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這個奇女子，果然是個賢內助。
有她在，朱辰的活計，輕鬆了一半不止。
至少，在糧食和各種物資上，都用不著朱辰去操心了，小紅裙在不同的角度上，都在爲朱辰分擔壓力。
所以，這也讓朱辰騰出了更多的時間，去思考關於漢王的問題。
自己，到底要不要將這件事上報朝廷？
上報的話，拿不出任何證據，反而會被武將，勳貴集團攻訐，導致惹來一系列麻煩。
可要是不上報的話，漢王的野心就沒人知道了。
這件事，本就兩難。
朱辰左思右想，還是得先找到漢王造反的證據，才能上報。
否則，滿堂諸公，誰會相信自己？
哪怕是自己跑到老爺子面前，說你兒子要造反了，老爺子心中也會有疙瘩吧？
就在朱辰打算前往山東一趟，蒐集漢王造反的證據時，朝廷的一紙調令卻下來了。
“新任的蘇州知府，竟是自己老師……”當得到這份調令時，朱辰臉上哭笑不得。
不過，這話倒也說得過去。
眼下，蘇州都破敗成這樣，也唯有解縉這種大才子，才能挽回大局了。
有他在，蘇州的損失才能降到最低。
這一日，朱辰帶著蘇州官員，前往蘇州府外，迎接自己的老師。
大清晨，朝廷衛隊便遠遠而來。
大約一百多人的隊伍，而在隊伍最後方，則是一輛馬車，馬車內，坐著的正是解縉。
待看見這隻衛隊，朱辰耐心等待一會，直到解縉下了車，朱辰才走上前，拱手道：“學生見過老師。”
解縉的神情中，並未見輕鬆，反而有幾分凝重。
他望著朱辰，嘆了一聲：“蘇州之禍，絕非天災。”
開口，便是最正確的判斷。
不愧是明初大才子，光是這點智商，就讓人望塵莫及了。
遠在京城，都能感受到這一點。
朱辰感慨一番道：“是啊，我已經查探過，十有八九是漢王所爲，爲了引開朝廷大臣們的眼線。”
解縉深吸了一口氣，冥思苦想一番，臉色略微有些難看，喃喃道：“種種跡象，漢王，要造反了……”
這裡，人多眼雜。
有蘇州官員，還有隨行而來的衛隊，解縉直接這麼說了出來，讓朱辰臉色微變。
“老師，你這也太直接了。”朱辰苦笑。
真就不怕說錯話嗎？
老爺子聽說你污衊他兒子造反，怕是又要把你關進大牢。
解縉搖頭道：“某些話，就是要傳出去，才能讓他人警覺。”
朱辰不再與一根筋的老師辯論，只低聲道：“我想去一趟山東，蒐集漢王證據。”
解縉眉頭微微一挑，看向自己的學生：“去了，你就回不來了。”
“漢王如狼似虎，見到仇人去了山東，他豈能放你回來？”
“造反他都敢，殺你有什麼不敢的？”
被老師這麼一點醒，朱辰醍醐灌頂，隨之又咬牙道：“那怎麼辦？”
老師說得不錯。
眼下自己和漢王是仇敵，要是去山東，第一個就宰了自己。
現下，只怕整個山東，有一大半都是他的地盤了。
解縉稍微想了想，淡淡笑了起來：“也無需太過擔憂，漢王是個莽夫，誰知道莽夫哪天腦袋就抽筋了呢？”
“蘇州的事，我會爲朝廷一力擔下。”
頓了頓，解縉沉聲道：“倘若漢王真要造反，徐州是他進攻應天的必經之路，待蘇州事了，我會向朝廷上書，赴徐州任職。”
徐州，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而想從濟南府攻打到應天府來，就必須經過徐州府，老師這是想，替朝廷擋在第一線？
朱辰遲疑道：“會不會很危險？”
解縉笑道：“危險又如何？別人鎮守徐州，或許只能堅守十天，可若是我去，能堅守二十天，這就足夠了。”
“何況，事關大明國運，事關太子性命，我等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不可有半點馬虎。”
朱辰感慨道：“老師，那你要小心。”
解縉無所謂的笑道：“倘若以我的命，能平息漢王之亂，我倒心甘情願去死。”
此話一出。
朱辰心中並不平靜。
解縉的臉上雖然說得輕鬆，但他的眼神中，卻透出一抹堅定，他是真的會這麼幹。
明初的士大夫，果然是憂國憂民的。
“明白了。”朱辰肅然起敬。
“我來了，蘇州之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回去吧，現在便啓程回京。”解縉笑道。
“回京之後，儘量發展自己的勢力，拉攏可拉攏之人，還有京營中，有許多漢王舊部。”
這番話，是提醒給朱辰聽的。
也讓朱辰感受到，一股濃濃的大戰將起的感覺……
“好，那老師保重。”朱辰頷首。
解縉笑道：“去吧。”
朱辰也不遲疑，立刻召集了帶來的所有將士，還有沈清秋，翠花秋香他們。
待隊伍齊聚，朱辰轉身下馬，站在解縉面前，重重的給解縉行了一禮：“老師，保重！”
解縉朝朱辰揮了揮手，大喊道：“恭送淮王！”
朱辰深深地看了解縉一眼，帶著隊伍，轉頭離開，直奔應天府。
一騎絕塵，很快，朱辰的隊伍就沒了身影。
解縉與蘇州的官員們，還站在蘇州城門口，眺望著淮王離開的方向。
解縉臉色沉凝，眉宇間有前所未有的凝重，那張臉上，再也沒了之前的笑容。
幽幽嘆息一聲：“太孫，這是我們師生最後一次相見了。”
“我會爲大明，鎮守好前方，這條命是你給的，我該還給你和太子爺了。”
頓了頓，解縉低聲道：“只是，有些遺憾了，我與你的師生之緣還未盡，君臣之禮還未行……”
“本答應過你，要和你一起創造超越永樂的盛世，現下是完不成了。”
“我豈可親眼看著大明生靈塗炭？”
解縉低聲說著，臉上似有些落寞，但眼神卻越來越堅定了。
撲通一聲。
解縉跪在了地上。
朝著蘇州府遠方大吼道：“臣解縉，恭送淮王！”
這，也算是提前行了君臣之禮吧？
不能做輔世名臣，就只能做大明孤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