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霜月康家

和之國，九里，撿漏鎮。

連日的陰雲散去，太陽自雲層後探了頭，將光輝平等的灑向這片土地，照耀著麻木的人們。

撿漏村的一天從起牀開始，呼吸著被工廠污染的空氣，再飲一口乾淨又衛生的河水，便好似添了幾分精神。

由於河水和農田被污染，從兩年前開始這片土地便很難再產出糧食了，加上將軍大蛇的對九里素來有意見，便讓人將垃圾全都傾瀉在這附近。

也不知這到底算是幸運還是不幸，撿漏村的人沒了農耕這一獲取資源的方式，卻也找到了新的生活方式，那便是撿垃圾。

他們通過翻找花都運送出來的垃圾，來找那些富人們吃剩下的東西，以及還不算完全損壞的器物，再跑到別的地方轉手賣掉維生。

在這樣一個貧苦的小村落中，一個包著頭巾的男子背上揹著一個嬰兒，他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入村莊，臉上卻帶著太陽一般燦爛的笑容。

就在昨天夜裡，他得到消息，支配蹂躪和之國的將軍黑炭大蛇，已經被人斬殺，這是他最痛恨的人，得此消息第一時間當然會感到高興。

當然，禍福相依，在黑炭大蛇死後，新任的將軍就變成了四皇凱多的女兒大和，這一消息讓他的喜悅被沖淡了不少，又開始爲和之國的未來擔憂起來。

但他相信，即便再困苦，只要堅持，總能見到光明，就像他在絕望時，也會被小小的溫軟所治癒。

他將背後的女嬰抱到身前來，小嬰兒躺在布包內，露出天真的笑容，粉嘟嘟的小嘴吐著溼潤的泡泡，看見男人的臉，她努力的伸出小手去摸，讓男人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康家先生，這是？”

這時，有認識男人的村民路過，看到他抱著一個嬰兒，困惑的問道。

“是我在路上撿到的孩子，很可憐，應該是被父母拋棄了。”

康家解釋道，他早年也曾有妻子，只不過還未留下子嗣妻子就早早病逝了，此後他一直未娶，也曾有許多人勸諫，但還未等他轉變心意，凱多就打入了這個國家，黑炭大蛇篡位，破壞了這個國家的安寧。

作爲忠於光月一族的大名，霜月康家自然也是被清繳的對象，無奈他只能隱姓埋名，躲到了九里的這個小地方。

“咿呀～”

此時懷中的小嬰兒含糊的張口，拉回了康家的注意力。

這是他此行去花都打探消息回程時，在半路撿到的孩子，當時她被人扔在山林中，顯然她的家人已經無力撫養這個孩子了，卻也做不出易子相食殘忍的行爲，便將孩子遺棄在荒郊野外，讓其聽天由命。

康家是被哭聲吸引過去的，在草叢中翻找出了這個女嬰兒，對方在見到自己的一瞬間就不哭了，反而笑了起來，讓康家陰鬱的心情得到治癒。

他也顧不得自己飽腹都困難，將女嬰抱了起來，下定決心要撫養她長大成人。

“康家先生，你這不是胡鬧嗎，我們自己都吃不飽，哪裡還有餘力去養孩子？”

村民善意的提醒康家，“還是把她送回原來的地方吧，或許還有好心人會收養她。”

康家卻搖了搖頭，他覺得在這個年代，把這個孩子再送回去那就是等同於將她殺死，和之國的人大多都吃不飽飯，花都的那些富人也沒好心到會收養一個無親無故的孩子。

村民見勸說不動，也不再多說，顯然瞭解康家是個怎樣的人，於是他徑直離開，要開始今日的撿垃圾活動了。

康家看著村落中繁忙的民衆，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因爲他明白，靠撿垃圾是沒辦法長久的活下去的。

這裡的土地會因爲環境污染變得越來越貧瘠，最終一粒糧食也長不出來，人們在衛生條件極差的環境下每日靠撿垃圾過活，慢慢就會生病死亡，到了最後，現在規模還不小的村落就會破敗到只有幾百，甚至幾十人的程度。

康家認爲這便是和之國未來的縮影，以小見大，其他地方就算比九里強，但逐漸滅亡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他內心悲傷，因爲他有一顆想要帶領和之國民衆過上好生活的心，但他卻沒有那個力量。

曾經他將希望寄託於光月御田身上，但那個頑劣的紈絝子弟最終也沒能擊敗凱多，和之國的國民仍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他決定自己努力去改變這個國家，可他既沒有權勢，也沒有個人力量，如果揭露了身份，恐怕第二天就會被黑炭大蛇抓起來處刑。

如今聽說黑炭大蛇已死，大和成爲了新的將軍，他只覺得心中的悲哀在無限放大，曾經他覺得和之國是一個偉大的國度，可這個國家的尊嚴在被瘋狂踐踏。

黑炭大蛇篡位起碼還用了很多手段，找人冒充光月家的將軍給了他權限，讓他先成爲了代理將軍，之後才慢慢轉正。

可大和呢，他們直接將黑炭大蛇殺掉，就宣佈上位了。

可笑的是，他們給出的理由是黑炭大蛇謀反。

這種悲哀感，不是深切愛著這個國家，且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是很難體會的。

就像是自己的國家不過是一個玩物，領導人的選舉十分的隨意，被掌握著至高霸權的人隨意擺弄。

在回程的路上，康家甚至一度想過要切腹，要終結自己可悲的一生。

但他在山林中聽到了哭聲，看到了這個女嬰，他忽然意識到，即便是再貧瘠的土地上，也可能會重新綻放生機，即便是再困苦的國家，也會有新生命露出笑容。

爲了守護這些笑容，他決定再努力一把，哪怕化身爲賊寇，去劫富濟貧，也要護佑一方人們，保住和之國那些微小的火種。

如此想著，康家又聽到了懷中嬰兒的哭聲，“不哭了，不哭了，是不是餓了，我這就給你找吃的。”

哄完了女嬰兒，他又感到苦惱了，因爲村內如此貧苦的生活狀況，哪裡還有產奶水的人家，即便有，他們自己家的孩子都不夠吃，又怎麼會願意分給別的孩子呢。

根據他的估計，這個孩子不過三四個月大，即便可以斷奶吃一些流食，那也是對食物的衛生營養程度有要求的，肯定不能亂喂。

要是拿著垃圾堆裡撿來的食物給嬰兒吃，恐怕這孩子要不了幾周就會生病死去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康家又感到有些悲哀和絕望，可他臉上仍帶著燦爛的笑容，因爲有很多村民關注著他，如果連他這般樂觀正能量的人都絕望的話，那麼自處便真的見不到太陽了。

正沉思時，康家忽然察覺到村頭處有一陣騷亂髮生，好奇的轉頭朝那邊走去。

附近的村民也都飛速奔跑，像是得到了什麼消息，路過康家身邊的時候還好心提醒，“康家先生，聽說官府送了糧食來賑災，快去搶啊！”

康家愣了下，以爲他聽錯了。

官府送糧食賑災？這是什麼情況？

黑炭大蛇上位後，將全國的賦稅提到最高，幾乎將所有的產量納入了他的囊中，又以極高的價格在市場上售賣，將國民壓榨的一滴不剩。

這樣的人當然不可能會發糧食給饑荒的人們吃，可新上任的將軍可是真正的海賊，那個四皇凱多的女兒，她難道不應該會更加殘暴嗎？

帶著心中的困惑，康家跟著人羣前往村頭，當看到那排成長龍的糧車時，他整個人被震撼到了。

他忘記了自己有多久不曾看到過這麼多的糧食，更不敢想象這些糧食是官府送來給饑民們吃的。

“排好隊，不要搶，每個人都有，按人頭來領，每個成年人十公斤大米，一袋豆製品，兩顆水果，一條肉乾，小孩兒減半。”

那個站在車隊前面的黑衣男子聲音威嚴有力，無形的氣場鎮住了混亂的饑民們。

康家有些驚訝的看著這個男人，因爲他潛伏入花都時看了將軍繼承的典禮，他記得這個男人，是百獸海賊團的新干部，也是將軍大和身邊的強力輔佐，乃是如今和之國內如日中天的超新星。

這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居然會親自押送糧食來賑災？

並且他仍舊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對方居然說一個人能領十公斤大米，還有豆製品、水果，甚至是肉乾能領，官府到底是怎麼了？

即便是在他還在當白舞大名的時候，派人給災區運送糧食物資，也從沒這麼大方豐富過，對方甚至還考慮到了膳食均衡！

一時間，康家懷疑和之國的新任將軍在醞釀著什麼驚天陰謀，讓他有些不安。

“哇——哇——”

然而，懷中嬰兒的哭聲，讓他壓下了那些嘈雜的想法，現在當務之急，是領一些米糧，給孩子煮點稀粥吃。

此時，撿漏村的居民們卻不會想很多，只是聽到這夢幻一般的條件後，紛紛歡呼，也不敢亂鬨搶，老老實實的排起了長隊。

起初還有人狐疑是不是有詐，但在看到有人從衛兵手中領到了糧食滿滿的袋子後，頓時瘋狂了，全都加入了排隊中。

輪到康家時，陸離看了眼對方懷中的嬰兒，有些詫異，隨後對旁邊負責發放物資的士兵說道：“有孩子，多給他半份。”

康家心情複雜的接過食物後，還是禮貌的道了謝，“謝謝大人。”

撿漏村的人不多，即便是現在還有很多人沒有生病死去，也不過只有一兩千人，很快物資就發放完畢了。

看著那些感恩戴德的居民們在地上叩首，卻有些語無倫次，陸離開口問道：“知道這些糧食是誰給你們的嗎？”

在場的許多居民一臉茫然，他們終日忙碌於撿垃圾，對於這個國家的局勢改變，很多人都不瞭解。

“和之國已經發生了變革，黑炭大蛇已被處死，新將軍乃是明王之女大和。”

陸離看著衆人說道，“要記住，這些糧食是將軍大和從百獸海賊團那裡申請到的，她沒有獨自享用，也沒有高價售賣，而是分給了伱們。”

看到在場的人都帶著迷惑的表情，陸離詢問道：“你們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人們更加迷惑了，他們很多人都不知道國家發生了政變，更不知道爲何海賊變成將軍後，反而會給他們糧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