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採取了海戰術,“飛亞達”錶殼提前兩天告捷。鄭凱和土豆早就回鉗工間攻絲去了,小海、林紅等人則都被馬勝利退回了原工段。
林紅研了半個月錶殼,覺得這活簡單好乾,不費腦筋,比她原來幹臥銑輕鬆多了,又幹淨。就找馬勝利說想留下來。馬勝利說這事他作不了主,得康騫說了算。林紅於是又來找康騫。
“主任,我不想回銑工組了,我想改行當鉗工,繼續研錶殼,希望你能恩準。”
康騫面有難色地說:“這事不好辦。廠裡有規定,除非是特殊情況,工人一般是不能改換工種的,我不能破這個例。”
“那什麼算是特殊情況?”
康騫扳著指頭道:“疾病、工傷、重新調配,或是你某個工種特別擅長,出過技術革新成果。”
“我有病,主任。”林紅急忙說道,“我幹了近十年銑工,身體十份虛弱,得了一種怪病,叫美尼爾氏綜合癥,老是頭暈、耳鳴、兩眼昏花,渾身乏力。我強烈要求領導照顧我的身體健康,給我換個工種。”
康騫笑道:“你有病不是以你說爲準的。你得開證明來。咱們廠開的還不算,得具備縣級以上醫院開的證明才行。”林紅睜大眼睛愣了半響,咕咕噥噥地說:“開證明就開證明,我又不是開不來。人家真的是得了美尼爾綜合癥嘛,誰好意思騙你!”
“那就等你開了證明來再說吧。”康騫看看林紅,笑著下了逐客令。
林紅無奈,只得怏怏地出了主任辦公室。走不多遠,她心頭氣悶,嘴裡禁不住咒罵康騫道:“臭矮子,大壞蛋!”轉眼忽見郝豐年、閻好古、李彥星、馬勝利等人魚貫著走進了主任辦公室,走在最後的馬勝利還扭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郝豐年諸人像堵牆似的往康騫面前一站,康騫奇怪地看著他們,問:“今天我好像沒說要開會吧?”
“主任,我們幾個是來向您辭職的,這個工段長我們幹不了了,您另請高明吧。”郝豐年代表他們幾個說。
“你們這是怎麼了?發什麼神經?”康騫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莫名其妙。
“我們工作沒幹好,反而把車間裡的人得罪完了,大夥都恨咱們,你說我們還當這個出力不討好的芝麻官幹什麼?”閻好古氣地說。
“是這樣,主任,車間裡有人罵咱們工作沒水平,就知道逢迎討好,拍您的馬屁,是走狗壞蛋。”郝豐年忿忿地說,“他們甚至給我們這些壞蛋排了名次,我排第二號。”
“我是第三號。”閻好古嘿嘿笑道。
“我是第四號,排在李彥星前面。”馬勝利得意洋洋地說。
“啊,那頭號大壞蛋是誰?”康騫饒有興趣地問。
“是您康大主任。”李彥星平靜地答道。
“放屁!”康騫勃然大怒,“這都是誰說的?”
“還會有誰,不就是工藝室的那幾個人,外帶統計老劉和林紅。”
“去給我把他們統統叫來!”康騫拍著桌子大叫。
孔麗華、**一干人一進主任辦公室,見前幾天他們痛罵的那些走狗壞蛋全都在座,馬上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就都埋頭低眼,一聲不吭。
原告、被告均已到堂,當面對質。審判官康騫威嚴地掃視了他們兩眼,見孔麗華等被告一副畏畏葸葸的神態,不覺動了惻隱之心,這事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誰人背後無人說,哪個人前不說人?”愛嚼舌頭是人之常情,何況他們幾個對我們這些幹部還心存芥蒂呢,本待付之一笑,可他們也是可惡,前不久他才就杜文傑的桃色新聞告誡過大家,不許搬弄是非,造謠、誹謗他人,他們竟當耳旁風,而且變本加厲,連他康騫都罵起來了,這還了得!怎麼著也得裝出個樣兒來,嚇唬嚇唬他們。
“我們這些人是壞蛋,壞在哪裡?”康騫正色肅容地問:“嗯,小孔,林紅,**老劉,你們說說!有意見我們歡迎你們當面提。”
孔麗華囁嚅著說:“我們…我們只是在辦公室閒、閒...閒聊,並沒有說你們怎麼的。”康騫忽然想起來,問郝豐年等人:“他們在辦公室給我們這些壞蛋排座次,你們是怎知道的?”
沒人吭聲
“嗯?”康騫又問一聲。
“是楊平告訴我的。”李彥星吃逼不過,只得把楊賣了。孔麗華、林紅等人憤怒的眼光一齊射向楊平。楊平的臉頓時紅得像個醉漢。
‘“原來是你們的人裡出了奸細。”康騫朝孔麗華他們笑道,“牆內有耳,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無人敢作聲。
康騫倏地收斂了笑容,嚴詞訓責道:“你們也太不應該了!我和幾個工段長和你們沒有絲毫的個人恩怨,有的只是工作上的矛盾,就算對你們小有得罪,你們也應心胸放寬闊一點,多體諒我們,不要記仇嘛。可你們偏要背地裡胡說亂罵,又不注意保密,現在話傳到我們耳朵裡來了!我倒無所謂,這幾年被除數人罵慣了,可他們幾個找我鬧辭職,你們說咋辦?”
孔麗華、林紅他們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還不快點道歉!”康騫驀然喝道。
一句話提醒了孔麗華,她走到郝豐年等人面前,低聲細語地說:“這件事原是我們錯了,我們一時糊塗,說了你們的壞話,你們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們吧!”
“我們當時說的都是些氣話,並不是成心罵你們。”林紅也過來賠禮道歉,“宰相肚裡能撐船,你們當頭的覺悟高,氣量大,別跟我們計較。”她這幾句話倒把大家說笑了。
康騫向郝豐年他們說:“你們覺得怎麼樣,要不要再扣他們的獎金?”別人都不吭氣,只有閻好古說:“既然他們已經道了歉,就算了吧,他們也是一時氣憤。”
康騫把臉轉向被告們:“念你們話出無心,又是初犯,這次我就不深究了。下次再罵的時候最好避開楊平,不然再傳到我耳朵裡,絕不輕鐃,你們走吧!”
孔麗華等人如蒙大赦,你推我擠地離開了主任辦公室。
康騫又板起臉訓斥工段長們;“你們幾個也是,一點涵養都沒有!他們罵你們幾句有什麼了不得的?是非日日有,不聽自然無!下次你們再這樣小題大作,張張揚揚地找我辭職,我統統批準!”
——安徽神劍文藝學會雜誌《山風》一九九七年總第十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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