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吧，胰頭癌晚期。”

老專家的話，如一顆重磅炸彈，落在林依琪心裡，將她僅存的一點希望，擊得粉碎！

那位見怪不怪的腫瘤專家，每天要接待的病人十有八、九逃不過癌癥的命運，他已經懶得拐彎抹角，似乎忘記了含蓄的表達方式。

“主任，還能做手術嗎？”林依琪抱著最後一線希望。

“完全沒有必要！建議採用保守治療，以減輕病人痛苦、提高病人生存質量爲目的，儘量延長病人的生命吧。”老專家的話平靜如水。

“我奶奶還有多長時間？”林依琪不敢問，又不得不問。

“樂觀點兒，三個月！”老專家正式下達了死亡判決。

儘管心裡有了準備，林依琪還是感到頭暈目眩。真是可悲！在醫學日益發達的今天，還有這麼多無法攻克的疾病面露猙獰，摧殘著一個又一個脆弱的生命。可憐的奶奶！一輩子含辛茹苦把自己養大，還沒等到享福的時候，生命已經無多少時日。可憐的奶奶！本想學醫爲疾病纏身的奶奶減輕病痛，哪料想癌癥如下山猛虎，來勢洶洶，面對兇險，自己和奶奶沒有招架之功，更無還手之力。

折騰了一天，奶奶顯然很累很累，坐在候診大廳的椅子上，瞇縫著眼睛，半夢半醒。倍感無助的林依琪，花了很長時間，調整著自己的情緒。她在走廊偷偷擦掉眼角涌出的淚水，自認爲平靜許多後，纔敢走到奶奶面前。閉目養神的奶奶還矇在鼓裡，疲憊的她，微微睜開眼，看見自己的孫女已經站在自己面前。

“琪琪，大夫怎麼說？”奶奶有氣無力地問。

林依琪心如刀絞。看著年邁的奶奶，滿臉的皺紋，形如枯槁。在她看來，奶奶像一棵枯樹，枝椏上僅存一抹綠色，努力地證明自己生命的存在。

這一天真把奶奶折騰得夠嗆，早飯沒敢吃，午飯對付一口麪包。林依琪扶起奶奶，現在的奶奶已經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奶奶，咱們先去吃飯，回來辦住院手續。”林依琪儘量將自己的話說的平緩。

“還要住院？啥病啊？我不住！”奶奶倔勁又來了。

“大夫說，你的老年病很重，不住院不行！”林依琪掌握著用詞的尺度，即讓奶奶感到有一定的壓力，又不能讓她無望。

“什麼老年病啊？”奶奶有些緊張，但極力保持著平靜。

“說了你也不懂，奶奶現在只要聽醫生話就行了。”林依琪一邊攙著奶奶慢慢往扶梯口走，一邊鼓勵奶奶，“奶奶，醫生說了，一定要吃好飯，睡好覺，纔有力量抵抗病毒。我小時候得病的時候，奶奶不是總和我說：疾病如彈簧，你弱它就強！以前我聽奶奶的話，現在奶奶要聽我的話，行嗎？”

奶奶聽了咧著嘴笑了，年屆七十的她，和慢慢長大的孫女在一起的時候，各自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慢慢地有了微妙的變化。奶奶越來越像被管理的小孩兒，而琪琪越來越像一個神氣的家長。

林依琪和奶奶做了很久的預備動作，才站上下行的扶梯。在這個空當，她才抽出時間去想，下一步的關鍵是，住院費的押金在哪裡？

“小林，林同學，林依琪……琪琪……”

一連串和自己有關的稱呼，讓沉思中的林依琪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