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謙剛走不久,蔣晨就過來了。
蔣晨瘦了很多,臉上的線條更加鋒利,五官更爲深邃,眉深目闊的,英俊非凡,但是又有一種孤寂的氣質籠罩在他身上,明媚精緻和那般的陰鬱,兩種矛盾的氣質竟然在他的身上糅合的特別好,餘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竟然有點沒辦法挪開。
蔣晨的眼眶下面仍然有一抹青痕,有些憔悴,望見餘微的時候,臉上露出一個淡的不能再淡的微笑:“怎的病了?”
說出口的話也是那樣的清淡,毫無生氣,和從前的張狂和肆虐完全不一樣。
餘微回了蔣晨一個微笑,目光從他的臉上挪走,答道:“不是很舒服。”
蔣晨淡淡的看了餘微一眼,沒有出聲,默然的選了一個凳子坐下來,不動聲色的擺正了自己的姿態,既不親暱,也不疏遠,然後,他道:“表哥呢?怎麼沒在?”
餘微笑道:“他最近一直在忙工作的事情。”
蔣晨垂下眸子,目光剛好落在餘微的臉上,問道:“嚴重嗎?可要出院?”餘微搖搖頭:“不嚴重,只是有點頭暈罷了。”然後她就一直看著蔣晨,目光深沉如海。
蔣晨眉頭微蹙,對餘微這種目光很不喜歡,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輕哼了一聲才又說道:“我哪裡得罪你了嗎?”
是了,平常自己惹陳衍不痛快了,他就是露出這樣的表情,這樣的眼神,高深莫測的讓人心底發毛,他以前竟然沒發現,餘微會有這種和陳衍一般無二的目光,他挑了挑眉毛:“你怎麼了?”下意識的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餘微搖了搖頭,笑著對蔣晨說道:“我和陳衍鬧彆扭了,我是自己跑出來的。”
蔣晨詫異的看了餘微一眼:“他竟然會和你鬧彆扭?他欺負你了?要我幫忙嗎?”說道這裡,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眼,展顏一笑,難得的露出開懷之色。
餘微凝望著蔣晨,語氣滿是頹唐和黯然:“當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平淡的語氣,卻把那種錐心之痛敘述的更加逼真,蔣晨的心神一凜,盯著餘微,不由得問道:“是表哥告訴你的?”
餘微點了點頭,她看向了蔣晨,道:“盼盼走了,我身邊一個朋友也沒有,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她迷茫的眨著眼睛,睫毛忽閃忽閃的,臉上也露出痛苦之色,雙肩微微的顫抖,手指不停的攪來攪去。
蔣晨望著餘微這樣六神無主的樣子,不由得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心中卻是有點疑惑,陳衍怎麼會把那件事情告訴餘微…….
餘微的聲音顫抖了起來,仿若本就熄滅的燭火,在風雨中飄啊搖啊的,最後奄奄一息,彷徨無助,她凝視著蔣晨,眉眼間全是悽楚,經受不住打擊一般的喃喃自語道:“我也沒想到,我也沒想到,是陳家的人害死我爸爸的,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還能和他在一起嗎?”
蔣晨滿臉心疼的看著餘微,眼神也柔和了下來,心裡僅有的那一點疑慮消除了,全部化成了憐惜,他緩緩的站了起來,伸手在餘微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想要安慰她:“餘微,你不要弄混了,陳家是陳家,陳衍是陳衍,這是兩碼事。”
餘微仍舊是那般樣子,淚眼朦朧的,六神無主的,怯弱如那枝頭開著的梨花,風吹雨打,四處飄零。
“餘微,我從來沒見到表哥對誰那樣上心過,那樣認真過,他是真的愛你。”蔣晨輕嘆:“況且,當年的事情,和表哥沒有一點關係,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該遷怒他纔對。”
“是嗎?”餘微呢喃的反問:“可是,是他們害死我爸爸的,我爸爸是冤死的,他沒有撞人!”
Www ?Tтkд n ?¢○ 蔣晨的眉頭皺了起來,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接下這句話。
餘微忽然擡起手腕擦了擦眼淚,動作有些粗魯,把白嫩的臉頰上擦出一片紅暈來,她再度揚起臉,看著蔣晨,道:“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我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一下。”
“畢竟,那是我的父母。”餘微痛苦的道:“他們都是冤枉的。”
蔣晨點了點頭:“你能想通就好,這世界上,什麼也沒有比自己快樂重要。”
餘微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目光仍舊緊緊的盯著蔣晨,道:“我找過你的事情就不要和他提了。我怕他心裡不痛快,他和我說這些事情,也只是想坦誠相待,不想我將來知道了這些事情,更加傷心。”
蔣晨面上露出笑容來,道:“我就知道,他一向是最看重你的,早些說出來是好,不然總是哪裡怪怪的。”
餘微隔了一會兒,才露出一個笑容,帶著輕微的冷意,她點點頭,說道:“我自然是明白他的苦心。”
只是,苦心那兩個字咬的格外的重。
蔣晨仍舊沉浸在這件事情帶給他的震驚當中,他以爲這些事情,陳衍是一輩子都不會和餘微說的,所以他並未注意到這個時候的餘微和平常是那麼的不一樣。
餘微嘴角帶著輕輕的笑意,對蔣晨說:“我想出院了,但是頭還是有點暈,你送我回去吧?”見到蔣晨目光恍惚,餘微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問道:“你不會不願意吧?”
蔣晨忙回過神,朝著餘微笑了笑,說:“我怎麼會不願意呢。”
餘微笑著道謝,眼角眉梢笑容清淡如風。
餘微下了牀,仍舊是一陣眩暈之感,她兩腿痠軟,似乎是沒有一點的力氣,蔣晨看出她的虛弱,伸手扶住了她,面露狐疑之色:“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是一時經受不住打擊。”餘微撇了撇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蔣晨。
蔣晨自然聽出了餘微話裡的譴責之意,不以爲意的摸了摸鼻子,把腦袋轉向別處,心虛的不敢再看餘微。
餘微安然的垂下了眸子,一顆心被一波又一波捲過的涼意給浸泡的麻木了,她不知道事情爲什麼會忽然變成這個樣子。
她本以爲的情真意切,山盟海誓,原來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她以爲這一輩子,她可以和他白頭偕老,和他恩愛兩不疑,卻原來,也還是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