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的事情,我也不是沒有想過。
方辛未、方浩兄弟倆,打小輟學,手裡零花錢又足,聚集了一羣小混混,整天遊手好閒。這些人小混混,要麼父母是下崗工人,要麼是多次進局子的小毛賊,都沒啥勢力,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平日裡聚衆鬧事,打架鬥毆,扔汽油罐,打悶棍的流氓招數,更是慣用。
像這樣一羣,碰見硬的就軟,碰到軟的就欺負的主兒,換了誰也頭疼。
關鍵是我手頭沒有能用的人,跑酷社團的幾個人,除了長的帥,就剩下學習好了,哪是打架的料??滴捻敹嗨阋恍捃嚱?,也沒見他拎個扳手跟人打架。米粒兒功夫不錯,畢竟是個女孩子,我不可能帶著她去揍人。能用的也只有狒狒一人了,可這人高馬大的傢伙,下手沒輕沒重的,一拳頭下去,再弄個重傷,我還得掏錢給人家看病。猛虎也架不住羣狼,一個狒狒,也不頂事兒。
我也想過跟師父借人,師父是公司保安部經理,手底下有一批好手,每天沒事兒就跑健身房,一身肌肉小孩兒見了都怕??蛇@些叔叔輩兒的保安,都是師父多年的老兄弟了,我哪兒使喚的動。再說人家也不會,跟著我這個小孩兒去欺負別小孩兒,沒那閒心。
“康文,就這麼算了吧?!蔽矣悬c兒言不由衷,心裡也憋屈的難受。
“這口氣你能嚥下?”康文反問道。
“不能,你有什麼好辦法?咱們倆去跟他們打羣架?”
“這?!?
“忍了吧,但願方家就此打住。你別忘了,還有孟琪兄妹倆呢,讓他們鬧去吧,我們看熱鬧?!?
“好吧,先不想了。不過,你的車技真的該練練了,連方浩這個廢物都追不上,你也快成廢物了。”康文瞧了瞧我那有點兒慘不忍睹的跑車,發動機等主要部件都沒問題,就是外殼有點兒變形了,整過來就好了。
“我今天可不單是找你修車來了,晚上一起去姥爺家看看,在那兒吃頓飯,住一晚?!?
“不去。”
“康文,你還是人麼,姥爺平時總唸叨你,你就不去看看他老人家。”
“玉兒,少在這兒裝好人,你去的也不見得比我多吧,咱們倆,是半斤對八兩,誰也說不著誰?!?
“那我不管,給你一下午的時間,把兩輛車修好,晚上去姥爺家。我先去吃飯去,等會兒過來找你,我餓了?!?
“去吧去吧,給我帶點兒回來?!笨滴恼f完,又鑽到車底下去了,修車我也不懂,讓他自個忙去吧。
帶著狒狒找地兒吃飯。我就喜歡跟狒狒一起吃飯,真讓人胃口大開。不管你點什麼,不管你點多少,狒狒這體格,那是來者不拒,有啥吃啥,絕不浪費??粗翎衾峭袒玻揖陀惺硲j。人就是這樣,自己吃飯,就算一桌子山珍海味,照樣沒有胃口,有個人跟你搶,清湯寡水一樣吃的香。
“飽了麼?”我早就填飽了肚子,正看著狒狒進食呢。
“飽了?!贬翎粢荒ㄗ?,憨憨的笑著。
“服務員,再來兩碗米飯,一條清蒸鯉魚,一隻大盤雞?!蔽伊⒖坛堕_嗓子喊道。我是跟狒狒一起長大的,對這傢伙瞭解的很。你問他吃沒吃飽,他要是說,“飽了,”那就是還能吃下,他要是說“走吧,”那就是真的吃飽了。這一雞一魚,兩碗米飯,都是給狒狒叫的。康文的飯菜,早就準備好了,拎起就能走。
“嘿嘿,玉兒,那你就再等會兒?!?
吃完飯後,回到修車廠。康文正一身臭汗,廢寢忘食的幹活兒。
“康文,先吃飯吧,等會兒再幹也晚不了。”都不知道狒狒這是第幾次催了,可人家就是聽不見。
終於百無聊賴的煎熬到了晚上,眼看著天都黑了,周圍也華燈初上。
康文終於把兩輛車收拾完,一臉疲憊的走了過來。
“嘿,康文,餓了不?”我打著招呼。從早上插上手,到現在滴水未進的康文,都快累虛脫了,前胸貼著後背。
“吃這個。”狒狒一雙油乎乎的熊掌,拿著一根雞腿,遞在康文面前,一臉的歉意。
“我的飯呢,怎麼就剩一根雞腿了?”康文怒目而視,盯著有點兒發毛的狒狒。
狒狒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那意思就是,我怕浪費,自己吃了,這雞腿兒還是剩下的,再等會兒,雞腿兒也沒了。
“狒狒,我殺了你?!笨滴呐e著一把錘子,就衝了過來。
“康文,不關我事兒啊,是玉兒讓我吃的,說你等會兒去吃大餐,不會吃這殘羹剩飯。啊,救命啊?!?
看著他們哥倆鬧了一陣,我們也該出發了。這次可不敢讓康文開車,我怕他餓的夠嗆,把紅燈看成包子給衝過去搶了。
狒狒沒跟我們一塊兒,用他自己的話說,你們那點兒東西都不夠我一個人吃的,我還是不去了。
“康文,給小姨打個電話吧,看有沒有時間一起去看姥爺?!蔽姨统鍪謾C,遞了上去。
“估計沒戲,我媽跟你媽,那是日理萬機,哪兒有功夫管人間閒事。要打你打,反正我不打。”
“我打。”
三聲之後,電話接通。
“喂,小兔崽子,什麼時候想起我來了,有話說有屁放,忙著呢。”小姨完全是工作的狀態,雷厲風行。
“小姨。”
“姨個屁,都把我給叫老了,喊姐。”
旁邊康文是一臉的無奈,有這麼一個媽,他連死的心都有了。
“貝貝姐,晚上有時間麼?”
“有事兒?”
“有時間就回家看看,都這麼大了,怎麼就不顧家呢,這怎麼行,家裡孩子都想你了?!?
“嘿,小兔崽子,敢跟我這麼說話。你老子當年都對我客客氣氣的,你這是皮癢了是吧。”
小姨今年都四十多歲了,愣是保養的跟二十四五一樣,一點兒看不出生過孩子,身材保養的跟女大學生一樣。除了工作,我這小姨是哪兒都不靠譜。
母親跟小姨差不多,同樣的年輕,卻多了一絲溫柔。
“我跟她說?!笨滴囊话褤屵^手機,“媽,哦不,姐。”
“小文啊,找姐什麼事兒。”
“我們兄妹仨今天晚上去姥爺家,您看是不是,抽個時間回來一趟?!?
“沒空。”
“媽,你就回來一趟嘛,我都好久沒見過你了?!笨滴乃圃诎?。
“我不工作,哪兒有錢養你這個小王八蛋??纯茨汩_的車,看看你穿的衣服,再看看你平時吃的東西,哪一樣便宜了。”
“就回來一次,求你了?!?
“你去就行了,生你不就爲了陪姥爺嘛,去吧,乖?!比会岜闶请娫拻鞌嗟穆曇?,康文一臉的沮喪。
“給我媽打,我就不信姐兒倆都這麼不是東西?!笔謾C在康文手裡,就讓他撥號。
“喂,玉兒,有事兒?”母親的聲音從電話了傳來,比小姨溫柔多了。
“小姨,是我啊,文文?!?
“小文啊,玉兒手機怎麼在你手裡,玉兒呢?”幸好我媽沒逼我喊姐,衝這點,比康文他媽強多了。
“你說。”康文把手機打開免提,我就可以說話了。
“媽,我在這兒,今天晚上我去看姥爺,你回來趟唄?!?
“我看一下日程表哈,哦,晚上不行,明天我要跟你爸出差,過幾天才能回來,要不出差回來再去?”
“媽,你都多長時間沒去看姥爺了,我見你一面都難,更別說姥爺了?!?
“是很久沒回家了,”有些時候,母親可比小姨靠譜多了,說話也讓人聽著舒服,“恩--,好像是一直沒回去過?!?
得,也不靠譜,當我沒說。
這姐妹倆是一個比一個要強,一個比一個狠心。不然,我也不會打小就沒吃過母親的奶,估計全都便宜米建國了。要不然怎麼又生了個米粒兒,肯定是這傢伙沒吃夠,哼。
“那就算了?!蔽覔屜葤鞌嚯娫挘难e也挺不是滋味的。公司越做越大,可這親情是越來越淡。
姥爺家,就他自己,連個保姆都沒請。平時自己做飯,自己吃。好在姥爺身體好,一個人住,沒多大問題。
晚上米粒兒做飯,我跟康文哥倆兒哪兒會做飯,只會吃了。米粒兒累的滿頭大汗,給我心疼的不行,去廚房幫忙又幫不上,只能跟著添亂了,最後讓米粒兒給轟走了。
飯後,兩位老人在房間喝茶敘舊,我們兄妹三人卻沒事兒可做。記得小時候,姥爺門前一根鞦韆,我們仨就能玩兒上半天?,F在長大了,姥爺那點兒小玩意兒也哄不住我們了,家裡也就冷清多了。
“今天你們兩個沒去上課,班裡來了兩個插班生,一男一女,男的叫關雙羽,也沒看出是倆關二爺綁在一起,女的叫呂青橙。以後離這倆人遠點兒,尤其是米粒兒,能繞著就繞著走?!蓖蝗幌肫鸾裉煺n堂上的一幕,換做別人,過後也就忘了,可這倆人怎麼就這麼讓我起疑心。
“這人是有三頭六臂,還是沒有腦袋啊,還能吃了我不成?!泵琢悍瘩g道。
“關雙羽,我看不透這人?!绷艚o他們倆人一陣疑惑,我也不再提這件事情。
第二天,陽光明媚,萬里無雲,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跟姥爺道了別,把爺爺安頓好,趕到校園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看看手機,這都九點多了。
大學課程比較鬆,今天上午只有兩節課,十點的課,現在還有些時間。
“米玉兒,米粒兒,康文,你們總算來了。”進校門不久,就看到溫文靜慌里慌張的迎面走來,怕是在此等我們許久了吧。
“靜姐。”
“溫姐姐。”
“弟妹?!蔽腋琢捍蛲暾泻?,康文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
“你喊什麼呢?!蔽覑佬叱膳话驼粕仍诳滴尼崮X勺。
平時溫文靜早該翻臉了,今兒只不過瞪了一眼康文,我這才意識到,可能出事兒了。
“溫姐姐,出什麼事兒了?!泵琢阂舶l現不對,趕忙問道。
“學校鬧鬼了?!睖匚撵o幽幽的說了這麼一句。
“什麼?學校鬧鬼,靜姐,你沒生病吧,你看到了?”看著溫文靜小臉發白,可能是嚇的,看來不像是假的。
“沒有,不過有人看見了,還拍了下來?!?
“真的?”
“我騙你有意思麼?”
不大一會兒,我便了解實情。
原來昨天我離開學校之後,學校就到處都在傳,上午的老頭兒分明是在祭鬼。
什麼事兒就怕有個牽頭的,一人傳,那不叫謠言,十人傳,就成了真的。三人成虎,說的就是這麼個道理。
本來就是謠言,無可厚非。但有人拍到了照片,很模糊的一張照片,根本看不清。
照片我也看過,場景是在樹仁樓的四樓,在東邊的樓道中,一扇半掩的房門後,拍到了一個背影。一名穿著白色衣服的人,背影模糊,看不到臉,但總給人一種滲人的感覺,說不上陰森可怕,可總讓人看著不舒服。
一時間,樹仁大學所有的網絡工具,都在轉發這張照片。還有人跑到打印室,把照片洗了幾張。
這是鬼麼,誰也說不清楚,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一時間,校園裡籠罩在一層白色恐懼當中。有人說,昨天的老頭,其實就是來拜鬼的。清明節,其實就是鬼節。老頭拜完,當天就有鬼魂出沒,地點也正好是老頭祭拜的樹仁樓。
於是,一個又一個謠言,分爲不同版本的在學校傳播開來。
有人說,樹仁樓在施工的時候,就有人砸死在樓下,後來請了和尚道士做法,才鎮住。時間一長,肯定是鎮不住了。樹仁樓不乾淨啊,這可怎麼上課。還有人說,學校剛建成的時候,只有樹仁樓一座教學樓。一名大著肚子的女學生,爲情所困,就吊死在樹仁樓的頂層。
短短一天的時間,各種版本的鬼索命,傳遍了大學校園的每個角落。學生們不敢在樹仁樓上課,逃課現象達到有史以來最**。在今天,一節課能有十多個學生,就算是多的了。而且,越是樓層高,上課人數越少。越是距離大門遠,上課人數越少。
不光樹仁樓出現了鬧鬼事件,就連學生宿舍,也跟著鬧鬼。
昨天晚上,一名女同學在尖叫聲,把整個宿舍樓的女生全都驚醒了。好多人以爲都被嚇哭了,還有人說晚上聽到了鬼哭聲,依依呀呀很是悽慘。
男生宿舍也跟著胡鬧,樓道里根本就看不到一個人,要麼集體呆在宿舍,要麼集體跑到樓下,就連上廁所,都要三五成羣。看樣子,這幫人,是真的讓鬼給嚇怕了。
打開電腦,在百度上搜索,樹仁鬼樓。下面便是一大片的帖子,還有照片,最醒目的一張,便是我手中拿著的,昨天剛拍的那一張。
“你相信麼?”我拿著照片,往康文面前遞。
“別鬧了,學校怎麼會有鬼?!笨滴臐M不在乎,康文向來是不信這些鬼怪神妖。
“溫文靜,那是什麼?”我指著溫文靜身後,臉色大變,歇斯底里的大喊了一聲。
“啊?!睖匚撵o尖叫一聲,整個人撲在我懷裡,瑟瑟發抖,連聲音都變了。本來想嚇唬一下溫文靜,可她現在如驚弓之鳥,我反而高興不起來。
“哥,你別胡鬧?!泵琢阂材樕n白,雖然沒有喊出來,額頭上的冷汗說明了一切,這丫頭被嚇到了。
“你幹嘛,不知道我還害怕?!睖匚撵o哪兒還有平時的囂張,輕輕把我推開,差點哭了,眼睛都紅了,滿是委屈。
本來想跟大家開個玩笑,卻沒想到是這個結局。彪悍的溫文靜,要強的米粒兒,都被這空穴來風的謠言嚇成這樣,真想象不出,平時膽子不比老鼠大的小女生,昨天到底是怎麼過的夜。
“康文,電腦給你,我給你半個小時時間,你把拍照片的人給我找出來了。害怕麼,過會兒你讓狒狒過來陪你。靜姐,米粒兒,跟我走。”我把電腦讓給康文,幾乎所有的通信工具都在轉發那張罪惡的照片,騰訊空間,人人網,微播,足足有上萬條。轉發者,幾乎全都是樹仁的學生,還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校外人員。電腦追蹤,對康文來說,小菜一碟,也就吩咐他去做。
“去,去哪兒?”溫文靜還沒從剛纔的恐懼中反省過來,聲音仍然不自然。在看看米粒兒,已經沒事兒了,可能米粒兒剛到學校,還沒被校園那層恐怖的陰影覆蓋。
“別怕,乖哈,有我呢。陪我去找一個人,我想看看,到底是不是他在搞鬼。靜姐,你要是實在害怕,就留在康文這兒,等我們回來。”
溫文靜看了看飛快點擊鍵盤的康文,根本就沒有搭理人的意思,更別提會鼓勵安慰人了。
“算了,我還是跟著你們吧,你要去找誰?”
“關雙羽?”米粒兒低聲問道,昨天我跟他提過這個名字,小丫頭還是記住了。
“對?!?
帶著溫文靜,米粒兒就上了樹仁樓,正趕上十點鐘的鈴聲,我們三個幾乎是踏著校園的鈴聲走進門的。
教室裡只有十幾個人,老教授臉色不好,冷眼看著我們。
“把名字都寫在這張紙上,今天到場的,期末考試我都給你們過?!崩辖淌谀贸隽艘粡埣?,送到大家面前。
“大家也都知道,學校昨天開始鬧鬼,已經影響到教學的正常秩序。,老師今天把話放在這兒,謠言一天不除,老師一天不開課?!?
等紙張傳到我這兒的時候,我傳給了溫文靜,看著她把康文的名字留在上面,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就這樣,十五個人,十五個名字,出現在同一張紙上,而那張紙正在老教授的手裡捏著。
“下課?!崩辖淌谛θ藬抵?,拿起課本走了出去,看不出任何表情。
幸好,十五個人當中,關雙羽、呂青橙兄妹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