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日程孝廉便到了書院之中，顧炎武他們幾位看起來精神氣都不錯，眼看著大明的故土一點點被收復，他們恨不能多活幾十年再看一看大明的盛世光景，所以對於程孝廉給他們準備的大夫和食譜也就照單全收了，想的不過是在書院之中多教導一些人才出來，也算對得起這份禮遇。

他們幾個都是心胸闊達之人，拿得起放得下，所以每個人的氣色都比之前好了幾分。

程孝廉到了書院自然不擺皇帝的架子，而是執弟子禮，用他的話說，天下讀書人算上他在內都要以書院爲尊，崇聖賢之道，興國興邦。

倒是把幾個老先生唬得十分高興，也就欣然接受了他的弟子禮。

程孝廉可不是心血來潮，這天下的歸屬說到底還是民心所向，衆望所歸。要論哪個朝廷是正統還就得從這一點上下手，讀書人再不聽招呼，滿清朝廷也得做出姿態來，就是天底下只有十個人蔘加科舉，這恩科也得開，因爲開了恩科就代表著他們已經繼承了天下的正統地位，得到了天下士子的承認。

當然天底下讀書人也沒有這麼多堅守的，恩科一開，人數也是逐年增多，大家都不是神仙，誰也要考慮一家老小的吃喝，要不然這些讀聖賢書的又不會種地，難道喝西北風去？

程孝廉尊崇書院的地位，顧炎武他們也樂見其成，總歸是有了盼頭，如今書院已經爲大明輸送了無數的官員，也算得上是頗有建樹了，不過也幸虧這幾位老先生都是剛正不阿的人，所有的書生都是秉著人盡其才來選用的，倒是有人偷著給老先生送過重禮，結果第二日便被書院除名了。

程孝廉倒是聽說過這件事，也就這件事與老先生進行過交流：“老先生，人家唐太宗說過，亂世用人用能，盛世用人用德，咱們也沒必要太過較真。”

對此黃宗羲倒是一點不曾客氣：“但凡是有什麼手段，到官場上用便是了，書院不過是讀書的地方，若是連這等地方都要被銅臭沾染，我等非得羞愧而死不成。”

程孝廉想了想也絕對他說的確實又道理，這地方是學本事的地方，若是從這裡開始就要分出三六九等來，怕是有愧於孔聖人的有教無類。

“老先生教育的是，是我魯莽了。”

“皇帝莫要謙虛，從古至今，皇上做到陛下這個份上的，聞所未聞，漢光武也不過是借了大族的勢力和朝廷的無能，陛下可是實實在在的白手起家，如今已恢復了半壁江山，大明之幸。”

程孝廉咳嗽一聲：“我這次來其實還有一件私事要說，這件事目前只處於我自己的考慮階段，還沒有準備實施，想問一問幾位老先生的意見。”

“陛下有話直說便是，書院是大明的書院，還能違背殿下的意志不成？”

程孝廉緩緩開了口：“我想在書院之中開設一間女子學堂。”

這話一說三位大儒全都愣在了當場，相信若不是程孝廉說得這句話，他們非得把人直接轟出去不可，縱使是這樣臉上全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好在顧炎武知道程孝廉不會無的放矢，既然這麼說了肯定有這麼說的道理，又是也輕聲問了句：“不知陛下這又是何意？”

這個問題可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古人自然知道讀書可以明志，但是大丈夫讀了書就會有大的志向，成就大事，而女子有了大志向呢，成就了大事不是壓得夫君擡不起頭來，便要嚮往愛情與自由，這兩件事無論哪一件在封建王朝都是大忌。

古人講究男爲陽，女爲陰，陽爲天，陰爲地，這地壓過了天自然是不成的。甚至嚮往自由與愛情，這就更大逆不道了，這男人嚮往自由與愛情可以再娶一方，女子便只能休夫再嫁，簡直讓古人沒法忍受。

於是從詩經開始，便有亂匪降自天，生自婦人這種話，到宋朝理學興盛的時候，甚至女子守寡再嫁都會被認爲是極大的罪過，這一思想自然波及到了這些大儒，

程孝廉思考之後便脫口而出：“女子學堂確實是之前沒有過的事情，但是我們如今已經不是堅守祖宗之法不可廢的時代了，甚至許多人連辮子都留了，難道聖人沒有說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麼，我們要對付滿清，便要讓我大明治下的女子明事理，不然父親說讓兒子殺敵報國，母親卻讓兒子保住性命，豈不是壞了大事？”

聽了這話王夫之咳嗽了一聲：“滿清蠻夷也，當初刀子架在脖子上，許多人不得已剪了辮子也是情有可原，至於女子讀書這件事，這家裡的事情畢竟還是男人做主的，女子若是敢說這種話，當家的男人便該好生訓斥，才堅守了本道。況且多讀些女誡，也能通曉事理，未必要入學堂之中。至於那些可能會入宮的女子，家中定會專門找了先生悉心教導，何至於聚在一起弄出學堂來，讓旁人聽了會覺得我們妄爲了。”

程孝廉一開始有這個想法的時候便覺得阻力會很大，但是沒想到三位老先生竟然寸步不讓，倒也不能怪他們，這個時代畢竟是具有侷限性的，連新文化運動都沒有，他們能夠轉過這個彎來纔怪了。

想到這裡程孝廉思索了一下：“這樣，咱們暫且辦一個小學堂，只招收二十名女子，若是效果不好，日後我再也不提此事瞭如何？”

王夫之還想說什麼，顧炎武一把攔下了他：“如此便聽陛下的就是了，我們書院這就準備，不知這二十名女弟子陛下是想招收官宦人家的小姐，還是民間的女子？”

程孝廉笑了一聲：“昨日夫人說了，民間的女子讀了書又不能換飯吃，先從官宦人家的小姐開始吧。”他這麼做也是沒法子，農家的女孩子一般十來歲就要幹活了，不論是做飯下地還是織布裁衣，若是拉到這兒來讀上幾年書，回去之後不能給人傢什麼生活保障，就是害了人家一輩子，況且農家找媳婦都要找能持家幹活的，這種估計都很難嫁出去了，想來也只能先從官宦人家的小姐實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