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人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焦急，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讓人內心沒來由的有些慌亂。
王蓮華站起身，叮囑了一句：“你們在家等著，我出去看看。”
出門的時候，她還沒忘記順手把門關上，以免屋裡剛剛累積起來的熱氣又隨著散落了出去。
屋外一大羣人鬧哄哄的圍成一團，中間似乎擋著什麼東西。
一看見王蓮華出來，帶頭的男人立刻走了過來，臉上表情有些著急。
“閨女啊，你家其他幾個娃娃在家嗎？”
聽到這個問題，王蓮華直接皺起了眉。
要是沒記錯的話，之前她娘好像說過要把這幾個小兔崽子都賣了的事情，只是一直沒有聯繫到牙婆。
今日這羣人看著面生，就一兩個村裡的熟悉面孔，又是這麼大的陣仗。
“他們出去幹活了，有什麼事嗎？”她語氣不善的說。
有好事的村裡人說：“錢捕頭，這女娃就是老吳家最大的娃娃，有什麼事情直接告訴她就行了。”
捕頭？
不是牙婆？
王蓮華有些懵，不知道這些人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也不敢貿然開口，只是不停往大家遮掩的那個方向看過去。
“你是這屋裡最大的娃娃了？”錢捕頭的語氣柔和了不少。
她板起臉來，回答說：“是的，有什麼事情和我說就好了，等我弟弟們幹活回來了，我會告訴他們的。”
“閨女，有些事可能……不是我們想見到的，但還是發生了。”
錢捕頭這話有些莫名其妙，讓人莫名其妙有些緊張起來。
王蓮華瞇著一雙眼，內心的不安越發濃郁了起來。
不管她怎麼努力，都看不清那邊究竟有什麼東西。
前來看熱鬧的越來越多，各自嘴裡都在說著一些看上去就知道不太好的話，時不時還有人衝著她這邊搖搖頭。
院子里人太多，亂哄哄的讓人頭疼。
她看著面前那個欲言又止的男人，冷靜的說：“錢捕頭，有什麼事情你直說就好了，沒關係的。”
錢捕頭愣了一下，然後回頭看了一眼那邊的方向。
“小姑娘，你爹孃是不是前幾天進山了？”
“是的，爹爹進山打獵，娘跟著一起去了。”王蓮華冷漠到就像在說外人家的事情一樣。
“我們在山裡找到了……幾具屍體，你看看有沒有你爹孃吧。”
話說完，他就直接轉身朝著那邊走去。
這種大雪封山的日子，大人爲了生存丟了命，只餘下幾個孤兒寡女的事情見得多了，錢捕頭自己心裡也不是個滋味。
王蓮華跟在後面，慢慢的往前走著。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的心情，雖然在記憶裡知道那是怎樣的兩個人，但是卻從未想過，第一見面，竟然會是如此局面。
看著小姑娘過來了，那邊擋著的人都往旁邊讓了一下，以免擋住了她認親的視線。
錢捕頭伸出手，把地上人身上的舊布慢慢扯了起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那個方向，企圖一起看看裡面有沒有熟悉的面孔。
“這不就是……”
“可憐了，這一屋的娃娃。”
看清地上那幾具屍體的容貌後，村裡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嘴碎的婦人們已經開始討論起未來這幾個孩子的可憐了。
地上有五具屍體，都是凍得臉色發紫嘴脣烏黑，拳頭緊緊地攥著，臉上表情扭曲到似乎能讓人體會到那時候的寒冷。
王蓮華慢慢蹲下身子來，伸出自己粗糙的手輕輕拂過繼父的面容，似乎這樣就能撫平他臉上的痛苦。
旁邊那具蜷縮成一團的女屍，兩腮凹陷，伴隨著痛苦的表情，平白無故中又多了幾分猙獰。
她的手從繼父臉上擡起，又慢慢撫摸著這個女人的臉，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
看著她的舉動，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就這麼靜靜地等待著這個小姑娘開口。
“閨女，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錢捕頭嘆了一口氣。
王蓮華沒接話只是繼續輕輕撫摸著兩個人的臉，她以爲自己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會哭，可眼淚就像是乾涸了一樣，一滴都出不來。
過了一會，她慢慢站起身子，衝著錢捕頭鞠了個躬。
“謝謝，您把我爹孃送回來，完完整整的。”
對面的幾個人都愣住了，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反應，畢竟以前發生這種事情的時候，屋裡人連哭暈過去的都不少。
但是這麼冷靜的人，還是個小姑娘，的確是讓人第一次見。
“這是你爹孃的話，小姑娘你自己給你弟弟們解釋吧。”男人轉過身，“我們也不在你這多耽誤工夫了，還有其他的苦主等我們送回家。”
“謝謝。”
得到了女孩準確地回答，一行人收拾收拾後把那兩位留了下來，然後帶著剩下的屍體，轉身離開。
等錢捕頭走了後，剛剛還在看熱鬧的村民們忍不住又開始閒言碎語起來。
“這母女作惡多端，遭了報應就算了，老吳這麼個老實人，怎麼也跟著一起遭殃了了？”
“可別說了，這小娘們平時本就隨了她那惡毒的娘，現在好了，爹孃都沒了，可憐了那幾個娃娃。”
“可憐的老吳啊，你把你那四個娃娃丟下可怎麼辦啊？”
說到底事情不是在自己身上，一羣人看上去是在可憐他們家的遭遇，實際上臉上也沒多少憐憫的表情。
王蓮華冷著一張臉，目光一一掃過面前的村民。
“我們家發生了什麼那是我們自己的家事，就不勞各位費心了。”
“家事？你娘都沒了，娃娃，你哪來的家？”有個大嬸直接笑起來。
這話一出，剛剛還裝模作樣同情他們家的那些人，直接洪鬨笑起來。
王蓮華緊緊攥著拳頭，指甲已經掐進了肉裡。
朝著那些人，她大聲吼道：“你們都給我滾！”
怒火上頭，讓她完全忘記了還有四個娃娃在家裡的事情。
聽到外面傳來這麼大的動靜，吳天賜忍不住偷偷打開了窗戶，想要看看是什麼情況。
缺少了遮掩，僅僅只是一眼，他就看見了地上躺著的那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