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邵觀潮覺得自己這個助理上崗這麼久居然還一驚一乍的, 實在是可以列入內地娛樂圈十大未解之謎了,“她怎麼走這麼快?”
季容只記著小助理離開前支支吾吾的語氣,也無意打探她的心路歷程, 順手把門帶上:“說是急著要回去核對你的行程表, 可能真有急事吧。”
“我最近能有什麼行程……”邵觀潮嘀咕了一句, 不過看在食材買回來的份上, 他也不再糾結小助理的動態問題了。
最後季容做了滿滿一桌的菜, 配合著邵觀潮獵奇的口味,中式西式都有,因爲擺盤得當的緣故, 倒也顯得不是十分違和。邵觀潮開了一瓶紅酒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擡頭看到季容正舉著手機擺出一個拍照的姿勢, 他不可思議道:“不是吧?你現在吃飯之前還要拍照的?”
照片上只有邵觀潮瞪大了眼睛盯著鏡頭的畫面, 季容臉不紅心不跳地承認道:“好久沒發微博了, 導演組讓我發一條原創微博。”
“哦,”邵觀潮點了點頭, 對季容的說法毫不懷疑,甚至還幫他調整了一下幾個菜的位置,讓畫面看起來更和諧,“那你多拍幾張,等等再挑張最好看的發。”
季容果然又多拍了幾張, 然後兩人才拉開椅子正式用起了晚餐。
最終憑藉著兩人不懈的努力, 滿滿一大桌子的菜被一掃而空, 望著杯盤狼藉的桌面, 邵觀潮事後產生了幾分悔意:“還說要和歲月同甘共苦的, 現在好像吃太多了。”
季容站起身收拾碗筷,隨手把一板健胃消食片遞給邵觀潮:“吃一點。”
邵觀潮剝了一粒塞進嘴裡, 含含糊糊地埋怨季容道:“你做那麼多菜乾什麼啊?可以留著一點明天做嘛,今晚吃那麼多又不知道要被Plus說多久了……”
“沒事,他今天又不在,我不說沒人知道的。”季容安慰道。
邵觀潮指了指牆邊的體脂稱,殘酷地說出了現實:“不,體脂稱知道。”更何況鏡頭本身就是個容易放大缺陷的工具,如果自己真的暴飲暴食十天之後再優哉遊哉地去上節目,保證第二天路透新聞裡就會說自己“疑似整容失敗腫成豬頭”。
爲了身材著想,邵觀潮決定吃完先站著看會季容做家務當做消食。於是季容把碗放到洗碗機裡,轉身就看到了好奇地研究著洗碗機按鍵的邵觀潮。
“從前沒用過?”季容好笑地看著邵觀潮眼裡滿是“還有這種操作”的驚歎,“這個洗碗機看起來不是很新了。”言下之意這老古董居然還沒被使用過有何等不可思議。
邵觀潮不自在地摸了摸後頸,轉過頭去看窗外的麻雀:“這個是剛搬進來的時候汪帥送的,我又不怎麼做飯,所以就一直閒置著了。”
汪帥當年送洗碗機的時候很是興致沖沖,他和林易忻那個時候接了洗碗機的代言,逢人都送洗碗機,就連才搬了公寓的邵觀潮也未能倖免。
“你邵大影帝是不做飯,那以後也會有人給你來做飯的嘛,到時候人家做飯你洗碗,多麼完美的搭配啊!”汪帥捧著洗碗機擱到料理臺一角,對邵觀潮的反對置若罔聞,“不要說什麼用不上,到時候派上用處了你會感謝我的。”
現如今洗碗機果真是用上了,只是那人依舊不是他邵觀潮。回想起汪帥的那句“分工搭配才能和諧相處”,邵觀潮輕咳一聲提議道:“那啥,要不以後碗都我來洗吧?”
季容把人輕輕地推到廚房外,順手把方纔切好的一盤水果放到他手上:“你都把房子分我住了,我再不各方面積極表現一下,那我良心上就更過不去了。”
大概是有所思有所感,邵觀潮在遊戲手柄旁坐下後,擡眼就看到了被夾在一堆影碟中間的白色紙張,大部分被碟片給掩蓋住了,隱隱露出《刺青》兩個大字。
這是《刺青》的初稿片段劇本,穆冠瀾第一次給他發郵件的時候隨件附上的。何增減一口氣印了十份,放在工作室和邵觀潮家中的各個角落,方便邵觀潮想看的時候隨時取用。
初拿到的時候邵觀潮也是一樣的激動,連夜讀了三遍劇本,還仔細地寫了個人物小傳,在第二天還有工作的情況下,他甚至還強撐著睡意熬夜看了兩部穆冠瀾的獲獎作品。
然而這種熱情隨著人物揣摩地愈發深入漸漸消散了。發來劇本的一週之後,邵觀潮發現自己怎麼也無法將阿恆愛上小茜之後那種深情而矛盾的心理給演繹出來。他試過看各種愛情電影,揣摩其中的男主角的眼神和動作細節,也聽過汪帥的餿主意嘗試看一晚上的言情小說找一找自己的“少男心”,但是每一種嘗試都收效甚微,一旦到了實踐總會大腦一片空白。
何增減也百思不得其解:“你咋就不入戲呢?”想想這話說得也不全面,在沒有涉及愛情的那部分戲裡,他邵觀潮就是阿恆本恆,舉手投足之間完全就是那個嚮往都市又沉溺小鎮安穩的矛盾青年,沒有一處會讓人有齣戲的感覺。
邵觀潮站起身來,還是走到CD架旁把那本劇本給取了出來。
A4紙的邊角已經因爲反覆翻閱而蜷曲起來,翻動的摺痕和大段水性筆做的記號讓人看一眼就能聯想到劇本主人的認真程度。邵觀潮把劇本平攤到茶幾上,將懶人沙發也挪到茶幾旁邊,心平氣和地第N次翻開了《刺青》的劇本……
洗完碗的季容又收拾了廚房,發覺本該在玩遊戲的邵觀潮居然一直都沒發出什麼聲音,端了兩杯熱水走出廚房,好奇地往客廳裡看:“沒在玩遊戲?”
回答他的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邵觀潮已然全身心投入到劇本中去了。
小茜:你給我紋的這是什麼字呀?還怪好看的。
△小茜低頭撫摸自己的胸部,阿恆轉身假裝收拾工具,從鏡子裡癡迷地看著小茜。
阿恆:沒、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就是個人名兒。
小茜:誰的名字?你的嗎?
邵觀潮反覆地讀著這一段對話,這段情節發生在小茜讓阿恆在自己胸口刺青之後。初次見到少女美好胴體的阿恆像是推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門,但門後面的情形和已知世界的偏見讓他徘徊在門口踟躕不前,因此阿恆在說這段話的時候,羞澀中帶著一點不自知的猶豫。
理論滿分的邵觀潮確定自己這一段理解沒什麼毛病,提了口氣穩穩心神,嘗試著讓自己代入到阿恆的情感中去。他閉上眼給自己做了幾分鐘心理暗示,不論怎麼麻痹自己,大腦始終是一片空白,根本談不上浸入式體驗。
“操。”邵觀潮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挫敗地將劇本往裡推了推,雙手撐在腦後倒在沙發上,仰頭看著天花板上的大吊燈。
“怎麼了?”幾乎從未見過邵觀潮露出這樣表情的季容眼神一凜,快步走過去問他道。
微長的劉海已經蓋住了眼睫,邵觀潮往上吹了口氣,劉海跟著上升的氣流往上飄了飄,很快便又回落到睫毛上,癢癢地刺著眼皮。他側身將腦袋靠在左手上,右手指向茶幾上的劇本:“失業前的垂死掙扎。”
到底怎麼了?季容把水杯擱在一旁,俯身拿過放在茶幾上的劇本,眼神在觸及劇本扉頁的那個名字時,露出一個意外的表情來,接著又變得古怪起來:“穆導親自給你發的劇本?”
“是啊,”回想接到劇本時的雄心壯志和試鏡當日的灰頭土臉,邵觀潮覺得自己實在有幾分慚愧,“已經失敗一次了,穆導說給我半年時間,讓我到時候再去試一次鏡。”
季容揚了揚手裡的劇本:“方便我看一下嗎?”
穆冠瀾發劇本來的時候也沒要求要刻意保密,單從情節鋪陳來看,這幾頁劇本也並不在全影片中佔什麼舉足輕重的地位,邵觀潮點點頭做了個隨意的姿勢:“你看唄。”
得到了邵觀潮的首肯,季容這纔將劇本往後翻到了正文部分,他坐到邵觀潮身旁,仔仔細細地看起了劇本。
身邊的沙發凹陷下去一塊,這令邵觀潮感覺自己不由自主地向陷下去的那邊滑動,他僵著背努力維持著現有的姿勢,和季容的氣息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季容看得很慢,其中有一頁甚至還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比起邵觀潮本人的認真態度來有過之無不及。過了良久,他才放下劇本,認真地看向邵觀潮,用嚴肅的口吻對他道:“小水,你要看到愛情。”
邵觀潮愣了愣——自己從未告訴季容穆冠瀾同自己說的那番話,今天卻又一次在家裡聽到從他嘴裡說出類似的言論。
他別過頭去,將自己翻了個面繼續烙餅,聲音悶悶地從另一邊傳來:“如果我是那個看到的人,那你就不會在這個節目組裡看到我了。”
兩人重逢的地點實在有些奇葩了,但兩人蔘與節目的理由各自都瞞得極好。一個打著休假閒來無事接個綜藝玩玩的旗號,另一個美其名曰缺錢。
但最後發現,鬼才相信兩個人說的都是真話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