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書房中, 崔恩燦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烏木的書桌上,放著一堆的報紙,而每份報紙都毫不例外地翻在商業板塊上。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上面的圖片上, 耳邊響起的, 是二十八年前那個充滿恨意的聲音, “我們可以爲了國家而犧牲, 但是絕不會爲了你們的政權而送命。我一定會回來的!”
最近的這些媒體報道, 毫無例外地都在談論著僑胞Steve Lee——李振彪,將要入主海源集團的事。海源集團是千在萬的名下集團,當年他進入青瓦臺, 也是千在萬爲他鋪的路。
繼李慶莞、徐龍學和金鐘植之後,終於輪到千在萬了嗎?那麼下一個, 是不是就到他了?該來的, 總是會來, 想逃都逃不掉。但是,再緩緩吧, 他不會逃避自己該承擔的責任,但是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金鐘植還在昏迷不醒,想起金英株在金鐘植出事之前曾經來找他,請求他將二十八年前的事情公開。那個孩子, 確實是個人才, 正直且不畏強權。心中想的唸的, 都是關於法律的公正和事情的真相, 即使那牽扯到自己的父親。
二十八年前在南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當年的二十幾條人命爲了祖國奮不顧身, 但是祖國的高層決策者卻背棄了他們。讓無辜的他們葬身在冰冷的大海上。
李振彪想做的,他能理解。但是他目前不能公開這個事實, 因爲,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國民的教育,他一直致力於的教育制度改革,現在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這個時候,他絕對不能公開當年的事情。那件事情的公開,小則會讓國民對他徹底失去信心,重則他的政敵會趁機在國會提出彈劾總統的議案。他不怕自己被彈劾,但是私交法,卻是一定要通過的。無論如何,他得撐過這段時間。
他輕嘆一口氣,拉開書桌的抽屜,裡面躺著一條白色的手絹,上面的向日葵栩栩如生。
將手絹拿了出來,他的目光也變得迷離起來。誰能想到當今大韓民國的總統,曾經也險些爲愛情而險些拋妻棄子?當他決定要走進青瓦臺的那一刻,就已意識到對自己而言,什麼是最重要的。只是心中總是覺得愧疚,不管是對妻子還是對當年離開他的那位女子。
還在想著,門忽然被推開了。
他擡眼看過去,只見是崔多惠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手上端著托盤走進來。
“爸爸,不餓嗎?今天我跟媽媽做了些點心哦。”高考成績還沒出來,崔多惠也沒心思到別的地方玩,最近在跟著崔夫人身後學著做點心。
崔恩燦順手將手絹放在桌上,微笑著,“我肚子剛剛還在打鼓,你來得真好呢?!?
崔多惠笑瞇瞇地走過去,小心地將托盤放在書桌上,糾正他的話:“不是我來得真好,是點心來得正好。”目光卻不經意瞥到崔恩燦放在書桌上的報紙,好幾分報紙上面都毫無例外地翻到商業板塊,都是關於千在萬的海源集團和李振彪的新聞。
她一愣,“爸爸也在關注這個新聞嗎?”
崔恩燦微笑著,“海源集團是國內的大企業啊,一舉一動都舉足輕重,我當然也在關注?!?
崔多惠走到沙發後,雙手自然地落在崔恩燦的肩膀幫他拿捏著,目光卻是落在李振彪的圖片上,隨口說道:“爸爸,我見過那個人。”
崔恩燦一怔?!澳膫€?”
“我在娜娜姐帶我去的小吃店裡,見過這個人。”崔多惠整個人趴在崔恩燦的背上,伸長手,蔥白食指指向李振彪的圖像。很難想象,爲什麼李振彪會出現在李慶熙的小吃店裡。而且……金娜娜似乎也認識他,但是卻不願意多說的樣子。
崔恩燦又是一怔,問道:“多惠,他認出你了嗎?”
崔多惠搖頭,“大概沒有。”當時她和金娜娜到達時,李振彪就離開了。
崔多惠見崔恩燦沒有應聲,雙手抱在他的脖子上,“爸爸,你也認識這個人?”
“我不太確定,不過他長得很像爸爸年輕時認識的一位故友?!?
“哦……是嗎?好巧?!贝薅嗷菹掳偷种薅鳡N的肩膀,咕噥著。
崔恩燦聽到她的咕噥,不以爲意,忽然又說:“多惠,最近警衛處人手不足,你平時如果沒有要事,就儘量待在青瓦臺吧。”風雨欲來之前,總是平靜得嚇人。李振彪與千在萬交好,這其中必然有著什麼計謀。他不怕李振彪對他報復,但是卻怕累及身邊的人。
崔多惠眨了眨眼,點頭。“嗯?!叭会嵴局鄙碜?,兩個小拳頭輪流地捶著崔恩燦的肩膀。
崔恩燦拿起一個她帶來的小點心放入口中,語氣中盡是滿足,“味道很不錯,你做點心的功夫見長。”
“這是當然的,因爲我是你女兒嘛!”崔多惠一副理所當然的神色。說著,目光落在書桌上的手絹時,嘴角的笑意一凝。
崔恩燦見崔多惠的動作似是頓住,視線順著她的目光落在一條繡著向日葵圖像的手絹上,神色也是一怔。
崔多惠先回過神來,“這上面的向日葵跟爸爸平時畫的一模一樣嘛,是媽媽以前送給爸爸的定情信物吧?”
崔恩燦愣了愣,然後輕咳了兩聲。
崔多惠朝崔恩燦笑得賊兮兮的,拉長了聲音,“想不到哦,要是媽媽知道了,一定會很驚喜?!?
崔恩燦聽了,再清了清喉嚨,“多惠,別胡鬧?!斌@喜就談不上,驚嚇倒是有點的。
崔多惠皺著鼻子,有些不滿地問:“我哪有胡鬧?”
“咳!多惠,我和你媽媽都老夫老妻了,你們年輕人說的浪漫不適合我們?!?
崔多惠站在崔恩燦跟前,側著頭,靜靜地看著崔恩燦。
看著崔多惠明亮的眼睛,忽然有種錯覺,覺得心底一直深埋在心中的秘密其實早已被她看透。崔恩燦有些無奈地嘆息,“多惠……”
“好啦,不說就不說?!贝薅嗷荽驍嗔舜薅鳡N的話,忽然整個人栽進他懷裡,似是想確定些什麼似的問:“爸爸,雖然你從來都不說,但是在你心中,媽媽和我們,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吧?”
崔恩燦被她忽如其來的舉動弄得又是一愣,然後擡手輕拍著她的肩膀,笑應了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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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多惠坐在湖邊,看著湖面上泛開的漣漪,心裡有些亂糟糟的感覺。
崔恩燦,李慶熙,李振彪,還有……千在萬,這幾個人之間有什麼聯繫嗎?她覺得自己都要瘋了,心頭有著很多的疑問,但是誰也不能爲她解惑。這些事情,本來與她毫無關係,但是卻因爲牽扯上了她最重視的兩個男人,所以她不得不關注,不得不思考。
煩死了!真的煩死了!她霍的一聲站起來,看向她身後的金娜娜,“娜娜姐,我們去小吃店吧?!?
金娜娜聽了,笑著說:“多惠,小吃店已經關閉了?!?
“關了?”崔多惠有些驚訝,前些日子不是還在開著的嗎?
“多惠,想去吃東西嗎?”申恩雅問。
崔多惠坐在石凳上,搖了搖頭,再問金娜娜,“娜娜姐,你知道阿姨在哪裡嗎?”
金娜娜有些狐疑地看向崔多惠,然後點頭,“我知道。不過,多惠,你有什麼事情要找阿姨?”
“是這樣的,上回阿姨不是給我看了一條手絹嗎?上面的向日葵我可喜歡了。阿姨說那是她親手繡的,而且不管怎麼洗怎麼曬都不會變色,最近爸爸勒令我不能往外頭,我想去請教一下阿姨要怎麼繡哪種向日葵。”崔多惠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朝金娜娜說道。
“這個……”金娜娜有些遲疑,然後又微微搖頭,“阿姨說不定不方便?!崩顟c熙生病了,現在正在醫院接受治療。
“娜娜姐,你先問阿姨的意見吧。”崔多惠微笑著說。
“這……”
崔多惠乾脆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金娜娜,雖然有點強人所難,但是她真的有事情想弄清楚。
金娜娜被崔多惠的舉動弄得沒轍,接過崔多惠遞過去的手機,然後按了一串號碼。
“喂,阿姨嗎……是這樣的,多惠小姐說有事情想找阿姨……”金娜娜將崔多惠的話複述給李慶熙,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幾句,然後就掛了電話。
“怎樣?”崔多惠眼中閃著期盼看著金娜娜。
金娜娜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阿姨答應了。”其實她的私心,是不希望李慶熙答應的。李慶熙是李潤成的生母,李潤成身份特殊,越少人知道他的私事越好。李慶熙雖然和李潤成相認了,但是並不知道其實李潤成就是城市獵人。
崔多惠站起來,烏黑的眼珠定定地看著金娜娜。金娜娜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多惠,你……”
“娜娜姐最近有心事。”崔多惠肯定地說道。而且金娜娜不希望她去找李慶熙,爲什麼?
“???”金娜娜一愣。
申恩雅也被崔多惠的話弄得一愣,看向金娜娜,“金娜娜警官有心事嗎?”她倒是一直都沒察覺啊。
“沒有,申恩雅警官你多惠別亂說?!苯鹉饶饶樕蠏熘θ?,連聲否認。
崔多惠聽了,沒有說話,只微笑著輕嘆一聲。前些日子的金娜娜,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感覺?,F在雖然臉上也帶著笑容,但是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心愛的人是城市獵人,一直崇拜的長腿叔叔是仇人的兒子……如果她是金娜娜,她覺得自己會崩潰的。
正在出神,手機叮叮鈴鈴的響起來,她打開信息一看,神色陡變。
申恩雅跟金娜娜看著崔多惠陡變的神色,對視一眼,怎麼了?
崔多惠猛地站起來,拉起申恩雅的手就往外跑,“恩雅姐,我要去醫院!”現在!立即!馬上!
金娜娜連忙追上去,“多惠,怎麼了?”
崔多惠聽到金娜娜的聲音,轉頭看了她一眼,腳步不停,語氣卻是有些試探:“娜娜姐,我要去見英株哥,你……一起去嗎?”剛剛是一個匿名的電話號碼發來地信息給她,說是金英株中了毒氣被送進醫院!不管是真是假,她要親自去確認究竟是不是真的。
金娜娜頓時腳步一滯,去見金英株檢察官嗎?
感覺金娜娜並沒有跟上,崔多惠腳步頓住,然後回頭看向金娜娜,嘆息了一聲,“算了,由恩雅姐送我去就好。”語畢,又快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