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煌兄弟不信?我?guī)闳タ础!?
見張煌臉上露出明顯的不信之色,那王大壯也不知怎麼就激動起來,硬是拉著張煌走了,彷彿是受了什麼侮辱般。
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在難民營中轉(zhuǎn)了大概一刻辰後,王大壯這才放開了張煌的手,有些激動地小聲說道,“張煌兄弟看,那幾位就是我所說的仙長。”
張煌擡頭觀瞧,皺眉瞧見遠(yuǎn)處圍著一簇人羣,圍地水泄不通。這些打扮明顯是難民的人一個個跪在地上,手捧著殘缺的飯碗,神色激動也不知等待著什麼。
而在人羣的中央,有十幾個頭裹黃巾的壯漢站在那裡,其中有幾個正是張煌適才在城內(nèi)街道所瞧見的。在這些壯漢的中間,卻有幾個身穿道袍,雖說年輕,但渾身上下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氣勢,卻讓張煌微微感覺有些心驚。
“仙師,小民的老父前一陣子不慎摔倒折斷了腿,如今臥病在榻,望仙師賜符水救老父一命啊。”
一名難民跪倒在那幾名道袍仙師跟前苦求道,在他旁邊不遠(yuǎn)處的帳篷裡,有一個老頭正不住地叫著痛。
“好,好。”
伴隨著幾聲笑,那幾名黃大壯口中的仙師中走出一人來,據(jù)張煌目測大概也就只有二十五六上下,模樣俊秀和藹,乍一瞧就讓人不由地對他心生好感。
只見此人借過一隻裝滿水的碗來,託在左手,右手祭出一張黃色的符紙,竟與之前張煌在對付黃羅時(shí)打算用的符紙大致無二。
“疾!”
在閉目了片刻後,那年輕的仙師口吐真言,猛地將右手中的符紙甩入裝滿水的碗中,只聽呼地一聲,那張符紙竟然在清水中燃燒起來,旋即化作灰灰。
[這就完了?]
在遠(yuǎn)處觀瞧的張煌眼中泛起幾分輕蔑之色。
他可不是身邊那些無知的難民,在他看來,那年輕仙師那一手讓符紙?jiān)谒e燃燒的本事也不過稀疏平常。
但不可否認(rèn),本被張煌認(rèn)爲(wèi)是騙子的傢伙,還算是有點(diǎn)道行的。
[我看你怎麼用這髒啦吧唧的水救人!]
心中冷笑一聲,張煌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
而這時(shí),那個老頭的兒子已經(jīng)接過了那碗符水,餵給了他的老父。
不可思議的是,那個老頭在喝下了那晚符水後,只不過片刻工夫,竟然不喊疼痛了,非但不喊了,而且能夠站立行走了。
緊接著,又有一個拄著柺杖的瘸腿難民從那名仙師手中接過了符水,喝下不過數(shù)十息工夫,這傢伙竟然健步如飛了。
[做得太過火了吧?]
張煌心下冷笑著。
說實(shí)話,本來張煌是不打算攙和這種事的,但問題在於對方竟然藉著道術(shù)招搖撞騙,欺騙無知的難民,這就有點(diǎn)令他不悅了。
想到這裡,張煌不顧王大壯的拉扯,擠了上前。
“下一位呢?”
用符水又治好一名傷病的仙師轉(zhuǎn)頭問道。
話音剛落,張煌便從人羣中擠了出來,說道,“這裡!”
“哦?”那位年輕的仙師轉(zhuǎn)過頭來,上上下下打量了張煌幾眼,搖頭失笑道,“小兄弟身體安康!”
“是麼?”張煌輕哼一聲,指了指那幾個被符水治好的難民,皺眉說道,“我猜,那位老丈本來就無恙,那位大哥的腿本來就健步如飛……”
年輕的仙師愣了愣,在打量了張煌幾眼後,眼中露出幾許瞭然之色,微笑著搖了搖頭,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喊道,“下一位。”
他,竟是不接張煌的茬?
見此張煌皺了皺眉,不悅說道,“下一位在這裡!”
年輕的仙師聞言又轉(zhuǎn)過頭來,搖搖頭再次說道,“小兄弟身體安康!”
就在這時(shí),只見張煌從腰後拔出一柄短劍來,在衆(zhòng)人驚詫的目光下,一劍劃破了自己的左手手心。頓時(shí),溫?zé)岬孽r血涌了出來。
“那是方纔,如今,我有傷了!”目視著那年輕的仙師,張煌淡淡說道。
年輕的仙師眼中露出幾許異色,正要說話,他身後衝出來一個頭裹黃巾的壯漢,衝著張煌厲聲喝道,“小子,你是故意來鬧事的麼?”
聽聞此言,附近的難民也是紛紛指責(zé)張煌。
這時(shí),那位年輕的仙師擺擺手勸退了衆(zhòng)人,望著張煌微笑說道,“原來如此,小兄弟是懷疑本仙師的符水有詐,因此親身相試,對麼?”
“是又怎樣?”張煌冷哼一聲.
“不怎樣。”年輕的仙師溫文爾雅地?fù)u了搖頭。
“那……能好?”張煌晃了晃鮮血淋漓的左手。
“能好。”年輕的仙師點(diǎn)了點(diǎn)頭。
說著,他重複剛纔的動作,炮製了一碗符水遞給張煌。
眼瞅著這位年輕仙師篤定從容的表情,張煌心中驚疑不定。
[難道說這碗符水真的能夠活死人、肉白骨?不對!世上哪有這種事,我不可被他給騙了。]
想到這裡,張煌一口將碗中的符水飲下。
口感告訴他,那只是一碗普通的清水,只不過夾雜著紙灰屑而已。
然而就在下一刻,張煌駭然地感覺到體內(nèi)滋生了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暖流,這股暖流緩緩地延伸到了全身,旋即,他左手左心處的傷,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止血、結(jié)疤、脫疤,本需要一個多月纔會好的傷,竟在片刻之際癒合了。
“怎麼可能……”張煌驚駭?shù)仉U(xiǎn)些將眼珠子都瞪出來,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手中的空碗。
[這符水,竟然真的能活死人、肉白骨?]
張煌心中劇震,本以爲(wèi)對方是招搖撞騙的騙子,卻沒想到,對方本事通天,比他厲害地多,多得多。
眼瞅著張煌驚愕的表情,那年輕的仙師毫不在意他之前的無力,微笑說道,“本仙師也知道此事驚世駭俗,再者,不止你,其實(shí)先後也有許多人質(zhì)疑,不過這下,你應(yīng)該相信了吧?”
“呃?嗯!”張煌連連點(diǎn)頭,也是,親身經(jīng)歷,他哪裡還會不清楚眼前這位的厲害?
“仙……仙師怎麼稱呼?”
心中大震之下,張煌說話不免也有些結(jié)巴了。
可那位年輕的仙師卻不在意張煌這前倨後恭的行爲(wèi),稽首微笑說道,“大賢良師座下弟子,唐周是也!”
[唐周……]
張煌隱隱感覺這個名字意義重大地很,但不知爲(wèi)何就是想不起來,甩了甩腦袋,恭敬說道,“唐仙師,小子方纔無禮冒犯,還望恕罪。”
“哪裡哪裡……”
客套了幾句後,唐周便以要繼續(xù)爲(wèi)人治病而由請張煌退後了。
不知爲(wèi)何,瞅著張煌離開的背影,唐周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疑惑。
“張煌兄弟,你怎麼能質(zhì)疑仙師呢?幸虧仙師大人有大量,不予你計(jì)較。”
一回到王大壯身邊,王大壯便對張煌一通說教,神色激動異常。
“哦,是是……”
見確實(shí)是自己的失誤,張煌也只能點(diǎn)頭承認(rèn)錯誤。
不經(jīng)意間回頭望了一眼唐周,卻發(fā)現(xiàn)對方衝著自己善意一笑,並無絲毫惡意,再想到之前此人的言行,張煌頓時(shí)對唐周心生了好感。
“虧得仙師心胸宏達(dá),不予張煌兄弟計(jì)較……算了,仙師看樣子是打算佈道了,張煌兄弟一道聆聽吧。”
王大壯一臉激動地拉著張煌走上前去。
而同時(shí),附近的難民也紛紛走出簡陋的帳篷,朝著這邊靠攏。只見這些人一個個跪倒在地,滿臉激動,口稱仙師,景象很是壯觀。
“都坐下吧。”
望了一眼人羣中的張煌,唐周微微一笑,這才張口布道。
“前些日子本仙師爲(wèi)諸位信徒講述了天地之始、萬物之母,今日,本仙師便代天傳道,爲(wèi)爾等講述天道萬法……天之道,損有餘而補(bǔ)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
[咦?]
聽了這段話,張煌心中泛起幾分疑惑,他隱隱感覺這段話好似在哪裡聽過、看到過。
“……本仙師知道諸位信徒難以理解,不忙,待本仙師爲(wèi)爾等授業(yè)解惑。這段大意是說:天道,取盈餘而補(bǔ)償不足。而人道卻不是,偏偏是取不足而供奉有餘,這使得窮人愈窮,富人愈富,這可並非天道本意。……天道無情、人道不公,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爲(wèi)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wèi)芻狗。芻狗何物也?祭祀所用的草扎犧牲也!起初奉若神明,而後棄如敝履。……誰能以有餘奉天下呢?唯有道!即非天道、又非人道,而是無上大道,極致之道!……此大道在何處?在諸位信徒心中!心中澄明,誰都能證得那無上大道!”
附近衆(zhòng)難民自然是聽得如癡如醉,然而張煌卻是聽得面色呆滯。
[這……怎麼會是這樣解釋的?]
張煌摸了摸下巴,隱隱感覺哪裡有點(diǎn)不對勁,但是卻又說不上來。
不過,眼前這些位仙師的身份張煌卻是心中明白。
[既然提出了‘均天下之不勻’這個口號……只有那支勢力了!一支將大漢朝四百年根基都徹底挖空的勢力……]
張煌深深吸了口氣。
【太平道!黃巾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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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師兄,方纔那個小鬼那般無禮,藐視我太平道仙術(shù),您爲(wèi)何不嚴(yán)懲於他,反而要替他開脫?”
在張煌離去之後,一名太平道的人低聲詢問著唐周。
唐周微微一笑,眼前彷彿又浮現(xiàn)出張煌那副臉孔來,輕笑著擺手說道,“凡人無知,爲(wèi)其解惑,讓其成爲(wèi)我道宗的信徒,不正是你我的職責(zé)麼?”
那名道士聞言心悅臣服,恭敬地退下了。
而就在他走後不久,唐周臉上卻露出了幾許莫名的笑容。
“有意思,竟然會在這裡碰到……這場博弈中將會起到舉足輕重作用的棋子!”
說到這裡,唐周眼中又閃過一絲疑惑。
“不過奇怪了,爲(wèi)何初次相見,我卻會對此子心生好感?怪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