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武的確是向著熊野的方向拼命在劃船——當(dāng)跟蹤他的水手親眼確認(rèn),並眼瞅著渡邊武的船沉沒在大海里,方纔趕緊劃船回來,向我報告。
這麼說來,敵軍是真的輕敵了?還是另有原因?我微笑著望著九鬼政孝,這個小夥子倒是令人意外的保持了相當(dāng)?shù)睦潇o,並沒有被複仇的怒火衝昏頭腦,而是冷靜的思考著。
“也許,他們只是派這個渡邊武來試探一下情況吧。”九鬼政孝分析道:“我們這樣做肯定是極其少見的,嘉隆搞不清楚情況,又不肯以身犯險,便先派一個小分隊來試探吧!”
我端著一杯咖啡抿了抿,隨即皺起了眉頭——這也是陳奎從西洋回來時帶的藏品,我喜歡咖啡,但是不加奶不加糖的確難以下嚥——於是我盯著九鬼政孝,微微遲疑道:“你的意思是,熊野水軍沒有後援?”
“是的!”九鬼政孝答道:“至少目前沒有。”
我又沉吟了半晌,方再次問道:“政孝,你那位二哥,他在衆(zhòng)人中威信如何?”
儘快九鬼政孝對九鬼嘉隆十分憎恨,但他還是很客觀的說道:“他在熊野水軍中的威望還是極高的。”說完便欲言又止。
我沉吟道:“既然有威望,想必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若是他此次置之不理,勢必使他的威信大打折扣。所以他一定會派人來救援!甚至是……親自帶隊前來!”
九鬼政孝也沉吟道:“先生所言極是!所以我們還是要早做打算!”
陳奎也道:“儘管我們的船隻有優(yōu)勢,但並非不可戰(zhàn)勝!一旦被包圍,則大勢去矣!”
我低頭思索了半天,看了看那羣困在島礁上的熊野水軍餘衆(zhòng),淡淡的道:“九鬼嘉隆老奸巨猾,如果不疼不癢,他輕輕的便能揭過去,繼而班師返回。我們只有給他留下一件終生難忘的禮物,讓他恨極了我們,這樣才能讓他全力去海上搜索我們!把他牢牢的拴在海上!”
九鬼政孝疑惑道:“先生的意思是……”
我指著礁石,淡淡的說:“一個都不要少,讓他們永遠(yuǎn)留在這裡吧!”
九鬼政孝右手做了個下切的動作,低聲道:“全部……?”
我點點頭道:“然後廢物利用,給我統(tǒng)統(tǒng)立起人頭架!讓他們睜大眼睛,看著九鬼嘉隆怎麼爲(wèi)他們報仇!”
周圍的人不由的都是一個寒顫!這樣的手法……未免有些太殘忍!但是也的確唯有如此,才能讓九鬼嘉隆瘋狂的尋找我們,並且給他樹下庫恩商會這麼一個死敵!
給敵人樹立新的敵人,這是最經(jīng)濟(jì)有效的消滅敵人的辦法吧!
接下來的事便是順理成章,在火炮和火槍的清理下,這幾百號人很快便成了幾百具屍體,而後便成了幾百個人頭架!它們呆滯而驚恐的眼睛統(tǒng)一凝望著北面的大海,彷彿在期待著九鬼嘉隆的到來……
做完這些,已經(jīng)是第二天傍晚。我估計,九鬼嘉隆如果要來,恐怕也就在明晨左右!於是我命令,消除痕跡,並將兩艘擱淺的船隻付之一炬,方纔向著與嵐約好的地點,全速行駛而去。
半日後,我們在海面上與嵐的船隊相遇,目的就一個——就地補(bǔ)給。我沒有時間返回安全的地方補(bǔ)給,也不能讓別人知道兩支艦隊之間的關(guān)係,所以補(bǔ)給地點便選在了海上我們都熟悉的一塊島嶼旁。
坐在島嶼沿岸的礁石上,陳奎和九鬼政孝等待著我的命令。他們都認(rèn)爲(wèi)我要在海上伏擊九鬼嘉隆的船隊,而我卻搖搖頭道:“走吧!咱們?nèi)バ芤八姷睦霞易骺停 ?
陳奎沒有明白我的意思,疑惑的再次道:“老闆,您的意思是?我們?nèi)ズI辖負(fù)艟殴砑温。渴沁@個意思嗎?”
我搖搖頭道:“不!恰恰相反,我們一定要避開他們!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他的老巢!”
衆(zhòng)皆大驚,九鬼政孝道:“您是說,我們是去襲擊熊野水寨?”
我點頭道:“以你二哥的作風(fēng),必然不肯以身犯險,他要出來,必定是前呼後擁,此時的水寨一定空虛!正是我們斷其根基的最好時機(jī)!”
聽完我的想法,九鬼政孝和陳奎等人都覺得我膽大包天!旁邊一直沉默的哈勒哈道:“先生,只是襲擊對方的水寨,我認(rèn)爲(wèi)還不夠絕!”
我笑道:“說!你還有什麼狠毒的辦法?”
哈勒哈笑了笑,走出船艙,不大會兒回來,拿著一截木頭。這木頭成圓柱形,長約一尺,一頭平,一頭尖。哈勒哈笑著道:“我們可以在洗劫熊野水寨後,在他們的港口海岸多插一些像這樣的放大版倒樁。九鬼嘉隆在海上繞了一圈,返回時必然物資空虛!”
說著,他用一隻手比劃成船隻的模樣,往樹樁上一碰,朗聲道:“如此一來,熊野水軍猝不及防之下,必然在海岸一帶陷入混亂!此時若是我們突然襲擊……”
我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喝道:“那就是熊野水軍元氣大傷的節(jié)點!好!好主意!”
就這樣,五條船的所有人動員起來,除了操控船隻、伙食保障的必須人員和觀察手之外,其他所有人開始用維修船隻的木材削制倒刺木樁。這木樁粗約人的小腿,長短不一,到時候視海水深淺安置吧!
等到我們駛近熊野水寨二十海里時,五條船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二百多根倒刺木樁!這些小禮物,想必會給九鬼嘉隆一個大大的驚喜吧!
夜,依然沉寂,五條船燈火全滅,聲音嚴(yán)格管制,像一片幽靈般,緩緩靠近了熊野水寨兩海里處!
水寨的外圍有一圈柵欄,那是水寨的外牆,牆上有觀察哨所,時時有人把守著!
我讓九鬼政孝派出最精銳的下忍,在一名中忍的帶領(lǐng)下,悄然下水,摸到觀察哨下面,像猿猴似的爬上柵欄,摸到觀察哨閣樓裡,一起動手!悄無聲息的,崗哨就被拔掉了!
水寨的寨門也在無聲無息間打開,就這樣,從未被襲擊過的熊野水寨經(jīng)歷了它存在以來第一次突然襲擊!
調(diào)整了角度,五條船全部以船腹正對著水寨,這是海軍炮擊前放棄防禦、火力全開的姿態(tài)!
攻擊之前,我還派出水鬼隊,劃著小船去水寨查看了一圈,果然如我所料,水寨中剩下的不過二成左右的船隻和人手!這就權(quán)當(dāng)是重創(chuàng)熊野水軍前的開胃菜吧!
凌晨時分,熊野水軍的留守人員酣睡正香,忽然天邊開始打雷一般,發(fā)出了不絕於耳的連綿巨響!當(dāng)他們紛紛從榻榻米上爬起來時,如雨點般的炮彈瓢潑下來!兩輪過後,一半的寨中建築轟然倒塌,也意味著近半的熊野水軍士兵成了炮下亡魂!
幾輪過後,我命令火力收縮,不再攻擊遠(yuǎn)方位的水寨,轉(zhuǎn)而攻擊近方位、停靠在水寨中的戰(zhàn)船!這也是遵循炮擊原理——在火炮射擊中,有一半的傷亡都來自於第一輪射擊,後面射擊,效力一定會越來越低!
所以我放棄了這種沒有效益的舉動,轉(zhuǎn)而開始攻擊那些活靶子一般的船隻!炮彈掠過,那些停泊的船隻就像在暴風(fēng)雨中掙扎!一刻鐘後,水寨中的船隻已經(jīng)沉沒了三分之二,剩下的船也已經(jīng)殘破不堪!
水寨中的熊野水軍殘黨開始用岸基火炮反擊,不是我貶低他們,被東瀛史學(xué)家吹得神乎其神的大筒隊——也就是大炮隊,根本就是瞎子的眼睛——擺設(shè)!
有數(shù)據(jù)爲(wèi)證,即使是最擅長使用火器的織田信長軍勢,每次戰(zhàn)鬥死於大筒的敵軍,還不足殲滅總敵軍數(shù)的百分之一二!所以實際上,他們的大筒更多的是起到阻嚇作用!
但是我的原則是不慣毛病,哪裡有火光,火炮就給我往哪裡集火!當(dāng)船上的彈藥消耗達(dá)到二分之一的時候,整個熊野水寨已經(jīng)再無任何一點聲息,宛如死域!
我命令,忍者分隊和水手隊伍登陸,一方面完成清理,所有能找到的屍體,如島礁上的處理方式;所有還不是屍體的,便把他們變成屍體。到了第二天上午,整個熊野水寨已經(jīng)沒有了熊野水軍的活口。
另一方面,則是要蒐集彈藥補(bǔ)給,充實方纔密集射擊的消耗,切實爲(wèi)接下來的大戰(zhàn)做好儲備!
天明前,我們已經(jīng)完成了上述的工作,熊野水寨方圓十里已經(jīng)完全清理乾淨(jìng),不存在後顧之憂。我便開始命令水鬼全部下水,在水寨入口處佈下倒刺木樁陣。
倒刺木樁的密度也是經(jīng)過商量和測量的,木樁入土一尺,以石塊在周邊加固,隱藏於睡下二尺處,防止退潮後半暴露!我要精雕細(xì)琢,給九鬼嘉隆紮紮實實的準(zhǔn)備好一份大大的驚喜。
九鬼嘉隆啊九鬼嘉隆,當(dāng)初我來接應(yīng)百地三太夫,在你海上亡命追擊我時,可曾想過還有今天?你做了初一,便不要怪我做十五吧!
到了中午時分,所有佈置業(yè)已完成。據(jù)目測,那些木樁之間的距離,大約是小船寬度的三分之二,船頭可以進(jìn)去,船腹卻會卡住。至於大船,在撞倒兩三根木樁之後,一定會因爲(wèi)船速下降、動能衰減,困在木樁間再也無法動彈。
而這,也將爲(wèi)我們的炮擊提供最優(yōu)秀的條件——船隊和馬隊一樣,最重要的就是方向。可是在這樣的陣勢下,就宛如船隊進(jìn)了暗礁羣,必然陷入混亂。而面對混亂的敵軍——連炮口都無法調(diào)整的敵軍,準(zhǔn)備充分的船隊對其進(jìn)行火力覆蓋,那麼所謂痛打落水狗,也不過就是這麼個意思吧!
完成了這些之後,我命令船隊向東南方向撤離,留下二號艦在距離熊野水寨十海里處監(jiān)視,其餘船隻則撤退到二十海里外待命休整。
這期間,既包括人員的休整,也包括物資的整理、火炮的保養(yǎng)、船隻的維修等等。可以想象,我們接下來,一定會承受熊野水軍史無前例的巨大憤怒!這就要求,至少我們自己絕對不能掉鏈子!
等到船隊在指定地點靠岸,水手們經(jīng)過兩天的戰(zhàn)鬥,都已疲憊的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而我也靜下來之後,便在反覆思考,我採用這樣激烈的手段到底對不對?有沒有必要把事情做的這麼絕?
但是又一想,這是戰(zhàn)爭,冷兵器時代的戰(zhàn)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且現(xiàn)在也不存在日內(nèi)瓦公約之類的約束條款。東瀛向來有勝者滅絕敗者的傳統(tǒng),就像熊野水軍,他們又何曾放生過被襲擊的對象呢?這不過是個因果罷了!
截至目前,熊野水軍的所有舉動仍在掌握之中,很多事情完美的就像排練過似的。但是說到根本,不過是我們遵循了人的本性,知道他們的所思所想罷了。
爲(wèi)了牽制羽柴秀吉的更多精力,我們不但要打擊熊野水軍,更要將戰(zhàn)火和恐懼燃燒到整個秀吉領(lǐng)地的南部。讓他在派兵攻擊織田信孝和柴田勝家勢力前,有更多的顧慮和擔(dān)憂,要讓這恐懼播撒到秀吉領(lǐng)地的全部沿海地區(qū)!
所以,目前所進(jìn)行的,不過是我水路襲擊計劃的第一步,羽柴秀吉的噩夢,方纔剛剛開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