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回神,蕓妲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親人只能是親人,誰也無法代替,再多的補償,也沒辦法填補那些與生俱來的羈絆。蘇思兒一直是個堅強的女人,就算沒有了他,也依舊能活得很好,可是他又忍心嗎?那是他一生的愛啊!
萬般苦楚,秦政無法回答沈蕓妲,這種時候,他不能給沈蕓妲一個承諾,他是愛蘇思兒的,然而因爲對於蕓妲的歉疚,因爲不想蕓妲那樣輕易的放棄自己的生命,因爲,沈凌風的手段,他不得不安撫沈蕓妲。
“蕓妲,你過來!”沈凌風看著自己的女兒,一股憐意涌上心頭,帶著慈父的嚴厲,喚著自己的女兒。這個他從小到大疼到骨子的女兒,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幼年喪母,對她的打擊原來這麼大。
將沈蕓妲護到自己身旁,沈凌風繼而看向秦政。年輕時,沈凌風也算是商場上數得上的風雲人物,到老了,身上也有著商人的精明狠戾樣子,所有的柔情,也只有面對自己心愛的女兒纔會展現。
此刻,秦政儼然就是傷害自己最愛的女兒的罪魁禍首,沈凌風自然給不了秦政好臉色。拉著蕓妲坐了下來,頭也不回的讓秦政坐下。
看著沈蕓妲期待的目光,秦政心中是有不忍的,現在的他心中很亂,孩子是無辜的,可是他從來都沒有想要和蕓妲生過孩子,然而還是有了。這纔是真正讓他進退兩難的,這個孩子來得這樣不巧。
轉身,秦政忽然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是這樣軟弱,無比期待的想要見到蘇思兒,以此確定他那顆不安的心。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他,怎麼也會有這樣需要依靠堅定信念的時候。
“阿政!”沈蕓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悽婉,她從坐下目光就一直停留在秦政身上,和秦政說了那麼多的話,他卻是一聲也沒有迴應。沈蕓妲忽然覺得有些怕,她拿孩子做的堵住,勝算已經越來越小了嗎?
“蕓妲,你坐好!”沈父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女兒,轉頭憤怒的看著秦政,“蕓妲喊你,你都不知道應一聲嗎?讓你坐下,沒有聽見?給我坐下!”
沈父也是習慣了命令人的,在他看來秦政不過是個後生小輩,即使事業做得再出色,畢竟經驗還是不夠,連他父母見到自己都要給幾分顏色,憑著在珠寶界的地位,沈凌風的名字到哪裡都算是響噹噹的。
聽見沈凌風的聲音,帶著慍怒的語氣,秦政嘴角不自覺的上揚,或許還是這樣的形式他更加來得得心應手,撇開蕓妲,對於沈凌風,他就不用顧忌那麼多,該還的都還了,還要怎樣!
“公司裡還有事情,歇了這麼久,我還要回去看看!”秦政轉過身,一臉坦然的看著沈凌風,卻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一眼一旁的沈蕓妲。只是余光中,還是瞧見了沈蕓妲弱不禁風的樣子,楚楚可憐。
“你!”沈凌風氣到不行,真想上去就給秦政一個耳光,作爲一個岳父,他確信自己有這樣的權力,正想著起身動手,卻被沈蕓妲攔下了。
“爸爸!”沈蕓妲拉著自己父親的手臂,原本嬌弱的面龐因爲著急有了些許潮紅,沈父心疼的望著自己的女兒,那個被他寵到天上的女兒,那個公主般驕傲的女兒,何時竟變成了這副模樣。
卑躬屈膝,爲著一個秦政,將自己淪落到這樣悽慘的地步。更可惡的是,這個秦政居然還不知道好好珍惜。且不說自己妻子的一條命,就憑著蕓妲愛了秦政這麼多年,他居然一點愧意都沒有!
“狼心狗肺的東西,當年就不應該救你!我沈凌風的女兒,從來都只有受寵的時候,何曾有這樣的冷落!你娶了她,就對她好點,不然,後果自負!”目光灼灼的看著秦政,話裡的意思再明瞭不過。
秦政筆直的立在那裡,他生平最不喜歡的就是受人威脅,偏偏這個老頭總是要挑戰他的耐心。迎上沈凌風咄咄逼人的目光,秦政的目光是不可掩飾的狂妄,“那我就拭目以待!”
不去在意蕓妲悽悽的目光,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也是沒有辦法。沈凌風欺人太甚,以前就拿著蘇思兒威脅自己,又有何面目以岳父的名義威脅自己,早晚,就像容軒說的,收了沈氏。
“你們不要再說了!”在場的兩個男人,都是商場數的上的人物,如今倒是不惜臉面鬧翻了,一個一個說出的話,都透著狠戾和比試。沈蕓妲的聲音細若遊絲,卻比之前的聲音更有震撼力。
沙發上的沈蕓妲,臉色蒼白,淚水已經溼透了臉龐,瞪著那雙已經失去的焦距的眼睛定定的望著對面,又好似根本沒有看向哪裡,她只是需要一個點,支撐著她已經被傷透的心。
一個是她的父親,一個是她的丈夫,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男人因爲自己的事情在吵架。她口口聲聲哀求著的丈夫,在她一番肺腑之言下,仍舊是無動於衷,不置一詞。最愛她的父親,也被這個男人氣到不行。
沈蕓妲悽悽的低下頭,長久的沉默。
“蕓妲,你怎麼了?”沈凌風哪裡見過自己女兒這樣悽慘的模樣,他已經年過半百,唯一的心頭肉就是沈蕓妲了,焦急的就要靠過去詢問,卻被攔住了。
“爸爸,你別過來,我想和阿政單獨談談!”沈蕓妲的聲音低低的,卻有著不容分說的力量,她是鐵了心了,勢必要和秦政說個清楚。
“他都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我沈凌風疼到大的女兒,竟然還要爲這麼一個不愛你的男人自降身價嗎?”沈父真是快要氣瘋了,蕓妲是他心頭的一塊肉,卻偏偏栽倒在這麼個白眼狼手裡。
恨鐵不成鋼,又是對女兒的心疼,沈父略帶警告的看著秦政,有他在蕓妲身邊一天,就角不能讓秦政可以欺負到自己的蕓妲的頭上。
“爸爸,你出去吧!”沈蕓妲一直低著頭,一片悲傷都掩藏在那片陰影之中,柔柔弱弱的聲音卻帶著堅定。沈父無奈的搖搖頭,終究是自己的女兒,一步一步走回了房間。
大廳中,就只剩下秦政和沈蕓妲兩個人,牆上的掛鐘秒針一直走個不停,滴答滴答,永不停歇,在這樣安靜的氛圍裡,竟讓人有些心煩意亂。
“蕓妲!”對於沈蕓妲,秦政總是狠不了心,卻也不能有太多的情,“孩子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永遠都是他的父親!”
作爲一個男人,他就一定會負責,更何況,那個孩子還是他的親生骨肉,骨肉親情,秦政無法做到恩斷義絕。不愛他的母親本就是對他的一種虧欠,又如何不能愛他呢?
“你永遠都是他的父親!”沈蕓妲重複著秦政的話,像是囈語,一直說了好多遍,聽在秦政耳裡卻是越來越諷刺,直到,沈蕓妲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起身,走到他的身前。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絕望,憤怒,委屈,沈蕓妲淚光點點,因爲個子比秦政矮上一個頭,她就這麼歪著頭,在不遠不近的距離定定的望著秦政。
“你永遠都是他的父親,卻不會是我沈蕓妲永遠的丈夫對嗎?”那樣絕望的發問,那樣毋庸置疑的語氣,淚水漣漣。右手輕輕勾著秦政的手,得到的卻是秦政不動聲色的拒絕。
這時候的沈蕓妲總算知道自己是何其卑微,她卑微的愛著這個叫秦政的人。從小時候的大哥哥,到現在的丈夫,她扮演的的一直都是那個永遠追在秦政身後的小女孩,卻得不到他的真正的愛戀。
那年在母親墳前的起誓,是他負了心還是自己會錯了意。後來的一切,卻原來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和窮追不捨,甚至以死相逼,到了這種地步,這個男人還是不能夠全心全意的愛自己。
“我到底有哪點比不上蘇思兒,阿政,我這麼愛你!從小到大,我的眼裡就只有你!我潔身自好,從未和別的男子有過親密的舉動,蘇思兒她比得上我嗎?且不說她和那麼多的男人扯不清,她何曾對你死心塌地過?”
沈蕓妲不甘心,她如何能夠甘心。如果感情是一場交易,那麼她根本入不敷出,她一敗塗地,贏到的只是一幅軀殼,卻沒有真心。何其失敗,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馬,竟然敵不過一夕的情愛。
“你爲什麼要娶我?爲什麼要救我?阿政,如果早知道是現在的結局,我寧願死!”目光灼灼的看著秦政,只覺得心頭有一根柔軟的線,深深的撕扯著,就要斷裂。
“在醫院的時候,你對我說的話,阿政,你還記得嗎?”換了一種神情,此事的沈蕓妲更加讓人覺得心寒,明明是夏日,卻一如沉入冰湖中的水,涼意直沁到心底。
“你說,最重要的是,你要我好好的!”回憶起那些快樂的事情,總是幸福的,此刻的沈蕓妲,也應該是覺得幸福的,然而無論曾經眼前這個人許過多麼美好的承諾,都及不到此刻現實的殘酷。
“聽到你說那句話的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我甚至催眠自己,你不是因爲我生病而這樣的,可是這一切卻原來是我想多了!”
往年就聽好友薩沙說過,愛情不是讓女人變成了詩人就是瘋子,可現在沈蕓妲覺得,愛情就是讓女人變傻,讓女人自我催眠,透過愛人的隻言片語,幻想出一點點證明他還愛著自己的感覺。
然而幻想終究只是幻想,那些承諾也只不過是事到臨頭,一個善意的謊言,如何做得了真。可笑的是,女人終究是執迷不悟,不撞南牆不回頭,她就是一頭栽了進去,撞向了南牆,卻已經是暈頭轉向,錯過了回頭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