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字，可以了……可以了什麼？只有他知道，以及他電話那頭的人知道。
跟在後面的警員陪著沈夜巖一起上了他的辦公室，他籤文件的事他們可以拒絕，但是沈夜巖說上辦公室換件衣服，這樣的要求卻是不能拒絕的。
他還只是嫌疑，又沒有定罪，何況他說了配合，所以這點小要求還是要應的。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問題就出在了這點小要求上。
沈夜巖步伐優雅，慢條斯理地整了整手袖上的扣子，眼看著辦公室的門就在眼前，他忽地轉過身看向身後的警員，“怎麼，你們有興趣跟我回房間換衣服？”
不待警員說什麼，他已經砰的一聲將房門關上。幾乎是立刻就上了鎖了，然後他走向辦公室的休息間，打開窗戶，繩瑣一切逃跑的東西都已備好，下面也有車子接應，飛機，快艇也全部安排好。
他冷望著緊關的房門，以爲這樣就能抓到他？可笑。
他不會去警局的，現在可是讓沈夜南去死的關鍵時刻，去警局？被押在裡面十天半個月就夠嗆了。
辦公室的警員等了好久也不見沈夜巖出來，警員長官臉色沉了下去，讓人上前去拍門，“沈先生，衣服換好了嗎？”
沒人應聲。
警員長官就只說了一句，“撞開。”
一，二，三……門應聲而開，然後辦公室裡空空是也，不見沈夜巖的半點蹤跡。
“人呢？”警員長官回頭看向沈夜巖的秘書，“沈夜巖呢？”
“沈先生這邊有休息室，興許是在裡面吧？”秘書被吼得慌了慌，然後主動地敲沈夜巖休息間的房門，然而也是沒有人應聲。
這道門同樣是被撞開，裡面無人……但是，窗戶開著，還有攀巖繩瑣。
至於沈夜巖……人早就不見了。
警員長官一手打在玻璃上，“該死，他竟然敢逃。立刻通知二組，沈夜巖畏罪潛逃了。”
“長官。”沈夜巖的律師代表出現了，“你剛剛所說的畏罪潛逃我們可以告你誹傍。”
警員長官回過身看著律師，“沈夜巖涉嫌諸多罪名……”
“沈先生只是涉嫌，但是在罪證不足的情況下，就算是長官您，也不能這樣污辱我們沈先生。你們警局上次已經犯了一次烏龍了……”
警員長官才懶得跟這些律師對話，他們死的都能說成活的，活的也能說成死的。他們沒有立場，只有當事人，哪怕當事人犯案了殺人了，給他們足夠的金錢，他們還是可以畏著良心找到漏洞，替他們的當事人開脫。
只是這種只在基層有用，若對方同樣是人力財力不低，有的只是較量。
警——察們越過律師，律師卻沒有打算放過他們，“長官，沈先生是我們的當事人，我們有權……”
警員長官忽地掏出槍支抵在律師的頭上，“你再爲沈夜巖這種人渣開罪，你信不信我一槍斃了你？”
“我可以控告你威脅恐嚇良民。”律師顯然是無比的平靜。
警員長官冷笑，“沈夜巖，這次翻了天也逃不了，你們這些律師，良心是被金錢買了吧？”冷哼，衆人離去。
…………………
聽聞沈夜巖逃了，沈夜南表情也是十分淡然的，只是哦了一聲，表示一切願意配合警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官方出現肯定是比私下的爭鬥要有效有用得多，沈夜南看著事情一步步朝自己收網的方向發展，他卻一點欣慰的心情也沒有。
實在是佟萱這事的意外費去了他太多的心神。而且他覺得，沈夜巖現在做出逃跑的事情，保不準他已經狗急跳牆了。
送給警局的那些證據幾乎都是沈夜南這幾年搜索得來的，只要定罪，沈夜巖一輩子都將在獄中度過，沈夜巖不會不清楚這樣。
上次他的律師成功保釋，但是這一次，是以他涉嫌毒殺親生父親逮捕，而且罪證確鑿，就算他有無敵律師爲他打公司，這樣也夠纏得他不得閒。
而他與恐怖組織的軍火合作……
以他性格，如果保不全，那麼他一定會挺而走險，走最危險的路。試想，這世上有多少黑道，毒梟沒落入警方手裡？
沈夜巖除去沈家少爺的身份，他也有他自己的身份。
而一旦他毒殺親生父親的事一公開，沈家再沒有他立足的地方，他也絕對會被逐出沈家。
掛上電話，沈夜南喊了沈管家進來，“通知家族的各成員，晚上九點家族會議聯網。”
沈家族員散落全球各地，身爲家主的他若是要通知一些什麼事情不可能每次都能召集所有成員代表，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全球聯網已經是很正常的溝通手段。
“是。”沈管家應了聲，趕緊去讓人做準備。
沈夜南走出書房，隨口問了問旁邊的傭人，“萱萱還在睡覺嗎？”
“佟小姐跟夫人去花園散步了。”
“什麼？”跟他母親去花園散步了？
沈家花園裡，佟萱陪著沈夫人走了幾步，她不知道沈夫人要單獨地跟她談什麼。不過，基於沈夫人幫她找了三名老中醫的緣故，佟萱對這位面冷心還不算太冷的夫人已經挺有好感了。
“你什麼時候開始喝藥？”中藥講究慢條斯理，以多少劑爲一療程，佟萱現在這陣狀，老中醫說了，她最起碼要連喝十五天的中藥才能徹底的清除體內的毒素。
老中醫畢竟都老了，七八十歲，奔波來國外，人家也要趕著回家的好嗎？人家七八十歲，既不圖錢也不圖利，純粹是因爲受過沈家，或是沈家朋友的恩情以還恩爲由纔來一趟的。
可是她倒好，一天拖一天，她到底是想死還是想死呢？！！
佟萱站定腳步，扶著她的傭人被沈夫人暗示退後幾步。
“你看你，現在沒有人扶著，連個方向也看不清楚，更加摸不清楚。面前有什麼更加不知道。這種眼瞎的滋味不好受吧？”
“……”佟萱凝神聽著聲音，想要辯別沈夫人的位置，偏偏沈夫人似乎在逗她似的，說話一邊說一邊移步，讓佟萱根本無法定到位置。
最後佟萱也瑣性的不追尋沈夫人的位置，只是說道，“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不想把孩子打掉。”
沈夫人聽到這話，冷笑一聲，“佟萱，你不會真的以爲有了這個孩子你就可以高枕無憂，順利做沈家少夫人了吧？”
直到現在，沈夫人還是認爲佟萱是想以孩子做籌碼的。
佟萱也懶得解釋，可是她現在失明，又不能離開，只得沉默。
而她的沉默在沈夫人看來就是默認。只聽到沈夫人冷笑一聲，“你都戴了我們沈家的傳家手鐲了，還想怎麼樣？”
“沈夫人。”佟萱真心沒有心思跟這位未來婆婆鬥法，她覺得沈夫人還是有一點好心的，但是，現在又不這樣覺得了。
“你一直都不想我嫁進沈家。”
“知道就好，現在不想，以後更加不想，可是我不想有什麼用？”沈夫人冷望著她，“你把我兒子迷得連媽都不認了，我這個做母親的也只能免爲其難了，只是佟萱，你可要做好做我媳婦的準備。我可不喜歡不聽話的人，更加不喜歡一個瞎子做我們沈家的媳婦。”
聽到她這話，佟萱笑了，“可是沈夫人你還是幫我找了中醫，爲什麼？”
“當然不是爲你。”沈夫人咬牙，“夜瀾有那麼多事的忙，哪有那麼多的時間浪費在兒女私情上，你知道沈家上上下下有多少人在聽他的決策行事？”
“在沈夫人的眼裡，allEN是沈家的家主，其次纔是你的兒子。可是在我佟萱眼裡……”佟萱很堅定的說，“他只是沈夜南。”那個愛她的沈夜南。
“別跟我說這麼多的廢話，你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喝藥？”天天這樣嬌情拿捏著她兒子，她看不過眼了好嗎？！這孩子還是塊肉，有什麼捨不得的？！！
見佟萱不說話，沈夫人越覺得生氣，“你以爲你有事是你一個人的事？你躲遠些，我才懶得管，可你偏偏留在我兒子身邊，佟萱，爲了你一個藥的配方，我兒子付出近兩個億的代價，你還要他爲你付出多少？說得難聽點，你的命也不值這點錢。”
佟萱的命當然是值這點錢的，只是她聽到沈夫人這話，都沒有聽懂，什麼兩個億的代價？
“沈夫人，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佟萱滿臉的不解。
“你當然不解，因爲我那傻兒子什麼都不告訴你，他爲你用了多少人力物力財力，他什麼都不告訴你。”沈夫人氣惱極了，“現在終於有辦法把你治好了，你偏偏在那裡裝嬌嫩，矯情地說什麼要保住孩子。佟萱，你自己也十分清楚這個孩子就算生下來也不可能是健康的，你就那麼自私，那樣看著我兒子爲你痛苦，你覺得很過癮，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沈夫人，要保住一條人命對你來說就有這麼多的藉口嗎？”佟萱覺得她跟沈夫人真的是雞同鴨講，“allEN爲我做了什麼我的確不清楚。但是……”
“但是？你佟萱就是一個自私的女人，你無非是想拿著這個孩子勾起夜瀾以後對你的疼惜，說到底，佟萱，你自己也覺得男女愛情不過就是荷爾濛的衝動，終歸會有淡的這一天的。”
“……”她沒有！！
“我早就說過，你這種人不會明白我們世家的生存規則，夜瀾爲你得罪家族長輩，爲你，逆反我這個母親，你呢，你爲他做了什麼？”沈夫人諷刺的笑道，“你現在連爲他減少痛苦都做不到！看著我兒子一天天因爲你要保孩子而痛苦難過，你高興了是不是？”
“你明知道這個孩子最後是保不下來的，你非要這麼拖著，天天給夜瀾身上灑鹽，讓他難過，讓他愧疚……你打的什麼算盤，就算你被下藥是沈夜巖所做，是間接因爲夜瀾而被下藥，但是，佟萱，你夠了，是你一定要跟我兒子在一起的，我早就警告過你，跟我兒子在一起，你不行！！”
佟萱被沈夫人這一連串的長話給說得吐不出半個字。
她，只是想保住這個孩子。
可是，沈夫人卻給她灌這麼多的罪名，而且聽起來，好像很像是真的是這樣一般。
被說得似乎她現在不把孩子拿掉就是十惡不赦一樣，佟萱只覺得諷刺致極，“沈夫人，是不是所以靠近你兒子的人你都認爲有目的，是不是我做什麼，你都覺得我有目的？”
她懷孩子，說她是想用孩子來進沈家。
她現在想保孩子，就說她用痛苦折磨沈夜南。
也是，人家本來就看她不順眼，她做什麼，不，就算她不做什麼，沈夫人也是討厭她的。
“母親。”沈夜南聽到沈夫人的話臉色沉沉的走了過來。
沈夫人看向沈夜南，“夜瀾。”
“母親，孩子的去留我跟萱萱已經商量過了，聽鳳書回來再做決定。”沈夜南上前拉住佟萱的手，感覺她手心的冰冷，他不由得語氣重了許多，“母親以後不要再對萱萱說這些你自己猜測的話。我帶萱萱回來住在沈家，是爲了她的安全著想，但若是母親還是這樣一心爲難萱萱，那我……”
“你又要搬出去住是嗎？”沈夫人氣極接過，“外面安全嗎？沈夜巖都買兇殺你了，你還要爲了跟我生氣要搬出去住？”
“母親！！”沈夜南聲音冷了下來。
“你不讓我說她就不會知道嗎？佟萱。”沈夫人看著一臉不解又震驚的佟萱，“沈夜巖爲了騙夜瀾過去拿什麼s配方，在路上下了殺手，這事，你知道嗎？！！”
“母親，夠了。”沈夜瀾冷聲打斷沈夫人的話，然後柔聲地對著佟萱說，“我扶你回房間。”
佟萱卻是抓著他的手，怎麼也不肯移動半步，“你母親說得是真的嗎？”
她就說，沈夜巖怎麼會那麼輕易把s配方給他，可是沈夜南不說，她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麼得來的，她還以爲是用金錢之類做爲交換。
她，從沒有想過他可能會因此丟了性命。如果，如果那天他被人得手，她，是不是見到的就是他的屍體了？
“你就繼續裝。”沈夫人惱火死了，“你覺得你可憐委屈，那夜瀾的委屈可憐又誰來心疼？”他一心想安慰佟萱，可是他呢？除了她這個母親，誰心疼他？！
沈夫人對上沈夜南那難看的臉色，也不再多說什麼，生氣地離開。
她真的不知道佟萱到底有什麼好，夜瀾就是這麼死心踏地地爲她。
佟萱怔在原地，沈夫人這話讓她無言以對。是啊，她難過，委屈，害怕，他一直安扶著他。可是他呢？
她一心沉浸在痛苦裡，被頭疼折磨，由於眼瞎而掉淚害怕難過，由於孩子的去留而痛苦掙扎……
而沈夜南的痛苦不下於她，可他卻不能說一個字，他安慰她，安撫她。公司，家族的事還要處理，還要跟沈夜巖鬥來鬥去……
一直都是他爲她爲付出，她呢？做了什麼？
他甚至因爲配方而遭遇殺手，他明知道沈夜巖是心狠手辣的人，他還去赴約……
“對不起。allEN。”是她太自私，一味地只看到自己，忘了他也在痛苦之中。
“我母親的話都是氣頭上，你別理她。等……等你好了，我們就搬出去。”無論怎麼樣，現在搬出去是不理智的。
“allEN，我太自私了。”佟萱抱著他，難過的低語，“只知道自己的難過，卻沒有爲你想過。”她甚至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對他說過。
若不是沈夫人這番話，她還沒有感覺到哪裡不對。她竟然將
所有的事情都依賴在他的身上，那麼的理所當然……
她要保孩子，他二話不說地就站在她這邊。
她明知道孩子無法保證健康，明知道在孩子和她之間，他做的選擇是她的健康，她卻還是求他保住孩子，留下肚子裡的寶寶。
他依舊是同意了。
她，沒有想過，這對他來說也是折磨。他的孩子，他的愛人，因爲他的疏忽，而變成現在這樣只能留其一的結果。
他每天看著難過的她低哄，安撫。她還拿他的手放在腹部告訴他，她感覺到寶寶在動了。
……她纔是最自私最殘忍的人。怪不得沈夫人那麼討厭她。
她看不到他的痛苦，她不知道他也難過。
她不知道他恨自己無能爲力，最後只能治好她，棄了孩子。不知道，他一個人在書房也曾紅了眼眶……
吸了吸鼻子，佟萱一臉的難過，“對不起……”是她太自私了，“讓人去煎藥吧。allEN，這藥，我喝了。”
沈夜南只覺得喉嚨被什麼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他只是抱緊著她，不說話。
佟萱輕輕地呼出氣，“以後，我們還會有好多好多的孩子，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