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定是佑玹自己的主意,所以你們受人之託纔不肯據(jù)實已告,我不怪你們。”
洛綰素轉(zhuǎn)回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不肯說無非是怕我傷心傷身罷了,無妨。你們不想說,我再多問也是枉然,那便等著吧。”
“等什麼?”納蘭蘭軒張口問道。
“等著上天給我一個答案!若是佑玹無礙,那自然最好。若是他駕鶴西去……”洛綰素頓了一下,繼而擡起頭,目光灼灼的一一掃過面前的三人。
“若是佑玹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會茍活,連帶著這肚子中的孩子,我們不過換個地方團(tuán)聚。你們想讓我生下這孩子來安穩(wěn)江山?癡人說夢!我定攪得大晟不寧,讓你們看著各方勢力爭奪殺戮,聽著百姓哀鴻遍野!”
洛綰素越說神情越狠厲,眼中盡是決絕的神色,讓人不禁心生寒意,又不得不相信她所說的將會馬上付諸行動。
“不過……到時候我便清淨(jìng)了,帶著孩子去見佑玹。繼續(xù)我們的安穩(wěn)日子。死這種事情,不過早晚而已!”
洛綰素端起面前的茶盞小口的抿著,目光時不時的看看在坐的三位。他們都是與趙佑玹浴血天下的,不會真的置他的生死和百姓安穩(wěn)於不顧。
三人被洛綰素的話驚到,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有著什麼樣的手段,三人都很清楚。現(xiàn)在洛綰素腹中還懷著龍?zhí)ィ磦€魚死網(wǎng)破那便真的無人攔得住了。
納蘭蘭軒嚯的站起身,“老六爲(wèi)了你和這個孩子連命都可以不要。你怎可這樣輕言生死。”
“輕言生死?這話說的好生奇怪,現(xiàn)在置他生死於不顧的是你們!”洛綰素伸手一一指過三個人。
“我與佑玹本爲(wèi)一體,他死便是我死,你們保不住他的命也終會失去我和孩子的命。孰輕孰重你們自己衡量,我言盡於此,佑玹的身子能拖多久只怕鬼醫(yī)比我清楚,你們自便!”
洛綰素說完話,起身一人向內(nèi)殿走去,趙佑玹正躺在裡面生死未卜,留下殿中三人面面相覷。
“哎……”弄月長嘆一口氣。
納蘭蘭軒轉(zhuǎn)頭看著鬼醫(yī),“鬼醫(yī),你說實話,老六到底還能堅持多久,能等到相思生產(chǎn)嗎?”
鬼醫(yī)無奈的搖了搖頭,“依著娘娘現(xiàn)在的情況看來,她體內(nèi)的蠱蟲怕是已經(jīng)不受控制了,最多不過五日!”
“五日!”弄月和納蘭蘭軒有些驚愕的看著鬼醫(yī)。他們都不知道原來趙佑玹的身體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
“弄月,你還在等什麼,相思是個什麼性子,她說的出便做得到,五天之後便是兩屍三命,這就是你要看到的!”
弄月瞪了納蘭蘭軒一眼,沒有說什麼。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若是洛綰素恢復(fù)了神智,那……
鬼醫(yī)似乎看出了弄月的心思,淡淡的只說了幾個字,“一起皆有可能!”
弄月和納蘭蘭軒一起看向鬼醫(yī),是啊,只要人活著,一切可能都會有的。
想清楚後,三人一致決定要儘快爲(wèi)趙佑玹取出蠱蟲。洛綰素每日守在趙佑玹身旁,自那日說清楚後。便不再與三人言語,只是靜靜地守著趙佑玹。
鬼醫(yī)無奈,只能當(dāng)著洛綰素的面,將趙佑玹體內(nèi)的蠱蟲誘了出來。洛綰素駭然的看著地上鉤鉤曲曲的蟲子依然鮮活的在蠕動著,她已經(jīng)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住了。
還未來得及多想,洛綰素胸口一陣噬咬的疼痛。鬼醫(yī)轉(zhuǎn)身將方纔餵給趙佑玹的藥又拿出一粒快速的餵給了洛綰素。
洛綰素只覺得有一股腥甜的暖流沿著胸口上涌直奔口腔而來,接著洛綰素大口的吐了起來,隨著噴薄而出的鮮血,還有一條與趙佑玹一模一樣的蟲子在地上扭動著。
洛綰素不及細(xì)想,腦中便開始混亂起來,好像有這千軍萬馬奔騰而來,瞬間塞滿了洛綰素的腦海。洛綰素痛苦的雙手捂住頭蹲下了身,一旁的弄月怕她傷到自己,伸手將洛綰素劈暈過去。
鬼醫(yī)伸手掐住洛綰素的手腕,隨後對著弄月和納蘭蘭軒點了點頭,洛綰素?zé)o礙,只是需要適應(yīng)和恢復(fù)。
相較之下,趙佑玹倒是沒有洛綰素這般樂觀。
夢中輾轉(zhuǎn),洛綰素猶如一個被囚禁的人一般,身處無邊黑暗,面對的卻是繁亂的回憶,對,是回憶,那是她曾經(jīng)親身經(jīng)歷的。
再低頭,洛綰素看到自己雙手鮮血淋淋,身上的錦衣也是血跡斑斑。一陣驚恐的尖叫聲,洛綰素驚醒的坐了起來。
青玄聽到洛綰素的聲音,趕忙迎了上來,“小姐,您總算是醒了。”
洛綰素?zé)o言,只是靜坐在牀榻上,眼睛直直的盯著牀幔發(fā)呆。她都想起來了,過去的一切,還有……重傷昏迷的趙佑玹……
洛綰素起身,赤著腳踩在地上,青玄趕忙上前蹲下身子爲(wèi)她穿鞋,洛綰素沒有理會青玄,只是邁步慢慢的向?qū)嫷钔庾呷ァ?
青玄無奈,抓起架子上的斗篷追了上來,要給洛綰素披上,卻被她擋了回來。
洛綰素慢慢的向著頤和殿走去,路上寒風(fēng)鋪面,腳下一片陣陣冰冷,可是洛綰素卻毫無知覺。
一路走來,洛綰素依然不停的在回想關(guān)於趙佑玹的一切,還有……元涯!洛綰素至今無法釋懷,元涯死在了自己懷中的樣子,他曾那樣鮮活的生命,這都要歸咎於趙佑玹,,最少洛綰素是這樣認(rèn)爲(wèi)的。
頤和殿中,弄月和鬼醫(yī)徹夜未眠,納蘭蘭軒被安排到了外面負(fù)責(zé)控制局面。
洛綰素來的時候二人還在焦急的等和趙佑玹醒來,看到洛綰素走進(jìn)大殿一身的狼狽和蕭肅,弄月趕忙上前攔住了洛綰素的去路。
“小相思,你怎麼這個樣子就來了,要是老六看到一準(zhǔn)兒心疼死!”
洛綰素沒有理會弄月,只是轉(zhuǎn)頭看向殿內(nèi),“我要見他……”土有找劃。
“老六還未醒,這兒有我和鬼醫(yī)就行了,你快些回去歇著吧。”
“我要見他……”
弄月無奈,只能給洛綰素讓出了路。洛綰素一直走到趙佑玹身旁,看著他病懨懨的容顏,洛綰素凝聚的憤恨瞬間便支離破碎。
伸手撫上趙佑玹的臉頰,這陣子的折騰,他明顯消廋了許多,本就棱角分明的容顏,現(xiàn)在更是如刀削一般。
心中微微痠痛,洛綰素執(zhí)起趙佑玹的手放到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你能感覺到嗎……”
“他怎麼樣了,爲(wèi)何還是昏迷不醒?”洛綰素轉(zhuǎn)回身看著鬼醫(yī)。
“回娘娘,皇上傷重,現(xiàn)下著實需要一段時間好好休養(yǎng),蠱蟲既已取出,便無性命之憂。”
洛綰素點了點頭轉(zhuǎn)回身,背對著鬼醫(yī)與弄月,“你們也下去歇著吧,這幾日辛苦你們了,今日我來陪他。”
鬼醫(yī)看了看弄月,見他點了點頭,二人並著退出了寢殿。
洛綰素放下窗幔,側(cè)身躺在了趙佑玹的身旁,伸手擁住他的腰身。她們二人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趙佑玹沒有說錯,他真的不會放過洛綰素,他甚至連自己都不放過。
明知自己身體承受不住,可是爲(wèi)了留住洛綰素,還是強(qiáng)行服用同心蠱,洛綰素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憤怒還是心痛。她心疼趙佑玹將自己折磨成了這個樣子,可是她也恨,很趙佑玹竟然會想出這種辦法控制自己。
微微擡頭看便能看到趙佑玹的側(cè)臉,洛綰素伸手撫上,自己曾與這個男人朝夕相對,卻終是跨不過那橫亙二人中間的是是非非……
一夜無眠,洛綰素聽著趙佑玹輕柔的喘息聲,心中五味雜陳,有些事,還是要去面對。他們二人走過了這麼多的路,經(jīng)過了這麼多的事,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若是過得去,那洛綰素願意放下所有前塵往事,若是過不去……就此別過天涯……
看到外面天漸亮,洛綰素緩緩起身,替趙佑玹掖好被角便喚了青玄、青鳶來梳妝打扮。
“青玄,幫我傳個信給世子妃,那日見面未及細(xì)聊,今個兒想與姐姐話話家常。”洛綰素聲音和緩,似是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樣。
青玄領(lǐng)命,帶著口旨去了世子府邸。沒出一個時辰,便將孔夢梵接入了未央宮。
“臣婦……”
孔夢梵見到洛綰素便要下跪行禮。洛綰素趕忙上前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姐姐這是做什麼,只幾日不見便要與我妹妹生疏了嗎?”
孔夢梵有些驚異的看著洛綰素,她有些搞不清面前之人到底是洛綰素還是皇后娘娘。
“臣婦不敢。”
“姐姐快坐。”洛綰素將孔夢梵讓到了座位上,二人對面而坐。
孔夢梵有些拘束,今日的洛綰素是她心中最熟悉的樣子,可是卻與前幾日所見大相徑庭,如此反覆,不能不讓孔夢梵心底生疑。
洛綰素當(dāng)然看出了孔夢梵的忐忑,心照不宣,也沒有解釋。二人說著,洛綰素便聊到了以前的事情,她們一起的那些肆意年華。
慢慢的,孔夢梵放下了戒備心,洛綰素只是起了個頭,便將話題引到了比試招親上。
孔夢梵無不羨慕的看著洛綰素,“綰素,我曾經(jīng)那麼羨慕你,可以隨性的決定自己的喜好,要的、不要的,你都做的那麼灑脫。”
“姐姐說笑了,不過年少無知,若不是父親和祖母管教的嚴(yán),綰素還不知要鬧出什麼笑話呢!”
二人調(diào)笑著,孔夢梵眼底的落寞洛綰素看的清清楚楚,可是,這次只能這樣,她不想傷害孔夢梵,卻只能用這樣的方式給趙佑鈺過話。洛綰素心中暗暗的許諾,這是最後一次,她不會再說起往事讓孔夢梵如此失落。
但是對於孔夢梵而言,能將心底埋藏的事情說出來也未見得不是一件好事。
那年洛綰素比試招親,商都之內(nèi)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相府二小姐不拘一格選拔夫婿,雖然對此衆(zhòng)說紛紜,可是在孔夢梵的眼中,這是她羨慕良久的。
似乎,洛綰素就是過著她求而不得的日子,也擁有著那時候她渴望已久的愛情。
得知趙佑鈺去參加了比試招親,孔夢梵沉默的可怕,她向來是個冷靜的,這次卻是麻木了……後來得知洛綰素生死未卜的消失了,孔夢梵甚至不會相信,自己心底是有一絲絲慶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