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落幕,私塾裡恢復(fù)了平靜,兩口子就離開了。
這次拉上顧紹,純粹是爲(wèi)了爲(wèi)難顧大嫂,等回去的時候喬連連才意識到,這還是兩個人頭一次單獨出門。
西陽鎮(zhèn)長而熱鬧的集市上。
喬連連在前面走走停停,挑選些合適的菜品。
顧紹跟在身後,步履有些沉重。
顧家人三番二次的折騰,他自己心底都不喜歡,想來喬連連應(yīng)該更嫌煩。
她是個好姑娘,也是個好娘,不該被如此欺侮。
顧紹有心想補(bǔ)償一下她,但摸一摸羞澀的囊,他又沉默了。
“幹嘛呢,來拎一下菜。”前頭,喬連連跟他招手。
顧紹趕緊上前,接過她手中的菜和肉,都是幾個孩子喜歡吃的。
“再買點小蔥就回家了,你去牛大叔常停車的地方看看他來了麼,來了讓他等一下我們。”喬連連道。
顧紹點了點頭。
往回走的時候,他在路一側(cè)看到了個銀飾店。
小鎮(zhèn)上的銀飾店能有多高級,款式都是京城淘汰下來的,但顧紹想了想喬連連一直十分光潔的髮髻,還是忍不住走了進(jìn)去。
“客官想要些什麼。”銀店很小,就師傅一個人在,看見顧紹,他放下正在刻的髮簪走了過來,“是要鐲子還是簪子?”
顧紹看了兩眼櫃子上灰撲撲的首飾,“把店裡最好看的銀簪拿來。”
師傅明顯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顧紹兩眼,心底有些嘀咕。
這個男人抱著一堆肉菜,衣著也十分普通,不像是多有錢的樣子,可他說話的神情和動作又如此隨意自然,叫人不能妄斷。
罷了罷了!
師傅一狠心一咬牙,從櫃子下拿出一個珍藏的首飾盒,攤開,推了過去,“這是我?guī)煾诞?dāng)年做的銀簪,不說是極好,但在這斜陽縣也是找不到的款,客官看看可喜歡。”
顧紹微微垂下眼皮。
銀簪款式是比不得京城最流行的款,但也比其他普通粗糙銀簪好了不止一星半點,上頭雕刻的梅花栩栩如生,鮮豔欲滴。
就像……喬連連一樣。
永遠(yuǎn)帶著勃勃生機(jī)的傲雪寒梅,不畏嚴(yán)寒,不畏譏諷,高傲而堅韌的活著。
“就它了,多少錢。”顧紹道。
“我?guī)煾刚f,這銀簪只用了二兩的銀,但雕工要值八兩,至少十兩。”師傅認(rèn)真道。
十兩。
從前顧紹一伸手就能拿出來的錢,但此刻居然沒有。
他思慮良久,從脖頸中摘出一塊還溫?zé)岬挠衽澹瑏G了過去。
“這玉佩乃上好羊脂玉,價值千兩。”他道。
老師傅摸了摸,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的確質(zhì)感溫潤,可就算是千兩又如何,客官,在這小鎮(zhèn)子裡,十兩銀子可比一塊羊脂玉重要多啦。”
顧紹微微一笑,“你拿著這玉去窄街三十二號找一個叫碧鬆的人,說兌十兩銀子,他會給你的。”
“這……”老師傅有些遲疑,轉(zhuǎn)念一想,還是這玉佩價值高,就算兌不了銀子他轉(zhuǎn)手賣了玉佩應(yīng)該也不虧,“既然如此,老朽就相信客官一次,客官也別怕老朽吞了這玉佩,老朽這店開了數(shù)十年了,將來還要傳給子孫,不會自砸聲譽(yù)。”
顧紹微微一笑,沒再說話,拿著銀簪轉(zhuǎn)身離去。
許是在這邊耽擱的時間有點久,等到了牛大叔的驢車前時,喬連連已經(jīng)在等他了。
“你去哪裡了。”她的語氣有些許的嗔怪。
就像責(zé)備樓兒調(diào)皮時一樣,帶著幾分埋怨,卻又含著幾分溫柔。
顧紹的心臟猛地跳動了兩下,坐上驢車的時候,他甚至不敢看旁邊喬連連的臉。
喬連連有些奇怪的瞥了他兩眼,不明白這男人爲(wèi)何奇奇怪怪的。
但兩個人實際關(guān)係並不算熟稔,她也就沒問。
終於回到了顧家村。
劉嬸子高興的迎了過來,“小喬,李師傅說今天房子就能竣工啦。”
“真的?”喬連連十分高興,雖然早就知道這兩天要竣工,但真到了那一刻,她心底還是無比的期待,“走走走,我們?nèi)タ纯捶孔印!?
她把肉菜一併交給顧紹,拉著劉嬸子就鑽進(jìn)了老宅。
或者說,叫新家更合適。
有喬連連的設(shè)想在前,師傅們盡心盡力在後,整個房子非常可觀,雖然整體依舊是四合院的架構(gòu),但細(xì)節(jié)上處理的非常到位。
比如家裡孩子多,喬連連就要房間偏多,還得大小均勻,門大窗寬敞,採光要好,適合孩子生長居住。
廚房要寬敞,要搭好各種置物架,方便放置調(diào)料。
李師傅和張師傅盡心盡力,全都做到了,不僅如此,他們做的還很好,很棒。
一共二十天的工期,喬連連先結(jié)了四十兩的材料費,又結(jié)了七兩銀子的人工費。
四十七兩,乍一看不貴,但劉嬸子卻連連咂舌。
原來劉嬸子家建起來才用了二十兩銀子,不過建造的沒喬連連家好看,也沒喬連連家細(xì)緻就是。
送走了李師傅和張師傅,喬連連看著新建成的家有點恍惚。
好在顧紹拿著一掛鞭炮過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我點了?”男人持著火摺子,回頭詢問她,“先捂上耳朵吧。”
喬連連依言照做。
噼裡啪啦的聲響在新房門口竄開,粗劣的火炮帶著銀光在空中飛舞,許多聽到動靜的鄰居都跑出來,高興的在旁邊起鬨。
新房建成,本來就是值得開心的事。
家裡幾個孩子更是高興的竄了出來,除卻不太能動的小顧樓,其他個個蹦躂著,歡呼著。
既感受著即將到來的新年的喜悅,也爲(wèi)能住進(jìn)新房而開心。
喬連連站在新房前,望著紅彤彤的油漆大門,想著賺錢時的不容易,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然後,她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那放鞭炮的男人已走到了她的身邊。
“明天就讓木匠把牀送來吧。”她輕聲道。
男人沒有回答,匆匆轉(zhuǎn)身離去。
喬連連這才發(fā)現(xiàn)手裡被塞了個東西。
她一低頭,原來是個小木盒。
木盒身上有雕花,做工不算粗糙,以喬連連在這個世界所看到的木製品來看,還算比較精緻的。
推開盒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株傲雪寒梅的銀簪,精緻又漂亮。
劉嬸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拍了她一下,“哎唷,顧紹那小子開竅了,知道給媳婦買首飾了。”
喬連連臉上一紅,趕緊把盒子蓋上。
可到底還是被有心人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