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謙也不惱,信信說道:“我來,是想跟你做一筆交易的……”
“你怎麼就這樣篤定我會與你做交易?”杜若錦冷冷笑著,想快點將她打發走,於是說道,“綠意,去把我的披風找出來,一會隨我出府……”綠意應聲而去。
文謙看綠意走出寢室,於是疾奔上前,低聲說道:“如果我說,我有辦法令你脫離困境,你難道仍然對這筆交易不感興趣嗎?”
杜若錦微微皺起眉,心裡卻是有了幾絲好奇,看著文謙好整以暇的模樣,又難免有些氣惱,說道:“你覺得你是能令我信任的人嗎?”
文謙不顧杜若錦的牴觸,仍舊站近了,低聲說道:“如果要讓桑菱不再成爲二弟心裡的負擔,那麼只有一個辦法,”文謙說到這裡便止住了話,杜若錦卻陡然心驚,明白過來文謙所說的含義。
“只有讓她死……”文謙眼睛裡閃過幾絲狠辣。
杜若錦旋即笑起來,說道:“文謙,你不會是叫我去殺了桑菱吧?”
杜若錦一心以爲文謙不過是出了個餿主意,哪裡想到文謙後面的話,竟然讓她不由大駭。只聽文謙詭異而神秘得說道:“我自然不是叫你去殺她,可是如果有人能夠代勞,何樂而不爲呢?現在桑家內有好幾個御醫,可以讓其中一個御醫稍微做那麼點手腳……”
杜若錦大驚失色,飛快得隱起訝異來,笑道:“文謙,你是來說笑了吧?你不叫我殺了桑菱,難不成是叫爹殺了她?你覺得爹會答應做這樣的事嗎?”
文謙突然收起來那副招人厭煩的表情,很認真得說道:“只要我去給他說,他自會答應的。”
杜若錦心裡一凜,脫口問道:“這話如何說?爹爲什麼會聽你的?”
文謙手輕輕撫在肚子上,面上難得現出一份溫婉,正如當初杜若錦初見她的那副模樣,輕輕說道:“大夫把脈,說我肚子裡的孩子是女孩,大夫人自是不放在心上了,可是爹的心思卻不一樣,高家人丁不旺,死的死,走的走,即便是女孩,他心裡也是歡喜,我只要拿我肚子裡的孩子做籌碼,我敢賭爹一定會答應?!?
杜若錦心驚,情知文謙這是瘋了一般,竟是拿著她肚子裡的孩子做爲要挾,還是好奇她到底是爲何,於是說道:“說罷,你要什麼?”
文謙臉上現出幾分希望的神采來,說道:“我要你幫我逃出高家。”
杜若錦冷哼一聲,明白文謙話裡的深意,她現在想要弄點銀兩偷偷離開高家,不是沒可能的,只不過逃出高家簡單,在高家以外生存卻是沒有那麼簡單了。她有身孕,即便生下孩子再走,將來也無處安身,所以文謙需要的絕不是幫她逃走這麼簡單,而是要替她找可以無後顧之憂的安身之處。
“除了這,難道沒有別的了嗎?”
文謙沉吟了片刻,最終說道:“我要你幫我離開高家,找處可以落腳的地方,並且,我還要你的黃金千兩,因爲我要好好活下去。”
杜若錦冷笑說道:“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你怎麼肯定桑菱在我的心裡就值得上黃金千兩呢?”
“我只是在賭,你對高墨言的情意到底有多深……”
文謙的臉上帶著幾分期待,在期待杜若錦的肯定回答,杜若錦面色平靜望著她,一字一句得說道:“文謙,墨言還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你卻要我去殺了桑菱,豈不是太過於殘忍?”
“這麼說,你不同意?”
杜若錦嘆氣說道:“文謙,或許你不能明白,人的情意有時比千兩黃金更珍貴,桑菱自有她的命數,她已經爲墨言失去了左臂,我又怎麼忍心去葬她性命?”
“杜沉香,”文謙冷哼一聲,說道,“你總有一天,會後悔你今天的心慈手軟……”說罷,手撫在小腹上,旋即走人。
待文謙走了,杜若錦才暗暗鬆了口氣,失神地坐在椅子上,默不出聲,過了一會綠意進了門,手裡拿著披風怔怔望著杜若錦。
杜若錦眼皮一擡,說道:“你都聽到了?”
綠意點點頭,問道:“二少奶奶,你打算怎麼做?”
杜若錦苦笑,說道:“難不成,你也認爲我該殺死桑菱?”
綠意嘆道:“綠意知道二少奶奶自是不肯做的,可是您難道真的不怕二少爺……”說罷,又自覺失言,忙將手中的披風遞給杜若錦,不自然的輕笑。
杜若錦站起身來,長長舒了口氣,莫名的感傷,帶著綠意便欲出高家,哪裡想到便遇上了大夫人,她帶著張媽走過來,聲色俱厲得喝道:“桑姑娘爲了墨言出了那樣的事,你怎麼不去探望,難道要讓錦州城的人嘲笑我們高家人沒有禮數嗎?”
杜若錦苦笑,心道,大夫人呀大夫人,難爲你把我當成高家人,說不定沒幾日,我便真要如你所願離開高家了。杜若錦低下頭,本不想理會的,可是終究不甘心,說道:“我去了做什麼?難不成讓人看著我的兩根胳膊添堵?”
大夫人怒道:“救墨言,你沒有本事,跟我頂撞,你倒是牙尖舌利的,那你說,人家桑姑娘爲了救墨言斷了一根胳膊,我們高家要拿什麼去報答?”
杜若錦心裡來氣,脫口而道:“這個簡單,二個選擇,第一便是我讓出二少奶奶的位置,讓高墨言娶她進門,第二便是讓桑家人斬斷我這根胳膊,去還她桑菱的人情。”
大夫人一怔,隨即氣惱得指著杜若錦說道:“你,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平日裡把看你成高家的煞星,還是高估了你。我高家的二少奶奶,要怎樣責罰也是我高家說了算,豈由得了別人來斬斷一根胳膊?”
“你要維護你高家的顏面,所以不讓人來斬我的胳膊,可是我現在想維護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我與高墨言的感情……”杜若錦的聲音很高,說出來後又羞又怒,心裡卻是暢快不已。
大夫人又一次怔住,沒有杜若錦預想的那般嘲諷,而是有些挫敗得說道:“看來,你們兩個人是真的喜歡彼此了,墨言那孩子性情看似寡淡,心事卻藏得很深,他對你到底用情幾分,我這做孃的,怎麼會看不清?”
杜若錦聽著這話微微有些詫異,印象中大夫人哪裡變得這般感性起來?
只聽大夫人喟嘆一聲,說道:“我們高家欠桑姑娘的情分,只怕難以償還了,只要有我在,桑家別想逼著墨言娶了桑菱,更不用提來斬斷你的胳膊?!贝蠓蛉苏f完後,又加了一句,說道,“杜沉香,我這不是爲了你,我只是爲了墨言?!?
杜若錦心裡一酸,眼睛裡沒來由得蒙上一層霧氣,仰起頭不讓淚珠滾落,許久才說道:“謝謝你,只是我們該尊重墨言的意見,畢竟承受恩情的是他,我們誰也替代不了他的那份愧疚之感……”
這彷彿是兩個人首次這般心平氣和得談話,杜若錦心潮澎湃,看著大夫人徒添幾分年歲的面容,不禁感觸起來。
杜若錦終究下了一個決定,上前一步對大夫人低語說道:“娘,沉香有事要跟您私談?!?
大夫人彷彿是沒有料到杜若錦有此一舉,面上現出幾分訝異,隨即便朝張媽說道:“張媽,你去廚房熬的燕窩粥來,記得要親自守著,否則廚房裡的那些婆子們又要偷懶省功夫了?!?
張媽點點頭應了聲便去了,綠意識趣得說道:“大夫人、二少奶奶,我去給張媽搭把手,順便做些點心拿過來?!闭f罷,便跟在張媽身後離開了。
大夫人似是有些放不下面子,杜若錦邀著她去墨言堂,她不情不願地跟著去了。
杜若錦給大夫人斟了茶,端過去遞給大夫人手裡的時候,觸及大夫人的手指竟是冰涼一片,旋即拿出前些日子帶回來的紅棗給大夫人,說道:“這棗兒是好東西,每日多吃幾顆,補血養顏,安神益脾……”
大夫人用手拈起一顆,還沒送到嘴裡,便開口擠兌杜若錦,說道:“你叫我來墨言堂私談,就是哄著我吃幾顆棗兒?”
杜若錦失笑,旋即又正色說道:“娘,我知道你向來對我有些成見,換做是誰,只怕也是如此的,可是後來,你對我的就不單單是成見這麼簡單了,你誤會我殺了大嫂,又恨我傷了大哥……這麼多事下來,我竟是連解釋清楚的可能都沒了。”
“怎麼?你覺得自己冤得慌?”大夫人眼皮也不擡,嘴裡嚼著一顆棗兒,慢悠悠得吐出個棗核來。
“冤,自然是冤,可是就憑我一張嘴喊冤,娘自然不會信的?!?
大夫人冷哼一聲,說道:“你既然知道,幹嗎還非要做這些沒用的解釋呢?你該知道,我沒有那麼好糊弄的?!?
“不管我的解釋,娘能不能聽進去,我都要盡力一試?!倍湃翦\的口氣堅定而認真,她看著面前這個曾經風韻猶存的女子,現在憔悴蒼白,徒添幾歲年月,決意要化解她心裡對自己的仇恨。
大夫人手裡握著一枚棗兒,揉捏著說道:“好,我聽你解釋?!?
“娘,爲什麼大哥早已承認過,大嫂是他殺的,你還要將此事完全推到我身上呢?”杜若錦單刀直入得問道。
“誰說的?筆鋒什麼時候殺過人?他承認什麼了?”大夫人臉色有些不好看,說話語氣都有了變化。
“好,我一一說給你聽。大嫂被殺,其實就是大哥所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