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御鋮握住顧淺的手，放在脣邊，輕輕吻著：“你說去哪兒，我都跟著你，我會跟你一輩子。”
顧淺心中顫動。
現在所有人的話，她都不敢相信。
能相信的，大概也就一個陸御鋮了吧。
顧淺默默說了一個地址，陸御鋮愣了一下的，但還是點點頭，“好。”
車子到了墓地。
顧淺下車。
陸御鋮也跟著下去。
顧淺卻轉身，對陸御鋮說：“你不用跟我一起去，我自己去就好了。”
陸御鋮眉頭緊鎖，似乎有些擔憂。
顧淺微微勾了勾脣角，強自笑了一下：“真的不用了，你想想看，這時候，誰會在墓地？”
陸御鋮點點頭，道：“我就在這裡，你去吧。”
顧淺要求來的地方，是墓地。
她估計是想看看自己的父母，想要說什麼話。
陸御鋮也不會非要跟著她。
顧淺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就可以了。
顧淺到了墓地裡面，往她父母的墓碑前走。
但是，快到的時候，她卻停下了腳步。
顧淺蹙眉看著墓地前面的人，詫異不已。
那人好像也感覺到了有人過來，便轉動了一下轉輪。
輪椅旋轉的聲音，在墓地這樣安靜的地方，顯得格外清晰。
楚風看到顧淺過來，挑挑眉毛。
“你怎麼來了？”
顧淺沒有回答，慢慢走向墓碑。
墓碑上，有她母親最喜歡的梔子花。
父母的照片放在一起，雖然是黑白的，但是笑得很好看。
就像顧淺見過的一樣。
顧淺用手碰了碰那一束花，還帶著露水，是新鮮的。
楚風定定地看著顧淺的背影，沒由來的，有些心疼。
“你怎麼自己過來了，難道陸御鋮沒有跟著你！他幹什麼吃的？”
楚風聲音裡面有些不滿。
顧淺沒有回頭，卻是淡淡開口：“你爲什麼要來看我的父母？”
楚風微怔，沒有回答。
“這是你送的花？”顧淺拿出一朵來，用手輕輕碰了一下，花瓣嬌嫩，露水落下來，砸在大理石板上，迅速流開。
像是風一吹，就消散的眼淚。
楚風的聲音隨風而至：“不是我送的。”
顧淺卻恍如未聞：“上次在墓地見到你的時候，這裡也多了一束花。那時候，就是你吧！”
顧淺聲音輕輕。
楚風卻是狠狠蹙眉。
墓地風大，顧淺卻穿了一條單薄的連衣裙。
頭髮簡單紮了一條馬尾，耳邊的碎髮飄著。
楚風想咬伸手，去幫她將碎髮攏好，或者，找一件衣服給她批上。
但是他的手碰到了自己的腿，於是，緩緩收回。
他冷聲道：“不是我。”
顧淺卻是嗤笑一聲。
“你怎麼認識我父母的？”顧淺終於回頭，看著楚風。
楚風被顧淺的眼神，猝不及防。
顧淺眼睛盯著他，像是要看穿他。
他輕笑一聲：“做生意的，認識你父母，也是正常。”
顧淺挑眉：“是麼？我怎麼沒有聽我父母說起過？”
楚風有些語塞。
顧淺卻道：“之前陸御鋮跟我說過，你來陸京，也就這七八年。我父母七年前已經去世的。你和他們還怎麼認識？”
楚風狠狠蹙眉，“陸御鋮倒是什麼都跟你說。”
“對，陸御鋮什麼都告訴我，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
楚風不明所以。
這是要做什麼，要秀恩愛？
秀恩愛非要到這裡秀？
顧淺卻說：“陸御鋮還說，你是來找父母的，我想知道，你找到了麼？”
楚風抿脣：“找到了。”
顧淺又問：“在哪兒？”
楚風淡淡道：“已經去世了。”
顧淺深吸一口氣，回頭，看著墓碑：“你對你父母，還有印象麼？”
楚風不明所以，看著顧淺，只覺得她好像有很多心事一般。
“當然有，我對他們印象很深。”
“他們對你好麼？”
“很好，尤其是我的母親，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他們對我很好。”
“那你是怎麼和他們分開的？”
楚風看著墓碑上的照片，淡淡說道：“我的父親，當年去京城，見一個老朋友，帶著我，當時老朋友出了車禍，我的父親很著急，送她去醫院，結果我就走失了。”
顧淺聽著，眼淚快要掉了下來。
她抽抽鼻子，輕聲道：“你父親就沒有注意到麼？”
“也不是沒有注意到，他當時讓我站在一個路口，說回頭來接我。是我自己不聽話，跑丟了。我跟人跑著玩，以爲只要找回那個路口的路，就可以找到了。但是，沒有想到，竟然找不到了。我的養父母把我撿回了家。”
楚風說著說著，有些自嘲：“其實我知道，那個女人，是他的初戀。所以啊，我故意跑丟的。沒想到，我父親真的找不到我了。”
顧淺聽著楚風的自嘲，輕笑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楚風不明所以，不知道顧淺爲什麼會突然這麼傷心。
是他說錯什麼了麼！
他這些事情，顧淺應該都不知道的，也不會有什麼聯想。
怎麼突然把她弄哭了？
楚風十分詫異。
“你怎麼了？”
顧淺抽抽鼻子，擦乾眼淚，輕笑一聲
：“沒什麼。”
她起身，轉身就要走。
走到楚風的身邊時，楚風拉住她的手。
顧淺回頭，看著楚風。
楚風沒有鬆手，蹙眉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陸御鋮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如果有的話，你跟我說，我……”
顧淺輕笑：“你想怎樣？”
她歪著頭，非常好看。
像極了那個曾經眼巴巴看著一顆糖果的小娃娃。
也是這麼單純無害，讓人憐惜。
“你準備對陸御鋮做什麼？”楚風頓了一下，輕聲道：“如果他對你不好，你可以不用跟著陸御鋮……”
“那我跟著誰？”
楚風語塞了。
跟著我。
但是他說不出來。
他是一個殘疾，怎麼能說出讓顧淺跟著他的話？
他沒有辦法張這個口，他定了定神，只說一句：“我可以幫你。”
顧淺搖搖頭，輕聲道：“不用了，陸御鋮對我很好。”
她拿開楚風攥著自己手腕的手，慢慢離開。
楚風看著她的背影，狠狠蹙眉。
但是顧淺沒有走幾步，重新回頭，看著楚風，問：“你覺得，你父母當年沒有找到你，你恨他們麼？”
顧淺咬著脣，明明是對著他說的，但是，眼眸低垂，好像有些緊張的樣子。
她在等他回答。
楚風嘆了一聲，道：“我不知道。”
顧淺卻問：“不知道？”
“剛開始，是恨的。他們竟然沒有找到我，但是後來，我也想開了。因爲我知道，我父親找了我很多次，不過因爲我的養父母沒有孩子，所以，一直想要把我留在身邊，就僞造了一個出生證明。我的確恨過他們，甚至，還想過，他們是不是又生了一個孩子，把我忘了。但是，我的養父母，對我還不錯。我的養父母臨終前跟我說過，希望我能原諒他們。我才知道，是養父母從中作梗，或許，並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沒有花心思找我。我爲什麼要恨他們呢？不過是一段不同的人生而已。當年也怪我，亂跑，所以纔會走丟。如果沒有亂跑……”
楚風的話，說得輕鬆，但是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不是麼？不管怎樣，我的養父母，親生父母，都已經不在了。我就算想要原諒他們，也沒有機會了。不過想來，我也沒有好原諒的，他們沒有給我過父愛母愛，我哪裡有資格讓自己去原諒他們？”
楚風說的自嘲。
生意蒼涼，似乎有無盡的孤獨。
顧淺低著頭，輕聲問道：“那如果你父母有了其他的孩子，把所有的愛，都給了那個孩子，你會恨那個孩子，覺得她搶了你的人生麼……”
楚風聽到顧淺的話，猛然沉了臉：“你知道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