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薩岱頭人果然是智者。”
“不錯不錯,七臺吉纔是最合適的人選……”
“哈,這下倒要看看那人……咳咳,某也附議,七臺吉少年英發(fā),必能馬到功成啊……”
衆(zhòng)人一陣的議論聲,不約而同的同聲附和。
阿爾斯博羅特深深的看了薩岱一眼,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的向達(dá)延汗施了一禮,回身坐下。
“這老狗!又想來投機,當(dāng)初額赫就不該放過他!”巴爾斯博羅特惡狠狠的瞪著薩岱,怒聲對阿爾斯博羅特說道。
阿爾斯博羅特面色淡然,目不斜視的淡淡道:“這不才是他嗎,有何奇怪的。”
巴爾斯博羅特怒道:“哼,他以爲(wèi)別人都是傻子嗎?誰不知道他這是覺得老七性子軟,好……”
“哥哥慎言!”不待他一句話說完,阿爾斯博羅特猛地出聲打斷他,不讓他再說下去。
巴爾斯博羅特恨恨的看了薩岱一眼,悻悻的收了聲。
上首達(dá)延汗微微點點頭,目光看向七臺吉,溫言道:“阿爾,你可願走一趟?”
阿爾波羅斯似乎有些侷促,但仍是昂然而起,堅定的道:“兒臣願爲(wèi)父汗效死?!?
達(dá)延汗臉上露出欣慰寵溺之色,點點頭:“不,阿爾,父汗不需要你去效死,你的生命,在父汗心中比什麼都重要,明白嗎?此去能談到什麼程度就談到什麼程度,勿須強求。”
阿爾波羅斯露出感動之色,重重的點頭應(yīng)下。
事情既然定下了,很快金帳會議便結(jié)束了。衆(zhòng)人三三兩兩的出了大帳,阿爾博羅特帶著自己的侍衛(wèi)多倫剛走出幾步,就聽身後有人喊住他。轉(zhuǎn)身看去,卻見三哥巴爾斯博羅特和四哥阿爾斯博羅特並肩走來。
“三哥,四哥。”阿爾博羅特恭敬的撫胸施禮。
阿爾斯博羅特微笑著點點頭回禮,巴爾斯博羅特則上前一步摟住他,嘿然道:“小七,你這番去可莫要墮了咱們韃靼人的威風(fēng)。還有,別跟那老傢伙走的太近,別忘了他當(dāng)時是怎麼對咱們額赫的。你……”
“好了。”阿爾斯博羅特及時打斷了他還要繼續(xù)說的話,擡手拍拍阿爾博羅特的肩膀,溫和的道:“咱們的小雛鷹已經(jīng)長大了,終於要飛翔了。四哥相信,你一定會是一個最好的捕食者的。此去,一路順風(fēng)。”
阿爾博羅特靦腆的笑笑,使勁的點點頭。巴爾斯博羅特還要再說,卻被阿爾斯博羅特拉著走了。只是走著走著仍不甘心,不由的又回頭衝阿爾博羅特大聲叫道:“不用怕那個明人,也不用擔(dān)心勒圖兒,有事還有三哥幫你……”
阿爾博羅特就笑著連連點頭,目送著兩人漸漸走遠(yuǎn)。直到看不到兩人身影了,少年原本稚嫩的面孔上,笑容卻漸漸收斂起來,目中一抹寒光閃過,低聲喃喃道:“最好的捕食者嗎?我會的……”
身旁多倫低聲道:“主上,三臺吉似乎話中有話啊?!?
阿爾博羅特斜了他一眼,不動神色的又邁步前行,一邊淡然道:“不必多說,回去準(zhǔn)備吧。我只給你兩炷香的時間,咱們立即出發(fā)?!?
多倫一凜,躬身應(yīng)喏,腳下加快去了。果然兩炷香後,一隊千餘人的騎隊風(fēng)馳電掣的衝出了王庭,直往東方而去。
王庭中,金頂大帳後面一處兩層平臺上,達(dá)延汗靜靜的站著,眺望著遠(yuǎn)去的騎隊,眼中有擔(dān)憂的神色一閃而逝。忽然輕聲道:“大祭司,阿爾此去……”
身後,暗影中一個模糊的身影傳出淡淡的語音,“雛鷹終歸要自己征服狂風(fēng)才能成長?!?
達(dá)延汗便不再說話,只是沉默著眺望著,嘴脣緊緊抿起。
漠南草原上,阿爾博羅特一身戎裝,目光威凌,身形隨著戰(zhàn)馬的奔馳起伏若浪,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幹練彪悍之氣,哪裡還有半分在人前那般靦腆模樣。
多倫帶著衆(zhòng)親衛(wèi)緊緊跟隨,衆(zhòng)人眼中都充滿著興奮和躍躍欲試的神色。主子終於要走出來了,大夥兒忍了這麼久,簡直都快憋的發(fā)黴了。所有人都以爲(wèi)主子性子糯軟,並不曾重視。此番卻要叫世人知道知道,這草原上的英雄,究竟誰屬!
騎隊如潮奔涌,煙塵漫卷,金戈耀目。這是一支年輕的戰(zhàn)士,從裡到外都顯露著崢嶸之氣。似乳虎出柵,氣勢如狼。
大隊曉行夜宿,阿爾博羅特並不像在王庭中表現(xiàn)的那樣急躁,行軍佈陣極是穩(wěn)健。每日曉行夜宿,約束三軍,俱皆一板一眼,頗有章法。若是此時有當(dāng)初王庭中的人看到眼前這一幕,怕是定要大吃一驚,再也不敢有半分小覷了。
如此五日後,忽然前方斥候回報,道是前方十里外發(fā)現(xiàn)有車馬行走痕跡。
阿爾博羅特勒馬停住,在馬上直起身子眺望。但見前方是一處密林,左近則挨著一片連綿的丘陵。此時正值午時,明晃晃的陽光下,似乎一片靜謐,並無什麼異樣。只是阿爾博羅特年輕的臉上,卻是眉頭微微蹙起,毫不猶豫的下令讓衆(zhòng)軍士展開戰(zhàn)鬥陣型。
“主上?”多倫有些疑惑的靠近過來,不明白主子爲(wèi)何如此謹(jǐn)慎。
阿爾博羅特目光緊緊盯著那處密林,頭也不轉(zhuǎn)的淡然道:“一個好的獵人,必須要學(xué)會仔細(xì)觀察,時刻保持謹(jǐn)慎。那片林子,你不覺得*靜了些嗎?此時可是正午,暑氣酷重,便是鳥雀也該深隱林蔭深處纔對。可你仔細(xì)聽,可能聽到鳥雀鳴聲嗎?若我所料不差,裡面必有蹊蹺!”
多倫恍悟,臉上露出敬佩之色,慚然道:“主上英明。屬下這便使人進(jìn)去打探,倒要看看是何人活膩了,敢來撩主上虎威!”說到最後,臉上已是一片猙獰。
阿爾博羅特淡然點點頭,擡擡手道:“去吧,但要多派幾隊,前後保持五十步距離,次第進(jìn)入,不可大意?!?
多倫重重在胸口捶了一下,撥馬去了。隨即幾聲唿哨之後,一連五支小隊馳了出去,直往林中鑽入。身後,衆(zhòng)士卒將陣型散開,拉開一個半圓形的陣勢將林子圍了,各取弓箭在手,遙遙指向林中。
很快,林中傳來幾聲短促的叫喊聲,隱隱有金鐵交鳴之音傳出。再片刻,但見一騎飛出,急急往這邊中軍奔來,正是當(dāng)先進(jìn)入探查的斥候之一。
“報!主上,裡面發(fā)現(xiàn)右?guī)ず雇醯能囻{,王爺受了重傷……”斥候大聲稟報著,臉上滿是喜色。
此番前來,這麼容易就找到了右?guī)ず雇?,無論最後結(jié)果如何,也是大功一件。蒙古戰(zhàn)功極是豐厚,尤其是這首功,斥候焉能不喜。
阿爾博羅特聞言眉梢一挑,卻並不見多少喜色,反倒是當(dāng)即下令讓衆(zhòng)人不得鬆懈,只讓人護(hù)著右?guī)ず雇踯囻{出來相見。
不多時,車輪粼粼之聲傳來,一架滿是刀砍斧劈痕跡的車子從林中駛了出來。幾個衣衫襤褸的蒙古士卒緊緊護(hù)在四周,再wài wéi,則是多倫帶著衆(zhòng)侍衛(wèi)跟著。
一直到車子將將駛到近前,多倫上前示意停車,阿爾博羅特這才翻身下馬,大步往車前走過去。
到的近前,幾個王帳侍衛(wèi)紛紛下拜施禮,阿爾博羅特只是擺擺手讓他們起來,隨後衝著車駕躬身一禮,朗聲道:“小侄阿爾博羅特,恭迎王叔尊駕。不知王叔一切可好?”
“阿爾?!你怎的竟跑這裡來了?”隨著他語音落下,車廂裡傳出一個虛弱的聲音叫道,左右連忙上前撩起車簾,裡面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漢子,半躺著露出了身形。只是目光落到阿爾博羅特的身上時,臉上仍帶著幾分驚疑不定之色。
“右王叔!你這是……”阿爾博羅特臉上露出焦灼之色,沒立即回答右?guī)ず雇醯膯栐挘吹故悄抗饴湓谒缟系膫帲辜钡慕械馈?
右?guī)ず雇跄耸沁_(dá)延汗最心腹的鐵桿,阿爾博羅特幾個兄弟,一向都是以叔相稱。尤其是阿爾博羅特和姐姐圖魯勒圖,往常最得右?guī)ず雇跆蹛郏参ㄓ杏規(guī)ず雇?,比王庭其他人更加了解這個年幼的侄兒,絕不是一個真如表面那般怯懦的人。
此時見阿爾博羅特真情流露,右?guī)ず雇跹壑新冻鲂牢繉櫮缰?,搖搖頭輕輕一笑道:“阿爾,不用緊張,只是些小傷而已??煺f說,你怎的會跑到這裡來了?這裡離著王庭可遠(yuǎn)的很了,你可別告訴我,你是偷偷跑出來,打獵都打到這裡來了?!?
阿爾博羅特又露出那招牌式靦腆的笑容,搖搖頭不好意思的道:“王叔取笑了,我哪有那個膽子?此番卻是奉了父汗王令,特意來尋找王叔,並與那明人蘇默商談贖回火篩汗王暨雙方榷市一事的。好在長生天庇佑,倒是這般容易先尋到了王叔,真是邀天之幸了?!?
右?guī)ず雇趼牭拿嫔蛔儯挥傻耐ι矶穑瑓s因移動之下牽到了傷處,不由的又是一聲悶哼,臉色閃過一抹痛苦之色。
阿爾博羅特急忙上前攙扶,右?guī)ず雇鯀s顧不上傷痛,反手一把握住他手,急聲道:“怎麼回事?什麼贖回火篩?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兒?”
阿爾博羅特連忙好言安撫住,讓人就地紮營,待到一切安置好,將右?guī)ず雇醴龅綆ぶ刑上?,這才細(xì)細(xì)說了起來。
右?guī)ず雇趼犕?,老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半響才長長吐出口氣來,目光遙望著大同方向,喃喃的道:“原來如此,真真下的一手好棋。大明有如此人物,倒是我們小覷了他們了……”
阿爾博羅特沒接言,只是靜靜的在旁陪著。右?guī)ず雇踝匝宰哉Z了一會兒,隨即又沉思起來。半響,才擡頭看向他,目光中又是欣慰又是疼惜,嘆道:“我們的小阿爾長大了,雛鷹終於要去征服天空了嗎?”
阿爾博羅特靦腆一笑,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卻昂然道:“王叔,阿爾已經(jīng)十六歲了呢。”
右?guī)ず雇跹壑新冻鲅}雜的神色,點點頭嘆道:“是啊,十六歲了,也是到時候了。好吧,那麼,我們的小雛鷹,接下來你準(zhǔn)備要怎麼做呢?”
阿爾博羅特目光專注的望向他,搖頭道:“如今有王叔在,自然一切都聽王叔安排。”
右?guī)ず雇醵ǘǖ目粗樕闲θ轁u漸收起,一言不發(fā),目光卻是越來越嚴(yán)厲。
阿爾博羅特手足無措,終是在他嚴(yán)厲的目光下不安起來,微微將頭轉(zhuǎn)過一邊。
“看著我!”右?guī)ず雇鹾龅膮柭暫鹊馈?
阿爾博羅特身子一顫,抿嘴轉(zhuǎn)過頭來,目光卻仍是有些躲閃。
右?guī)ず雇跣南瞒鋈?,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嗎?昔日那個奶聲奶氣叫著自己叔叔的孩童,今時竟也學(xué)會跟自己耍起了心機了。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