的行程是相當舒適的,阿洛抱著小當康坐上了駿馬光車。一路上陳翦都是彬彬有禮的姿態,如果他沒有那樣的心思,此行一定非常的愜意。
他們到竹源山下,陳翦下車到前面探路。於是阿洛對立在車窗口望風景的百靈道:“喂,我們該同他分手了。”小當康低低地咆哮一聲等於附合阿洛的意見。
百靈結束了遠眺,她回頭蔑視著兩個傢伙道:“你們兩個很有本事嗎?等找到鳳瓔寶珠我們就同他分道揚鑣。”
她的話又換來了小當康一聲咆哮,對於‘受傷人士’百靈根本不屑於顧。她再次跳到了車窗上只是還未立穩,就急速地飛回阿洛的身邊:“我不能再說話了,陳翦的師父來了。”
好吧,你就做一隻寵物鳥,阿洛伸手將瑟瑟的她塞到了自己的衣襟裡。剛一弄好,車門就被打開了,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了進來。
“記得我收你爲徒時說過讓你保持本心,不爲外物所惑,你這是做到了?”趙高功拍著馬車的車門,待笑不笑。
陳翦瞅了一眼富麗的馬車,聲音結巴了:“弟子、弟子……”他說不下去。
緊接著阿洛看見趙高功伸進來的頭,他招呼道:高功。
“下來。”趙高功瞭然地瞥了他一眼,就同對待自家弟子般揮揮手,於是阿洛跳出了車門。
眼前是險峻的高山,連綿延伸到很遠。馬車離開後阿洛帶著兩隻寵物跟在趙高功和陳翦身後朝入山口走去。
陳翦還有話沒有告訴阿洛,竹源山並不只是一座山峰,它是數峰相連的山脈。它不僅山高林密、地勢險峻,地形複雜,而且最主要的是昔年妖王戰勝天曾於此屠滅了數十萬的人命,至今山中林密之處野鬼晝夜橫行,它其實是一座遍佈鬼魂的兇山。
沉默中他們沿著山路朝高處走,足足走了兩個時辰,纔到了入山口。入口處聚集的一片黑壓壓的人羣唬了阿洛一跳:這是上山打虎的架式?修仙派的和妖類都和諧都混在一起了?
他在人羣中發現了一個飛騰跳躍的身影,那是越酒徒。他只對著他的背影瞄了一眼,越酒徒就跟嗅到魚香的貓兒般,猛地轉身朝他‘飛了’過來。
越酒徒依然是一身鑲鞋淨襪、精明利索的打扮。他打量著阿洛和他旁邊的兩人,隨後他嘻嘻一笑,湊到阿洛近前色迷迷地道:“不是說好了到我家去的,這個地方可不是小哥能來玩的。”
一朵紅豔豔的桃花又開了?阿洛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只有繃著臉問:“又在賣消息?”
越酒徒絲毫沒有被打擊的自覺性,他抓耳撓腮地繼續熱情道:“阿洛想要,我不收銀錢的。”
這兩人有多曖昩,陳翦生氣了。不過趙高功搶在了他前面,衝著越酒徒客氣道:“原來是消息通越酒徒,真是久仰。”
趙高功說話,越酒徒不得不停止了對阿洛的騷擾,他掬手道:“幸會,趙高功。”
他們說話的功夫,陳翦趁機將阿洛拉到了自己
的身後。這時人羣突然**了起來。
“憑什麼不讓我們過去?”一個男子怒喝的聲音從前面傳來,緊接著很多人吼出同樣的話——嘈雜聲亂成了一片。
趙高功對陳翦和阿洛交待道:隨我到前面看看。說完話他一馬當先身子一縱,足尖踏著衆人頭頂就衝了過去,等到陳翦和阿洛從人縫中擠過去,場面已經白熱化了。
入山口兩邊皆是黑森森的絕壁,一條拳頭粗的鐵索赫然從這邊拉到了那邊。二十名清音流的弟子手握鋼刀在鐵索後襬成了一排,又有四名清音流道長坐鎮其後。
阿洛站在崖邊望著鐵索冏冏地想:清音流怎麼不建道門呢?門一關,多省事。
鐵索前羣情激憤,一位藍衣的男子揎拳捋袖地顯得特別突出,他喝道:“什麼時候竹源山成了清音流的地盤?”
“是啊,昨日我來的時候還沒有這條鐵索的。”越酒徒作證般地跳了出來。
鐵索後的清音流道長在後面揚聲道:“今早,我派從陳總兵處拿到禁山的口諭,各位想要從此處進山還是三日後來吧。”
從入山口走,沿著這條路進入竹源山是相對比較安全的,因爲曾有人活著從這條路出來過。從其它地方走那就太玄了,山中不僅有鬼怪之流,還有妖王戰勝天設下的無數陷井,當年濟元仙君也是過此山而不入。
陳翦留心打量了一番,心中便有些瞭然:此處聚集的基本上是散修和妖類,自己和師父向來不穿本派衣飾,怪不得清音流敢如此囂張。
這時有人怪腔怪調道:“原來清音流抱上了粗腿。”人羣隨即發出陣陣鬨笑。
其實清音流的古道長何嘗不知道在這裡設哨卡是件多少愚蠢的事,只是掌教的命令讓他不得不從。他朝前一走亮出身後的三十三天白玉玲瓏塔,沉聲道:“諸位若不是服,大可以闖關!”
三十三天白玉玲瓏塔是清音流看家的法寶。此塔作陣,此處自然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式。
藍衣男子冷笑道:“怕了你們不成!兄弟們操傢伙,給這羣不識相的鳥人一點厲害瞧瞧。”
爆發就在一剎間,藍衣男子甚至沒有大的動作,一枚帶著靈力的飛刀就從他手中飛出,直刺入鐵索後正對面的清音流弟子的胸膛,緊接著守在鐵索兩邊口子上的兩名弟子也被放倒。
清音流的兩名道長從後面飛身向前,手上的兩把長劍朝藍衣男子擊殺過去。藍衣男子自知不敵,他回身朝人羣中一鑽,人羣就亂了。
飛濺的血水、冰冷的刀光、驚呼的慘叫,這是兵荒馬亂的混戰。
陳翦的後背突然被拍了一下,一個聲音貼著他耳朵道:“跟我來。”
他一回身卻是靈機子和靈道子不知何時擠在了他們身後。正在遲疑間,就聽靈機子喝道:“木鵠何在。”
頃刻兩隻木鵠出現於崖邊,靈機子和靈道子分別跳上木鵠同時又示意他和阿洛坐到他們身後。
這個時候,清音流的三十三
天白玉玲瓏塔已從地面上升至空中,一道道藍色的幽光開始慢慢地從塔身朝外傾瀉。誰都知道三十三天白玉玲瓏塔所發出的藍光是殺人的利器,藍光所過之處是寸草必殺。
木鵠嗖地一下朝遠處飛去,陳翦只來得及衝懸崖上飛走的師父揮了揮手,木鵠便帶他消失在衆人眼前。
片刻後,入山口變成了鬼哭狼嚎的地獄。
木鵠在一處山坳處停了下來,阿洛下了木鵠,就見靈道子手一擡那木鵠就變小縮回了靈道子的衣袖。
陳翦道:“木鵠是北地玄宗的秘寶,不想你們身上也有。”
靈機子笑了:“別說出去。”
那是自然,陳翦點頭。隨後擡頭間,他望見一個黑點遠遠地朝這處飛來。近了,陳翦一聲驚喜:是師父。
少頃趙高功就駕著木鳥停在他們面前,他身後還帶著一人正是越酒徒。他們腳一落地,那木鳥頓時化爲一張白紙,再一轉瞬地面上只殘餘了些許的齏粉。
陳翦上前道:“師父,你怎生把妖也帶來了?”
趙高功給他的回答是:不許問。
打過招呼後,衆人已相互識得。趙高功看向那兩位少年道:“此次竹源山尋寶,不知靈機子、靈道子可否願於我們同行?”
這是自然的事,靈機子和靈道子幾乎同時點頭。
趙高功又道:“這位越老弟以前進過竹源山一次,他知道還有一條相對安全的路,他願意帶我們入山。”
越酒徒的猴子臉上一愁莫展,他想說他是被威脅了,這操蛋的山讓他再進一次那是要他的老命,上一次他都不知道怎生出來的。他勉強振作精神,抱拳道:“天色不早,諸位就跟我來。”
他帶著他們沿著乾涸的溪澗朝上走。阿洛邊走,邊疑問了:“我們幹嘛不坐著木鳥飛進去?”
陳翦一直隨在他身邊,他回道:“這是座滿山都是鬼怪的兇山,飛進去未必找得到安全的落腳點,何況飛行還會驚動山林中的鬼怪到時只怕是更危險。”
阿洛嘴角微張流露出一點驚訝,陳翦立即趁機將自己的大手敷到阿洛的手上道:“不用怕,我會保護你。”
阿洛手臂一甩就掙飛了他的手。
陳翦有幾分訕訕,他沒話找話地問:“你那隻寵物鳥到什麼地方去了?”
阿洛朝前趕了一步,微微拉開與他的距離道:“都在我懷裡睡覺。”
趙高功在前面不著意地咳了一聲,陳翦便不敢再輕易地搭訕了。
半個時辰後,他們來到了一處二十多丈高的瀑布前。瀑布沒有水,露出底下紛亂的鵝卵石,從眼前成四十五度傾斜一直延伸到山嶺的高處,最頂端的拐角之後的路被枝葉已經老綠的欒樹、槭樹、以及叢生的蒼綠的海金沙、銀脈鳳尾蕨、……遮住了視線。
瀑布的兩邊鋪滿了層層密密鬱郁蒼濃的小灌木和藤草,藍色的天空不知何時換成了冰涼的剛灰色,仰頭望去遙不可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