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xì)辛連夜就要出宮去,我也沒什麼理由說不,其實,要是他肯,他可以冒險帶我出宮呀,可這渣怕死,所以他走後,我把他房間裡的東西都吃光了,讓他回來餓掛掉,吃完出去的時候天已經(jīng)有些暗了,在池塘邊轉(zhuǎn)圈,看到末等一臉光鮮的隨著幾個彎腰軀弓的人往長廊深處去,看路形大概是去見冒牌貨,幾個端盤子的宮女經(jīng)過末等身旁,擠成一團哧哧亂笑,跑過來一個宮宮瞪著一雙眼睛問:“都傻樂什麼呢,一個個的不是東西,都準(zhǔn)備的什麼菜啊?”
其中一個宮女打開盤子上的薄蓋:“小野雞兒燉蘑菇……”宮女們依次找開薄蓋:“青菜豆腐,清蒸野菜……西紅柿炒蕃茄……三菜一湯,剛剛滋味足。”
西紅柿炒蕃茄?這菜可真是有創(chuàng)意,我一下子就樂歪了。
“這菜能吃嗎?誰讓準(zhǔn)備的?青菜兒,野菜兒?西紅柿還炒蕃茄,你真說的出口,不怕陛下抽你?”那宮宮雙手叉腰,一付目中無人的樣子。
“可都是姑姑吩咐的,姑姑說了,皇宮今非夕比,能吃上青菜豆腐已經(jīng)很高級了!”
“姑姑還說了,上頭髮不出賞錢,做奴才的哪有底子去準(zhǔn)備山珍海味,反正陛下對甲等大人也不屑一顧,這菜陛下願意不願意動口還不知道呢!”
那宮宮抱頭吼了一聲:“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宮女們又哧哧笑作一團,然後端著菜跑了。
看來,冒牌貨做了皇帝,也沒有多少人把他放在眼裡,傀儡永遠(yuǎn)是傀儡,就像壞人永遠(yuǎn)是壞人一樣,不管怎麼拼命,還是一文不值。不過,似乎有個人突破了這個侷限……
甲等大人?我笑的有些飄忽,曾經(jīng)被人瞧不起的末等出於熬出頭了,他隱忍了這麼久終於暴發(fā)了,說實話,他這麼拼死拼活的就只是想跟冒牌吃一頓飯?冒牌貨陪吃飯要這麼能賺,他這一國之君應(yīng)該捨身爲(wèi)天下,舍已陪人吃飯纔對呀,肯定又賺錢又賺人心,多好啊,我樂的花枝亂顫。
走廊外面的樹枝殘破的隨風(fēng)晃來晃去,我眼睛一模糊看到前面有幾個人一見到我立即調(diào)頭就跑,避瘟似的,我隨便跑了幾步,一抓就抓住了一個人,這個人又高又壯,他扭過臉來見到我立即謅媚的笑:“拜見小一大人!”
咦咦,我指著自己的鼻子:“你拜我?”
被欺壓了這麼久,終於有人想拜我了,幸福的感覺來的太快,一時讓我有些吃不消。
他笑的更狗腿了:“小一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小武前兒個得罪了小一大人,小一大人可別往心裡去呀。”
左一個大人右一個大人的,叫的我骨頭直髮酥,我在夜色中想起什麼來,然後笑著摸他的腦袋:“還錢!”
小武謅媚的眼晴裡一下子增了些哀愁,抱著我的大腿:“大人,你不知道,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兒,一家人全靠我在宮裡頭當(dāng)差混口飯吃,小一大人,是奴才不知道,是奴才狗眼看人低,細(xì)辛大人這般高貴肯定不會跟奴才這等小兒計較的,奴才實在還不起利息啊!”他應(yīng)時應(yīng)景的抹了幾把眼淚。
我去摸他的頭髮,小武把頭仰起來,這場景,他像促膝的乖兒,我像慈祥的老母,兩個含情默默地對視了一會我說:“小武啊。”他立即屁顛屁顛的點頭,我又說:“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把人都娶齊嘍,一一給我還錢,我後臺可還有細(xì)辛大人,按理說,我跟他是一腿的,你敢欠細(xì)辛錢麼?”
他立即流淚,抱我腿的手在顫抖:“不敢。”
我很滿意地點頭:“很好,去把人都給我叫來,今天要翻本的賺回來!”
我跟他去了前些天賭錢的屋子,我坐下喝茶,小武很不甘心地挪出去了,過了一會蜂涌而來了一羣人,剛衝去來立刻趴在地上磕頭,我一下子樂了:“拜菩薩呢?”
所有人低著頭不回話,我站起來剛要說什麼,門外又進來了一個人,一身整齊的宮裝,相貌很清秀,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對他行注目禮,是那次賭博的頭兒,我嘴巴彎了一下沒笑出來,他卻跟我笑了一下,從腰裡掏出一個鼓鼓的袋子,劈頭蓋臉朝我砸來:“你可記得真清楚,還你的。”
這種口氣,明明是沒把我放在眼裡。
我去摸掉在桌上的袋子,鼓囊囊的,在手中掂了掂很沉,大概有幾十兩,啊啊,皇宮裡頭還藏了這麼一個大款爺啊,我盯著袋子裡面的錢直流口水,他又說:“只這麼些你就樂成這樣,真是禍害,王爺痛失愛侄,只爲(wèi)了這麼些錢你有什麼可高興的。”
這麼些錢雖然少,可是窮了這麼些日子,突然發(fā)現(xiàn),一文錢也有一文錢的好處。
意念真強,賭輸了還在爲(wèi)卓景生抱不平,末等都說了,贏了獲得尊重,輸了就賠上性命,除了生就得死,誰不得爲(wèi)性命拼一把啊,他死了,這世界照樣存在,我把錢袋掛在腰上:“人都死了,你心疼個什麼勁?”
“砰!”他把拳頭砸在我面前:“少給我裝大,你是個什麼貨色你心裡還不清楚嗎,倒貼的賤人,即便是你現(xiàn)在受寵,將來呢,你在拽什麼?”
誰說我倒貼……爛嘴巴的!
我氣極敗壞揪住他的衣襟將他拖拽到面前:“你想死嗎?你算哪根蔥?”
他氣的跳起來,撲到我面前,於是我們兩個開始激烈的肉博,跪了一地的人全部傻眼,然後全都上來拉架,所有人都在勸他,我唾了一口:“你不就是心疼這幾個破錢,找碴跟我罵架,怪不得做不了男人!”
死太監(jiān),你再心高氣傲也不是個男人!
“你……”信公公聲音顫抖,在周圍人的圍觀中安份下來,我倆對峙了好一會兒,他突然笑了一下,有些淒涼:“你說的沒錯,你是對的,我不是個男人……你又算什麼?”
“呃?”我打了一個寒顫,沒敢接話。
“哼!”他冷笑一聲甩袖出去了,然後一堆圍觀的宮女奴才面面相窺,也相繼跑出去了。
原本熱熱鬧鬧的,一下子變的孤寂下來,我突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其實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也許細(xì)辛是對的,我是個寡婦,在世道中已經(jīng)是個垃圾了,再怎麼張牙舞爪還是個垃圾呀。
我沒自卑過,可能有巧兒在身邊,她把我照看的太好了,沒讓我意識到除了莫家還有別的地方,也或許這個世上就沒有完美的人?
我在長滿青竹的小石路上晃,晃過一個圓門擡頭就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竹林深處,青綠的竹子稱的那抹白色的影子幾乎要飛走似的,我心裡撲嗵一聲跳起來,不知爲(wèi)什麼,我的臉孔開始在夜色中發(fā)燒,想都沒想,我就跑過去了:“巧兒巧兒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