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在西涼國。
沈青雉出事那天，纔剛送完沈軒宇。
沈軒宇半路上接到消息，馬上往回趕，但還是晚了幾步。
他後來只能和父親武安侯匯合，之後父子倆，還有媚姨娘，一起帶著人手，循著沈若愚他們留下的線索，一路追向北方。
先不提侯府這邊傾巢而出。
時隔許久，戰(zhàn)神楚元帥，總算是班師回朝了！
楚元帥名叫楚戰(zhàn)，大軍駐紮在城門外，宗元帝現(xiàn)身城樓上，親自迎接，對楚元帥這位鎮(zhèn)國保護(hù)神的態(tài)度，可比沈若愚那時優(yōu)待多了，不僅僅只是一場接風(fēng)宴，更是給足了顏面！
但楚元帥的臉色十分冰冷。
“元帥，前面就是京城了。”
心腹悄悄提醒楚元帥，楚元帥眉眼向下一壓，“我知道！”
他披盔戴甲，一身狠戾的血腥味，長得十分英武，身材高壯，又一身腱子肉，可滿臉全是鬍子，乍一看像個野人，唯有鷹隼般銳利的眸子，綻放著尖銳的，凌厲的，冰冷的好戰(zhàn)之色。
楚元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聲問：“之前京城飛鴿傳書，傾玄去了北冥那邊？”
“是……咱們的人暗中跟著，可大公子太警惕，以爲(wèi)咱們是那些追殺他的殺手刺客，將咱們的人甩開了。”
楚元帥又一陣心煩，當(dāng)再度看向皇城時，目光越發(fā)地銳利冰冷。
“當(dāng)年……本以爲(wèi)，這樣才能保全傾玄。可……”
又豈能想到，那婦人，心思竟那樣狠毒。
他對不住傾玄。曾無數(shù)次派人回來，卻遭背叛，傳遞回來的全是假消息。他以爲(wèi)傾玄能平安長大，卻不知傾玄厲盡了死劫。
再一想元帥府的那些人，楚元帥眼底掠過一抹冰冷殺意。
大軍留在城外，楚元帥帶著親信，以及在戰(zhàn)場上立過功的將軍們進(jìn)城。
宗元帝熱情相迎，君臣二人一派和睦，可有那心思敏捷的，私下揣度。
凡事不能看表面，這楚元帥已功高震主，在民間的聲望甚至已趕超皇室。
百姓或許不知這西涼皇室姓什麼，卻無人不知楚元帥大名，就像當(dāng)年的武安侯。
接下來，恐怕又是一場博弈，分權(quán)，卸甲，鳥盡弓藏！
“父親！”
這樣的日子，楚東塵自然也到場，並因是元帥子嗣，得到恩準(zhǔn)，和宗元帝一起迎接楚元帥。
他坐在輪椅上，面龐含笑。
楚元帥看了他幾眼，半晌，露出個豪爽表情：“不錯，好小子，竟成了九皇女的乘龍快婿！”
楚元帥一番賀喜，叫楚東塵笑了一笑，可等楚元帥一轉(zhuǎn)身，他就壓抑地攥緊了拳頭。
外人都以爲(wèi)，元帥偏心，出征前寵著繼室徐夫人，也溺愛著他和雙生弟弟楚西城，而出征後十多年來，對楚傾玄的事情不聞不問，可又有誰知道……呵，全是假裝，不過是他故意作出來的！
楚東塵神色深沉地看向元帥那邊，元帥正被一些人簇?fù)碇哒勯熣摚M顯英武豪邁。
看似是個大老粗，可又有幾人知曉，能用兵如神的元帥，又怎會怎是個粗心眼，分明心細(xì)如塵。
楚東塵不禁回想，當(dāng)年……元帥出征時，他已經(jīng)記事了。
他曾以爲(wèi)自己和雙生弟弟楚西城，深受元帥喜愛。可直至那一天……
年幼的楚傾玄一個人坐在鞦韆上，隔著很遠(yuǎn)，元帥卻注視著楚西城，還吩咐人爲(wèi)楚傾玄加件衣裳，給楚傾玄的屋子多添幾盆炭火。
明明人前是那樣冷著，厭著楚傾玄，對楚傾玄是那樣嚴(yán)厲。而對他和楚西城卻只有溺愛，千依百順。
不管逃學(xué)，還是闖禍，都從不見元帥計較。可唯有楚傾玄，稍有個行差踏錯，練武不專心，功課不專心，每一次都要被狠狠訓(xùn)斥！
到了那一刻，楚東塵無師自通一個詞兒，溺殺！
元帥所爲(wèi)，是殺人不見血，用溺愛爲(wèi)手段，想無聲無息地毀了他和弟弟楚西城。
那之後他，楚東塵發(fā)現(xiàn)越來越多的疑點，元帥在他孃親繼室徐夫人面前，總是寵愛，可夜深人靜時，他無數(shù)次一個人靜立在月光下，不知在追憶緬懷著什麼。
元帥出征前，正好趕上原配夫人的忌日。那一晚他在戰(zhàn)神府早已廢棄多年的院子裡，酩酊大醉，抱著夫人的牌位，流盡了男兒淚。
一個高壯魁梧的大男人，卻無聲哀嚎，悲痛得撕心裂肺，卻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生怕驚動了戰(zhàn)神府的其他人。
許多事情，從那時起，楚東塵就懂了。
“呵……”
楚東塵垂了垂眸，又不禁輕撫自己的腿。
這雙腿是他自己作的，小時候不懂事，元帥出征後，他從假山上跳下來，讓人寫信給邊疆。元帥回了一封信，那字跡蒼勁有力，力透紙背，一副慈父模樣，寫盡了關(guān)心，還託人捎回許多邊關(guān)特產(chǎn)。
可他要的，從來都不是這個！那之後楚東塵的腿傷漸漸好了，他其實不需要輪椅，平時也能走幾步，可每當(dāng)站起來，卻總是回想起受傷時的那種疼。
他想，就算他與楚傾玄不死不休，最終分出個你死我活，但永遠(yuǎn)沒有真正的贏家。
又或許，就算是贏，贏的也只是楚傾玄。
但他還是不甘心。
不甘心。
·
元帥被宗元帝接進(jìn)皇宮，他的心腹卻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甩開一些跟蹤者，來到一戶不起眼的院子外。
這院子也真巧，前陣子蕭楠曾來過，住在院子裡的，全是從戰(zhàn)場退下來的老兵，私密回京後，就在這兒蟄伏了下來。
他們奉楚元帥之命，暗中盯著元帥府，也暗中注意楚傾玄。
這名心腹問：“那些叛徒呢？”
“已全部盯緊，尚未打草驚蛇。”
但這些老兵卻一臉激動。
“這次元帥回來，可是要徹底血洗？”
“那些個不要臉的！背叛元帥，成了別人的走狗，爲(wèi)別人賣命！”
“若不是他們屢次傳遞假消息，公子怎會受那些苦！”
一提這個，所有人都?xì)鈶嵦钼摺?
心腹道：“且看緊了，時機(jī)一到，一個不留！”
第二日，像當(dāng)初沈若愚回京時，宗元帝特地爲(wèi)楚元帥舉辦一場更加盛大的洗塵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