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水的事不僅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如今也成了他的。
他只能說他很幸運，遇上的是像溫暖這種冷靜的女人，換了是其他類型的女人，哪裡還會聽他解釋？只怕是“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然後鬧啊跑啊……
等等。橫生枝節。
而溫暖，安靜得很，她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發聲的時候，就像雕像一樣。
不過，不會吵架的女人有時候也是蠻恐怖的，冷戰起來是一等一的高手，那恐怕更煎熬。
良久沒聽到回答，以爲是自己沒聽到，微微側頭看了一下，發現她的臉側向車窗，他從玻璃上的倒映看到，她睡著了。
看到這，顧以宸竟笑了一下，繼續目視前方，觀察路況，認真開車。
他還以爲她一直不說話，是對他的事還心有芥蒂，原來……
早就睡著了。
這至少從側面印證，她對他很放心，放心到即便在他身邊睡著也不覺得有什麼。
還是他想多了。
他在Sophia的店面前停下來，在便籤上寫上了一句話，貼在出風口處，然後關掉引擎，將車內的燈光調到最柔和，然後下車。
……
溫暖迷迷糊糊地睡醒了之後，發現自己在車內，回想了一下之後，才記起來自己是坐在顧以宸的車上。
眼睛最先看到的，是路旁的綠化帶，前不遠是一盞發著昏黃光線的路燈。
打了個哈欠，喉嚨還顫了一下，哭大了過後經常這樣。
人哭累了之後很容易就會睡覺。
溫暖動了一下，身上的外套就滑在了腳上。
那是顧以宸的西裝外套，一摸，溫溫地，看來披在自己身上也有一會兒了。
她撿起來的時候，看到了貼在出風口的一張便籤，扯了下來，打開自己頭頂上的燈，上面是如他人一般好看的字體：我去買點東西，有事找我就用我的手機打給我。
再低頭一看，置物槽裡的是他的私人手機，如果他沒換過密碼的話，就是上次那個。
溫暖剛輸入密碼，就看到界面上，自己下的那個美圖軟件。
咦，他還沒刪？
正想點進去瞧瞧，她的餘光便看見他從前面過來了，又將手機放下。
顧以宸手裡提著兩袋什麼東西，他走到副駕駛座的位置，打開車門。
“醒了？”
“剛醒。”溫暖看他手上大袋小袋的，不知道是些什麼東西。
這時，顧以宸再一次在她面前蹲了下去，道：“把腳伸出來。”
溫暖可以說是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還是聽話地側過身，和上車前一樣的角度和方向。
顧以宸打開一個較小的袋子，從裡面拿出一瓶液體狀的小瓶子，透明的，像是消毒液。
“嘶——疼！”溫暖差點就把腳給縮回去了。
“怪誰？”他的聲音裡也有幾分責怪的意味，“看你下次還要不要磨破了皮還穿著高跟鞋走了。”
溫暖沉默著，不說話。
自作自受唄……她還能怪誰啊？
於是溫暖全程閉嘴，由著他給自己消毒，上藥，最後再貼上創可貼。
做完這一切，他纔打開了旁邊的一個盒子，裡面是一雙平底單鞋，質地柔軟，踩進去腳面一點都不會痛。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顧以宸第二次給她穿鞋了。
“平底鞋也挺好看的，你也不矮，以後除了上班需要之外，下班就換吧，何必讓自己遭罪。”
“你經常幫女人穿鞋子？”兩隻腳都穿好的溫暖踩在地上，目光低下去看他。
顧以宸沉默了一會兒，道：“若水還小的時候，我幫她穿過。真的只是拿她當侄女來看待的，親侄女。”
“那除了她之外呢？”
“只有你。”
“你真的不喜歡她？”
“喜歡，但是出於親人之間的喜歡。邊開車邊跟你講我跟顧家的事。坐回去。”
溫暖坐回去之後，他把車門關上。
路上，他確實跟她講了他跟顧家的關係，和好好那天說的幾乎無差，沒有什麼不一樣。
這就更奇怪了，好好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我相信你那麼聰明，應該能知道我的難處吧？”
“恩。”她點點頭。
其實她當然明白，很多人都能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她欠他一個人情尚且很在意，別說是從小到大都居住在顧家，幾乎享受著和顧家其他子女一樣的待遇了。顧家於他的這種恩情，也不是一天兩天能還得掉的。
“所以只要不是殺人放火，顧家若有求於我，我沒辦法拒絕。若水突然也去了意大利這事，我事先並不知情。但她既然來了，我也不能把她趕回去，於情於理都不能這麼做。”
“我知道了……”
溫暖看起來是真的知道了。
好吧。
他的解釋，她很滿意。基本上都能說得過去，因此，可信度就增加了。
“真的知道了？”顧以宸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句，“還有哪裡不清楚的話，就一併問了吧，我都答你。”
“唔……”她搖搖頭，“沒了。”
陪侄女吃飯，也再正常不過了吧。
只是這當中，存在的人物關係是：沒有血緣。
就這點而言，讓人很在意罷了。
溫暖此刻再想想顧若水發來的那些挑釁的信息，總算明白了她的用意。
怪不得，看來看去，並沒有他們在同一間房裡的合照。
因爲他們住在兩間房，如果要拍肯定會露餡。
顧若水挺聰明的，她知道人的眼睛會先入爲主，一旦開始懷疑某種關係，她後來就算只發給她一張酒店大廳的照片，她也依然會想入非非。
“真的沒了纔好，”他笑，“別回頭又不接我電話。”
溫暖轉頭，看窗外。
他指的是白天吧。
溫暖糾結了一下，兩隻手忽然分開，左手放到了置物槽上方，手心向上，目光卻是看的別的地方。
顧以宸餘光看見這一切，瞄了一眼，看她手指動了幾下，將自己的右手放了上去。
兩隻手握在一起，嘴角都不約而同地揚了起來。
這樣開車，要慢一點。
即便是現在也沒有說什麼“我們交往吧”，亦或是“做我女朋友吧”這樣直白的話，他們的感情是自然的，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