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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一天的工作,李清拖著疲憊的身體朝著他秘密的家走去。不僅是身體上的疲憊,精神上的壓力更是壓得李清幾乎喘不過氣來。
李清不在乎自己怎麼樣,但是卻必須爲(wèi)徐玲、爲(wèi)自己的母親和姨母著想。看著母親辛辛苦苦跟在韃子女人後面忙碌,李清就覺得如刀割一般。看著兩位母親在寒風(fēng)中顫抖,一次又一次跪下來給韃子磕頭敬禮,李清心都碎了啊。還有玲兒,這麼小的小姑娘就要迎著凜冽的寒風(fēng)雨雪給韃子端茶送水!哪怕鍾娜格格對她再好,這個奴婢的身份也不應(yīng)該落在她的身上啊!
現(xiàn)在能夠怎麼辦?李清只能拼著快點做完自己的事,然後幫三個女人分擔(dān)一些。不知道什麼時候似乎有些習(xí)慣下跪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鍾娜格格的府邸留不得男人,李清在衆(zhòng)韃子不屑的目光中走出了大門。手裡的食盒裝著些點心,是母親和玲兒得到的賞賜,全部被給了自己。小心翼翼穿過彎彎曲曲的弄堂,李清回到了自己破舊的房子。
剛推開屋子的門,李清就聽到屋內(nèi)有動靜聲傳出來。隱約是有人在哼哼唧唧的樣子,李清心裡一緊。
將食盒放在桌子上,儘量不發(fā)出任何的聲音。眼睛表情冰冷無比,李清悄悄走向裡屋。半路上李清的袖子裡伸出一絲刀尖,左手在木門上輕點。木門發(fā)出輕輕‘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
哼唧聲應(yīng)聲而止,許安的聲音傳出來:“是李清?別進(jìn)來,你大哥在洗澡!”
“大哥?你嚇?biāo)牢伊恕!崩钋弩犃艘豢跉猓鋈痪陀X得渾身無力。靠著牆壁。李清側(cè)頭對著裡面道:“大哥,你怎麼還在保定啊?聽說保定全城戒嚴(yán)了,難道大哥你被堵住了沒能出去?”
“不是,我故意留在保定不走的。你和玲兒還在保定,我怎麼能走呢?”輕輕笑笑,許安使勁擦著身上的血污。滾燙的熱水將整個人都蒸紅了,大冬天的洗熱水澡實在是一種無法言語的享受。
“呵呵……”將食盒裡的點心放在桌子上,李清扭頭對裡邊笑一聲:“大哥。你倒是膽子大啊!那祖大壽是大哥殺的吧?別否認(rèn),你身上的血腥氣哪怕我在外邊兒都聞的清清楚楚。若不是那味兒,我剛纔又怎麼會緊張呢?”
笑笑卻不答話,許安將頭埋進(jìn)浴桶中。咕嘟咕嘟浸泡了一會兒。許安擡起頭道:“李清,這幾天我就住在這裡了。恩……那個什麼格格去太慈閣燒香的事,你給我多關(guān)注一點,她的護(hù)衛(wèi)、她平日的習(xí)慣還有別的什麼。抓緊時間,我們必須儘快帶著玲兒和大娘他們離開保定。”
提著一桶熱水走進(jìn)裡間。李清緩緩將熱水倒進(jìn)浴桶中。騰起的蒸汽煙霧繚繞,李清看著許安背上的傷痕皺了皺眉頭:“放心,這些事我都觀察過。格格平時身邊沒多少護(hù)衛(wèi),對玲兒和娘她們平時也很放心的。誰會想到我們要逃走?所以應(yīng)該問題不大。就是如今保定戒嚴(yán)。也不知道對格格那裡有沒有影響。還有,怎麼走出城門也是一個問題。哎!那個祖大壽。大哥你殺早了。”
“叛徒走狗賣國賊,人人得而誅之!”冷笑一聲。許安卻絲毫不在意他殺祖大壽造成的後果。再說李清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是許安自己不知道麼?祖大壽還有吳三桂兩個混蛋,那確實是該死。
“行!該殺。我就是說說,你氣個什麼?”李清白了許安一眼,給許安遞過去一個胰子。
舒爽的靠在浴桶裡伸直雙手,許安愜意的閉上了眼睛。已經(jīng)多少天沒有這麼放鬆了?什麼都不用想,靜靜的享受熱水洗滌身體和靈魂的感覺。沒有陰謀,沒有殺戮,心靈徹底的平靜了下來。
李清出去買口食了,許安洗完澡渾身清爽的走了出來。順道從桌子上捻起一塊酥餅,許安邊吃邊在大門口站定。看著天邊的白雲(yún),許安忽然有些擔(dān)心城外的兄弟們。也不知道樊鬍子和張興霸的傷怎麼樣了?也不知道古月那個混蛋是不是跟自己想的一樣、圓滿將事情搞定咯。
還有玲兒!這麼久了,一直都還沒機(jī)會見她一面。可憐的妹妹,也不知道現(xiàn)在怎麼樣了。
低頭看看手裡的餅屑,許安仔細(xì)的舔了乾淨(jìng)。這可是玲兒省下來留給自己的點心,一點都不能浪費哦!至於徐玲到底是留給許安的還是李清的,許安暫時不考慮這些。吃著點心,就好像看到了玲兒在自己前面淺笑嫣然乖巧伶俐的小模樣。抱著自己的腿,玲兒可愛的對自己撒嬌。
不知道什麼時候李清回來了,筐子裡裝著五六個大碗。一個個擺在桌子上,散發(fā)著騰騰的熱氣和香味。
認(rèn)真的拾弄著,李清隨口對許安道:“大哥,格格出行還有幾天,你現(xiàn)在有什麼打算?”
“暫時沒有!休息兩天吧。”呵呵笑著坐下來叼只鴨腿,許安嘟囔道:“李清,有機(jī)會帶我去見見玲兒,或者讓玲兒來這裡教我看看。也不知道小丫頭現(xiàn)在長大了多少,想死我了都。”
苦笑一聲,李清聳了聳肩膀:“儘量吧。格格對玲兒喜歡的緊,要離開格格身邊不是一件容易事。”
“唔……這個什麼明珠格格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李清,我怎麼就沒辦法在腦海裡構(gòu)造出這麼一個人來呢?她對玲兒確實真心麼?韃子裡頭真有這樣的好人?”皺皺眉頭,許安還是放心不下。明珠格格,難道還真像那本‘嗶’珠格格的電視劇一樣,哎呀哎呀愛呀愛呀,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那種?
“格格是個好人。”白了許安一眼,李清認(rèn)真道:“不管韃子多麼的可惡,格格畢竟救了玲兒妹妹還有我們,這一點就夠了。”
“這倒是。”點點頭,許安給李清斟了一杯酒:“差一點忘記了!李清,敬你一杯。真正要多謝的是你,若是沒有你的話……”
……
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著酒,許安也漸漸從李清的描述中勾勒出了一個格格的形象出來。
說是格格,不過是一個性格文靜的普通女孩兒。也許她的身世並不普通,但是實際上這個名叫愛新覺羅鍾娜的女孩一直都生活在一個普通的牧民家中。在多爾袞兄弟‘發(fā)家’之前,鍾娜從來都沒有過和格格身份相應(yīng)的地位。一直平淡的生活長大,直到某一天多爾袞將她接到一棟富麗堂皇的房子裡。
鍾娜很文靜,甚至可以說是相當(dāng)內(nèi)向的性格。除了多爾袞和多鐸,哪怕阿濟(jì)格都不被鍾娜親近。整天呆在屋子裡繡花針織,這是一個相當(dāng)傳統(tǒng)的女人。
但是在李清的描述中,鍾娜其實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女孩。她喜歡看書,喜歡遊戲,對外面的世界充滿著好奇。她渴望自由,她悄悄在花園中養(yǎng)著兩隻小羊,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聽徐玲講述一些普通人的生活。兩個年齡差不多的小丫頭甚至一齊在花園裡弄出了一張秋千,藏在一個隱蔽的角落。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纔會真正露出笑臉,徹底的放鬆下來盡情的遊戲歡樂。
“簡單來說,就是很一個很普通的小傢伙嗎!”點點頭,許安作出結(jié)論:“雖然因爲(wèi)環(huán)境而有著壓力帶著面具,但是根本就沒心機(jī)。也對!稍微警惕點的女人都不會在外面隨手救幾個漢人放在身邊,更別說做朋友了。”
“這樣說也沒錯。”苦笑一聲,李清提醒道:“不管怎麼說,格格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利用她逃跑也就罷了,大哥,千萬別傷害她。”
“我是那種人麼?她是你的恩人,難道就不是我的恩人?”白了李清一眼,許安忽然想起一件事道:“李清,你說她和玲兒的關(guān)係特別好……我們要帶跑的事,你跟玲兒說過沒有?”
“這個……我沒想過。”李清也是一呆,忽然就明白了許安的意思。若是徐玲將這個秘密告訴鍾娜,那樣的話……
“玲兒那麼懂事,應(yīng)該不會犯傻的。”點點頭灌下去一杯酒,許安將自己說服。
不知不覺,月亮悄悄從雲(yún)層中探出了半張臉。吃飽喝足的兩個人就這麼坐在屋檐下談笑著,回憶著過去的種種。不自不覺的就談到了張家兄弟和周平樹,張家兄弟的堅強(qiáng)讓李清感嘆,周平樹的不義則讓李清一陣嘆息和黯然。
當(dāng)年那麼多的兄弟,如今就剩下這幾個人了!在這個戰(zhàn)火不斷的世界,誰也不知道將來會變得怎麼樣。誰也不能保證哪一天,會不會又有兄弟離開……
“等到哪一天不打仗了,咱們搬到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去住。”看著夜空,許安滿臉的憧憬:“那裡有著肥沃的良田,咱們買了牛,造著大房子,三家緊緊挨在一起。你娘和張家大娘都是我許安的親孃,咱們一起孝順?biāo)齻儯o她們養(yǎng)老。對了,還要給你、給張家兄弟找個漂亮又會持家的好媳婦兒……”
“呵呵……那樣的日子多好。”李清的眼睛閃亮著,臉上卻有些不好意思。轉(zhuǎn)頭看看許安,李清道:“大哥,聽說你在高陽那邊兒給我們找了個大嫂?什麼樣的女人,竟然能讓你動心。”
“我怎麼了,還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笑笑,許安卻沒有回答李清的問題。
喜歡就是喜歡,需要理由麼?無論別人怎麼看,反正自己喜歡就是夠了。什麼樣的女人能讓自己動心?
動的是‘心’,又哪裡能這麼簡單就說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