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祥殿中,皇帝坐在高位上看著淑妃皺眉低泣的樣子,禁不住心疼起來:“這好好的怎麼就惱了呢?”
“皇上,”淑妃穩住心神,將事情的本末娓娓道來,說完後還不忘拿著帕子擦著眼淚,心疼道:“皇上,你瞧瞧三殿下都快成年了,可長的卻如此單薄瘦弱,那些奴才們慣會拜高踩低的,如今都欺負到主子的頭上了。”
“今日若不是事關阿禹,臣妾怎麼也想不到三殿下這麼多年竟吃了這樣的苦頭,都怪臣妾平日眼裡心裡都盯在皇上和凌浚的身上,倒可憐了三殿下從小失了生母,孤苦無依。”
聽了淑妃提及朝暉殿裡的事,皇上臉色也不大好。
他忽略哪位皇子無妨,可卻不能由著奴才們爬到頭上來欺侮,這就是藐視天威!
再一想到這麼多年來,凌朝受了這樣的苦卻從來沒有提及過半句,又不禁想到他的生母也是這般乖巧懂事。
淑妃的話都像是細針似的戳到皇上心窩子裡,不痛,但扎著也不舒服。
皇帝閉了閉眼睛,帶著幾分怒意問道:“太醫如何說?三殿和世子可有大礙?”
皇上身邊的太監聞言,立刻回道:“回陛下的話,三殿下的身子本就不好,這無疑是雪上加霜,季世子倒算時幸運,只吃了幾口並無大礙。”
皇上點了點頭,吩咐道:“傳朕的旨意,原來在三殿下宮裡當差的人全都杖斃,叫宮裡的奴才、宮女們都去看著行罰,以後再出現奴才欺主的一律如此,”說到此處,皇上又轉頭看向淑妃:“此事就交給你去辦吧,至於他宮裡再添些什麼人,你就看著辦。”
淑妃一一應下,順著皇帝的意思說道:“陛下放心便是,臣妾日後會將三殿下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的。”
皇帝聞言,看了看淑妃,皺了皺眉,最後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淑妃見皇上沒有反駁,大抵是不反對的,又緊著說道:“陛下,只是還有一事,臣妾不知該如何去辦。”
皇帝不愛聽淑妃這樣絮絮叨叨的繞彎子話,擡了擡手,讓她直說。
淑妃一滯,才又說道:“三殿下宮裡的奴才再怎麼敷衍了事也都是關上宮門在自己宮裡放肆,可膳房這樣做,必然是有人指使,陛下既然叫臣妾去辦此事,不知是否要一併查處了?”
皇帝正爲著多年前的那點舊情和爲人父愧疚擾著,聽到淑妃這話,也明白過來怎麼回事。
低頭看了淑妃一眼,有些倦色道:“查,朕也想看看這麼多年是誰在後宮裡做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皇帝心中惦記三凌朝的情況,淑妃便陪著皇帝去了趟朝暉殿。
再見到凌朝慘白著小臉躺在牀上時,皇帝心中的愧意更深,想著凌朝受的這些苦楚歸根究底也是因爲沒有生母照拂的緣故,便允了淑妃的請求,將凌朝過繼到淑妃名下撫養。
華京的三月,白日裡已經有回春乍暖的跡象了,可到了夜裡依舊是寒風凌冽。
朝暉殿的窗紙被吹的簌簌直響。
凌朝坐在牀上披著被子只露出個腦袋,看著站在碳盆前烤火的季禹忍不住問道:“世子如何猜到淑娘娘會向父皇提要做我的母妃?”
季禹擡頭看了他一眼,搓了搓手走到牀前坐了下來,說道:“淑妃和德妃一向不睦,德妃內有二殿下,外有大將軍,可淑妃沒有可以依靠的母家,收了你做養子自然是有好處的,還可以藉機打壓德妃,何樂而不爲。”
季禹本是想做戲做全套,總不能雷聲大,雨點小,所以把計劃說給凌朝聽的時候,凌朝生怕季禹以身犯險就搶先一步將那餿飯塞進自己嘴裡,纔有了後面淑妃這一幕。
至於淑妃的做法,季禹一早就在考量中,倒也並不意外,只是季禹沒有和凌朝說,今兒他求了淑妃,往後的利益便是綁在一處了。
爲了表示對凌朝的疼愛,淑妃的賞賜從下午直到晚膳時就沒斷過,只是卻也沒瞧出凌朝有幾分高興。
“你不高興?”季禹問道。
凌朝搖了搖頭,扁著嘴想了想:“自然是高興的,只是這麼多年都自己慣了。”
只是需要雙親疼愛的年紀早已經過了,最艱難的時候他也挺著活下來了。
聽了他這話,季禹一頓,有些萎靡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或許他也已經不需要別人的安慰。
他拉開凌朝的被子,往裡擠了擠坐到了他身邊,季禹身上的涼氣撲簌而來,若有似無的浸在凌朝的衣衫上被溫熱的氣息融化。
季禹拍了拍凌朝的腦門,輕笑道:“說件高興的事給你聽。”
“恩?”凌朝擡頭看向他。
季禹將福海親自去挑了新的宮人,又將雲安留了下來的事說與他聽,說完後又忍不住在他頭上揉了一把,笑道:“你身旁一直跟著的雲安倒算是個忠心的,你把他放在身邊好好□□著或許可用。”
“雲安,”凌朝的眼皮動了動,也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提及雲安,季禹倒是有些好奇:“說起這個雲安,我倒覺得十分有趣的,貼身跟著你應該是時日不短,可我總瞧著你對他似乎也並不放心,這是爲何?”
凌朝垂著頭,眼底恍了恍神,回道:“倒也不算不放心,雲安是我母妃離世前纔跟著我的,只是我習慣了獨來獨往了。”
凌朝不願意深說,季禹也不在意,漫不經心的和凌朝聊了一會,直到有些睏意從被子裡挪出來,迎著冷風趕回西殿。
躺在自己的牀上時,季禹的睏意反而沒有了,翻來覆去好幾次,盯著桌角上的紅燭看了半晌,忍不住嘆了口氣。
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季禹已經邁步出來,朝暉殿便是這第一步,再往後就是凌煜身邊的人。
開弓沒有回頭箭,雖然凌朝眼下無權無勢,但他們兩個相互扶持......
想到這裡季禹呼出口氣來,笑了笑,以後的日子應該也還不賴。
只是從此,他再不能獨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