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看到清華離開,唐芯在短暫的懊惱之後,迅速回神,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小心翼翼的下了地,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警惕的掃過屋中每一個可以藏人的地方。
很好,沒有眼線。
她激動地捏了捏拳頭,而後,一溜煙蹭到門後,貼著門偷聽外邊的動靜,除了夜間的幾聲蟲鳴,屋外安靜得不像話,唐芯彷彿看見了希望的曙光就在自個兒眼前,心跳開始加速,既緊張又亢奮,舔了舔乾澀的脣瓣,挪步來到木窗旁,剛想伸手推窗,又遲疑了。
那貨不惜暴露鄭曦之這個線人,把她抓來此處,怎麼可能不在附近派人盯梢?以她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能是那些人的對手麼?
答案完全不用想,而且就算她能想辦法逃掉,平安回到冷麪神身邊,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告訴他鄭曦之是奸細(xì)?他背後的主子是她過去的姘頭?還是說,是猛烈追求她的變態(tài)愛慕者?而她壓根不知道這貨是什麼來路,更不清楚他的目的,也不曉得他的計劃?
不行!她暫時不能走。
唐芯甩甩頭,不甘心的看著近在咫尺的窗柩,脣瓣用力抿緊,眸中的猶豫,漸漸化作堅定,轉(zhuǎn)頭在屋子裡閒逛起來,時而翻箱倒櫃,時而翻看書架上的書冊,忙活了老大半天,唐芯一點線索也沒找到。
“嘖,”失望地將書隨手扔到架上,剛轉(zhuǎn)過身,冷不防就聽見了推門聲。
“在找什麼?我?guī)湍恪!鼻迦A緩步走來,眉眼溫和如風(fēng),輕柔的聲線透著沒有掩飾的愉悅。
“隨便走走看看而已。”唐芯敷衍的答道,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我餓了,把吃的給我吧,雖然它賣相不怎麼好,但能飽腹就可以了,我的要求不高。”
任性的話換來的是清華寵溺的笑容:“我派人去買了,先吃點水果墊腹吧。”
唐芯這才注意到,他手裡拎著一個小食盒,眼睛刷地亮了,然後懷疑地盯著他:“這麼晚還有果子賣?”
“只要你想吃,再晚都能買到。”取出食盒裡的新鮮水梨,用袖中的娟帕擦乾淨(jìng),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褪鞘剝皮。
梨子輕脆的嫩黃外衣,在他手指翻飛間,成一條直線剝落下去,果肉滲出些許晶瑩剔透的汁水,染溼了他白玉般美麗纖細(xì)的手指。
“這裡究竟是哪兒?”唐芯一邊盯著果肉猛咽口水,一邊分心問道。
“是你小住的地方,上下我都打點好了,缺什麼,要什麼,你告訴鄭曦之便可,他會替你備好?!鼻迦A柔聲說道,一雙濃情遍佈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唐芯,猶是在看到她盯著自己手指的灼灼目光時,心頭更增幾分滿足、甜蜜。
能像這般和她同處一室,如尋常夫妻一樣談笑,是他此生唯一的念想。
眉眼柔和似水,倏地,想到她也曾與另一人同處一個屋檐底下,氣息徒然一沉,微顫的食指在刀刃上施力,割出一道細(xì)小的口子。
驟然出現(xiàn)的血滴,讓唐芯愣了一下,受驚般衝到他身前,近乎本能的執(zhí)起他的手指想要放到嘴裡,爲(wèi)他吸去那刺眼的
紅。
“……”臥槽!
唐芯嬌軀一震,整個人徹底傻了。
她居然會關(guān)心一個包藏禍心的綁匪?
見鬼似的甩開他的手指,蹬蹬退開了好幾米。
將她前前後後的反應(yīng)看在眼中,清華心下一沉,精緻的面龐低垂下去,渾身散發(fā)著一股令人不忍的悲傷。
“呃……”唐芯尷尬地抓抓腦勺,“我?guī)湍憬腥??!?
正好可以趁機打探一下,外邊藏了多少人馬。
說完,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衝出房門,目光火速掃過冷清的院子,清清喉嚨,朗聲說:“你們的主子受傷了,誰有金創(chuàng)藥?”
話落,滿院寂靜。
不是吧?難道她猜錯了?
唐芯滿臉困惑,不信邪的再度出聲:“喂!你們有沒有聽到我的話!他流血了,需要包紮!”
“一點小傷罷了?!鄙磲嵊心_步聲靠近,屬於那人的氣息從後飄來,接著,腰間就有一雙大手纏上。
“這也能叫小傷?”唐芯以左腿爲(wèi)軸,藉著轉(zhuǎn)身的機會,巧妙的避開了他的觸碰,“誰知道那把刀上有沒有細(xì)菌,萬一傷口感染怎麼辦?”
說得好!就是這個節(jié)奏!唐芯,你可以的!
默默在心頭爲(wèi)自己的演技點贊,她擺出一張擔(dān)憂的樣子,說:“知道爲(wèi)什麼會有人患上重病嗎?就是因爲(wèi)平時不注意細(xì)節(jié),總是仗著自個兒年輕身體好,結(jié)果呢?小病拖大病,到最後想治都治不了了。”
對上她那雙刻滿憂色的眼睛,清華眉心間纏繞的鬱氣,瞬間消散:“藥?!?
一抹黑影掠空而過,恭敬地將金創(chuàng)藥遞給他,待他接過,又飛速回到暗中。
她就知道!
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唐芯轉(zhuǎn)頭瞧了瞧人影消失的地方,不經(jīng)意的問道:“憑啥他們聽你的,不聽我的?不是說,我要什麼,都有人會幫我準(zhǔn)備嗎?你騙我!”
面對她無端的指責(zé),清華柔柔一笑:“不會有下一次。”
“真的?”這人會這麼好心?唐芯暗自冷嗤。
“芯兒,”他無奈地輕嘆口氣,“我永遠(yuǎn)不會對你說謊?!?
呵呵,騙鬼呢?
唐芯大寫的不信,也沒做掩飾,有些事過猶不及,她要真表現(xiàn)得和之前相差太大,絕對會引起他的懷疑。
“往後你便知道了。”清華眸色黯淡一下,而後,定眼凝視她,似乎在等待什麼。
唐芯眨眨眼睛,一臉莫名:“幹嘛?”
目光輕掃過手中的傷藥,又落在她毫無任何反應(yīng)的小臉上,心尖泛起些許悶疼。
他搖搖頭,說:“沒什麼,夜裡風(fēng)大,進(jìn)屋吧?!?
輕輕將藥瓶滑入衣袖,指尖滲落的鮮血在袖口上暈染出一朵朵傲梅。
唐芯也嗅到了那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可惜,她根本沒想過要幫他親手包紮。
如果說沒有出這次的事情,她或許還能把這人當(dāng)作恩人看待,但僅憑他在冷麪神身邊安插探子,她就做不到真心實意的關(guān)心他!能像這樣和他虛
與委蛇,逢場作戲,已經(jīng)是她能做到的極限了。
吃過宵夜,唐芯有些犯困,可想到這人還沒走,立馬打起精神:“你……”
“睡吧,”清華來到牀邊,替她撫平牀單上的褶皺,“我守著你?!?
拜託,他在這兒,她能睡得著纔有鬼了!
唐芯翻了翻白眼,道:“我不習(xí)慣睡覺時,有人在旁邊看著,”頓了一下,重音提醒,“特別不喜歡?!?
“不喜歡麼?”可她分明縱容了那人!氣息有一瞬的絮亂,眼底死死壓抑的危險暗流彷彿要噴射而出。
意識到危險,唐芯警惕的退到桌邊,拿起那把遺落的匕首,握在手裡。
只要這貨發(fā)瘋,她絕壁要他好看!
就在唐芯神經(jīng)緊繃之際,那股可怕的氣勢忽然蒸發(fā):“那你好好歇息,我不在此礙你了。”
“嗯嗯?!笨熳呖熳?!唐芯如小雞啄米,歡送他離開。
清華細(xì)細(xì)審視著她的表情,然,終是沒找到丁點不捨。
心尖徒然升起一股尖細(xì)的疼痛,巨浪般無法壓制的苦澀漫上喉嚨。
他低低垂下眼眸,緩步而去。
敞開的房門外月光肆意入侵,灑落在他羸弱、纖細(xì)的身影上,不知怎的,唐芯彷彿在他的背影上看出了幾分蕭索。
“切,關(guān)我屁事?!笨桃夂雎缘粜牡啄硞€角落的難受,翻身上塌,將匕首藏在枕頭下,閉目小憩。
但她試了好幾回,連綿羊也數(shù)了幾百只,依舊睡意全無。
索性睜開眼睛,直勾勾瞪著牀頂。
也不曉得那貨現(xiàn)在怎麼樣了,邊關(guān)的局勢他知道嗎?有沒有想到應(yīng)對的辦法,而她的失蹤,他肯定也得了信吧,會不會衝動的離開楚國,到處搜尋她的下落?
“你千萬別犯傻啊?!碧菩据p聲喃喃道,她不希望因爲(wèi)自己,而令他放下身爲(wèi)一國之君的責(zé)任,放任兩國局勢持續(xù)發(fā)酵,即便她很想見他,很想他快些派人來將壞蛋一網(wǎng)打盡,救她出去,但如果這要用他放下所有來換,她寧肯不要!
“不過,都這麼久了,他肯定已經(jīng)說服楚帝退兵了吧。”唐芯轉(zhuǎn)念一想,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畢竟那是他呀。
想著不知在帝都,還是回到邊關(guān)的某人,唐芯終於有了些許睡意,眼瞼緩緩闔上,肉嘟嘟的小臉一派恬靜、安寧。
門外,一抹黯然的身影靜靜站在刺骨的涼風(fēng)中。
那些低不可聞的呢喃,哪裡逃得過他的耳朵?
殺意染上眉梢,滿目戾氣。
“守好她?!?
言罷,他拂袖而走,暗處幾道身影即刻跟了上去,猶如鬼魅,消失在無垠的夜幕底下。
鄭曦之捂著犯疼的胸口從院中的大樹後走出來,對著清華離去的方向欠身行禮,之後,神色複雜地睨了眼緊鎖的房門。
爲(wèi)了夫人,主人不惜拋下帝都的種種,來此一見,可她呢?
一抹決絕掠過眼底,如若因爲(wèi)一個女人,而損壞了主人的大計,即便主人事後會嚴(yán)懲他,他也絕不會姑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