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遼東歲月(一)
孫督師走了,雖然忙於擴充新軍,但是張振嶽、蕭嚴、曹文詔諸將還是跟隨袁崇煥一起趕到了山海關(guān)爲督師送行。
已是滿頭白髮的孫承宗看著前來送行的諸將搖首道:“你們捉了賊酋努爾哈赤的兒子那就好比捅了一個天大的馬蜂窩,這個時候怎好離開寧遠邊前來此送行。”
袁崇煥已然是雙目含淚道:“老師受冤於上,卑職若不來送,何安於心?”
孫承宗擺擺手道:“相對於熊廷弼,爲師何冤之有?”
想了一會又道:“元素啊,爲師這次去職,接任者困於邊事煩擾,必然會把重點重新放在山海關(guān)。從眼前看,此策未嘗不可,畢竟寧遠距離山海關(guān)千里之遙,補給起來困難是有的。而且時不時與建奴交戰(zhàn),損耗也是難免。但是元素不可爲之所動,須謹記,守關(guān)而不戰(zhàn)於關(guān),且不可讓建奴在這千里遼東之地肆意坐大。今日彼不過是肘腋之患,若是任其坐大,此必是我大明心腹之患矣!”
袁崇煥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身後的張振嶽卻是對孫承宗豎起了大拇指,這老頭衝鋒陷陣不行,擺兵佈陣也是一般,但是論起戰(zhàn)略來,天下怕是無人能出其右,可惜和東林黨關(guān)係過於密切,不然由他鎮(zhèn)守遼東,怕是歷史都要改寫。
正想著,孫承宗笑道:“德明啊,你這個大功臣在尋思什麼呢?老夫要走了,接下來這邊事就要靠你們了”
張振嶽知道這是在叫自己,連忙出聲道:“回督師的話,末將在想,這幾年遼東安定,督師這一走,怕是建奴又要動歪心犯邊了。”
這馬屁拍的,孫承宗都覺得舒服,可他還是笑罵道:“建奴這幾年不敢興師與孫某一人何干,是上天保佑,是你們這些將士效命的結(jié)果。所以老夫在與不在,德明,你們這些大好健兒都要輔佐元素守好咱們的寧遠,守好這遼東,守好這大明的萬里江山。”
依依道別了好幾次,諸將依然不捨,竟然一路送出了山海關(guān)。到底是武將,沒有文官那種守規(guī)矩一說。
悽清的秋風不時吹過送行的隊伍,既然大家如此相送,孫承宗到也不便坐車,而是換乘戰(zhàn)馬與諸將一邊走一邊聊著。
“這關(guān)內(nèi)的變化真大啊,老夫記得四年前打這一帶經(jīng)過的時候,這裡還是一大片荒地。現(xiàn)在你們看看,處處是在忙著收穫的農(nóng)夫。可見咱們在這邊關(guān)辛苦了這些年並非是勞而無功,至少替這些大明的子民創(chuàng)造了一個安定的生活環(huán)境。”
諸將一聽這話,都覺得提氣,是啊,要是沒有老子們在前頭擋著建奴,這後頭的哪有幸福生活可言?
路上不時受租,因爲農(nóng)人把收穫的高粱稈子都堆在路邊,紮成一束一束,留待過冬燒火之用。
負責護衛(wèi)孫承宗的衛(wèi)士等得有些不耐煩,縱馬上前催促:“快點把這些搬開,莫擋著路了。”
那農(nóng)夫聞言還以爲是莊子裡來催租的,十分鄙夷的道:“還沒收完了,這就急著催租了。”
孫承宗聞言一愣,上前問道:“大兄弟,這裡的土地不是你們自己的?”
那農(nóng)夫可沒見過什麼官,看著孫承宗一身的布衣,隨口就道:“哪裡話?若是我們自己的,這高粱稈子我們還運回去做甚,一把火燒了在這田裡做肥不好?”
孫承宗再問:“那這是地是誰家的?”
農(nóng)夫聞言才直起腰:“哦,你不是來收租子的管家啊?這片二百多畝地都是京城一個大官的。要是在關(guān)外就好了,可以有自己的土地自種自收,可惜建奴鬧得太厲害了,俺們就只能在這關(guān)內(nèi)的土地刨食了。”
這下不光是孫承宗,立在不遠處的衆(zhòng)將心裡都是冷嗖嗖的,看來大家在邊關(guān)辛苦數(shù)年鞏固邊防,這最大的受益者還不是平民百姓,而是那些依仗權(quán)勢巧取豪奪的王公大臣們了。。。
帶著不怎麼愉快的心情,張振嶽回到了寧遠,時間已經(jīng)都了十月。剛回到軍中,就見到了自己派往河南的信差回來了,張振嶽頓時大喜:“信可曾送達唐姑娘手中,唐姑娘可有回信?”
那信差點點頭,將回信呈上就歸建了。
張振嶽拆開一開才知道南陽那邊的情形並沒有隨著自己兄弟三人將江家滅門發(fā)生多大的好轉(zhuǎn),江氏和自己的二個兒子合謀,毒死了世子。而朱聿鍵此刻也還是被軟禁在奉承司,只是有了陳奇瑜大人的干預(yù),以及周老爺子的暗中保護暫時無事。唐秀雲(yún)表示自己目前暫時不能離開河南前來遼東,一切都要等大哥脫身才好成行。她希望張振嶽保護好自己,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諸事小心,甚爲思念。
看都信尾“甚爲思念”四個字的時候,張振嶽很是一陣心動,恨不得自己現(xiàn)在就快馬去河南。由於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流放充軍的重犯變成了朝廷的正三品參將,所以很自然的,當初記錄自己身份的典籍張振嶽在山海關(guān)是見到了的。原本還想派人去湖南接父母全家過來的張振嶽,在看到這個典籍後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原因無他,因爲典籍上對於三人身份和所犯案子和實情完全不相符。雖然張振嶽他們並不知道陳奇瑜到底和南陽知府說了什麼,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在刑部掛的案子根本就沒消,現(xiàn)在的張振嶽按照大明律來定的話,只是同名同姓而已,襄城的案子依然在那裡放著。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可笑,一方面自己已經(jīng)是大明邊軍正三品參將,另一方面自己又是大明刑部下了海捕文書通緝的逃犯。這筆糊塗賬,自己該找誰算呢?張振嶽突然笑了起來,自己也是爲了謹慎罷了,就算真的被有心人查到,面對手握五千精銳邊軍的自己又能如何?
正想著,突然一雙玉手從張振嶽腦後繞過捂住了張振嶽的眼睛。
“烏雲(yún)其其格,都快十五歲的姑娘了,不許胡鬧”張振嶽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