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沙子把太陽遮蔽的人就是你吧……”
“你……希拉?”
藍髮的少女正坐在通往神殿的臺階上,兩腿分開的坐姿對於她來說很不雅。金鍍的胡狼假面壓在她的屁股下面,一把造型誇張的鐮斧正被她捧在懷中。
“沒錯。”
黑色的鐮刀從希拉的肩上卸下,黑色的蝶翼朝著面前的神明拍了微微的涼風。
“我就是希拉。”
“那麼,大家都是你殺的……”
賽特沒有擡起頭去看身前的這隻蝴蝶,她依舊低著頭,看著臺階上滾動的細小砂礫。
面前吹來的涼風,拂過她的頭髮,藍色的細線在空中顯得格外昏暗。
“怎麼了,你是打算替她們報仇嗎?”
希拉絲毫不在意地說著,她不曾畏懼過任何一個神明,也沒有必要畏懼任何一個神明。
她絲毫不認爲眼前的這個傢伙有著戰勝自己的力量。
她也絲毫不在乎眼前的這個傢伙是否能夠殺死自己。
“就算殺了你,她們也都無法復活了,就算殺了你,埃及神也無法逃離毀滅……”
說道這裡,藍髮的少女突然站了起來,她將手中的鐮斧立在了身後,將胡狼的假面扣上了自己的腦袋。
“咱以砂暴之賽特之名向你發出挑戰,希拉。”
柄末敲擊地磚的聲音,在這片無聲的黑暗當中格外清晰。
宛如開戰前的鐘聲那般,不斷地迴盪著。
“向我挑戰?”
聽到這句話,希拉感覺有些好笑,她擡頭仰望著那個站在最高臺階的沙漠之神。
沉默了一會兒,她再度開口。
帶著狂喜和嚴肅的聲音回答道。
“那麼,就一決勝負吧,神明喲!”
黑與藍的光影在最後一刻同時閃耀,碰擦出激烈的火花。
“咦?要走?”
半身的女孩一臉疑惑地看著阿撒茲勒,她藍色的眼睛沒能讀懂這頭黑山羊眼中的焦急。
只是按照她自己對事物的理解做出判斷。
“是要去別的地方玩嗎!”
半身的女孩激動地擡起來自己的銀白色腦袋,接著伸手拽起了躺在一旁的黑髮蘿莉,還在在阿撒茲勒進來之前,她們兩個就因爲感覺有些發涼,而穿回了自己的衣服。
“吶!小黑也一起來吧!”
面對女孩的邀請,拉沒有立刻回答,她和這個“半身”的女孩不同,同樣作爲“兒童”的她比起來什麼也不知道,完全作爲一份白紙的女孩要多一種名爲“自覺”的東西。
“不……我不走了喵。”
拉把目光移向了別處,她沒去看半身女孩的臉。
她有些擔憂,這個什麼也不懂的傢伙會不會看出寫什麼異端來。
“爲什麼,小黑?”
半身的女孩完全不明白拉的想法。
當然她要是能夠明白,她也就不是她了。
“因爲我也是九柱神喵……”
拉又說出了半身女孩一時無法理解的話語。
“帶翅膀的山羊,你帶著小白快點離開埃及吧……”
明白了。
或者說是記起來了。
這種感覺。
被人強制要求離開某地的記憶……
“賽特神希望拉神可以跟我們……”
阿撒茲勒這頭穿著黑色鎧甲的黑山羊,剛纔在進入這個神殿的時候,在門口曾答應了賽特的一個要求。
——帶著拉走。
阿撒茲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不……我要留下來喵”
黑髮的蘿莉堅定地回答著。
“九柱神的首腦是我,我說了纔算喵!”
充滿了孩子氣的回答方式,但感覺卻有些不同……
當然阿撒茲勒的關心點完全在銀白色的女孩身上。
儘管有些過意不去,但他還是必須保證那個“半身”女孩的事情。
“那麼,神上我們就……”
“不要!”
銀白色的腦袋搖晃著,這是她有意識地拒絕。
她不想走,因爲她知道,她一走,就也看到面前的黑髮蘿莉了。
“小黑,你也要消失了嗎……不要,我不要……”
低下的銀白色腦袋傳出了顫音。
但是沒有沒有眼淚。
神明是沒有心的。
沒有心的存在,是不會流出眼淚這樣的東西的。
儘管只是含鹽溶液罷了。
“安心吧,小白,我不會消失的喵……”
拉一把抱住了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銀白色女孩。
在她耳邊說著類似安慰的話語。
當然不只是這樣……
“小白的話,只要聽話就可以了喵……”
小小的手刀愕然之中擊打在了銀白色女孩的脖頸上。
這個只有凡人程度力量的神明,在這一刻也如凡人般昏厥了過去。
連不願分別的話還沒說出口的情況下。
“帶翅膀的山羊,從這裡一路向著東走的話,就會進入一個不得了的地方……”
說著拉將手中的銀白色女孩像是東西那樣地轉交到了阿撒茲勒的手中。
阿撒茲勒沒有多說什麼。
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
沒錯,就算自己帶著半身的女孩離開了這裡,九柱神也已經無法逃離被屠殺的命運了。
他用將這具和人偶一樣陷入靜止的半身女孩輕輕抱在了懷裡,就和他第一次從“淫”手中接過她一樣。
阿撒茲勒朝著眼前的黑髮蘿莉單腳下跪表示了尊敬之後便離開了這裡。
他知道這個時候不需要再說別的話。
他也知道必須趕緊離開這裡。
“這是梅塔特隆的力量!”
伊普利斯這個膽小鬼在看見亮光的那一刻稍稍探出了自己的腦袋。
憑藉他對天使的瞭解,他在頃刻間便認出了這個力量的來源。
梅塔特隆,天使之王。在地位上遠遠超越了其他熾天使的傢伙,首先是他巨大的身形,其次則是他那三十六枚由火源構成的羽翼。
“完了完了——”
“分開”的概念,萬物即有兩面,一切存在之物都被“分開”。
簡單地說就是把事物分開那麼簡單,能夠重新規劃事物界限,屬於那種常理無法去形象的力量。
沒用的傢伙在此刻又用翅膀包裹了自己,不過由於少了一枚羽翼的關係,使伊普利斯沒用完全罩住自己,只好閉緊了眼睛,在不斷地默唸著自己不想死這件事。
“怎麼各位,這麼快就不行了嗎?”
米迦勒向著路西菲爾等人掃去了不屑的目光,他知道只有這個手杖還在他的手中,他就不會輸給他們。
在看到路西菲爾等人都顯露著疲憊的模樣後,米迦勒更是確信了這點。
“這樣的話,就要輪到我先手了。”
米迦勒的金色眼睛在一瞬間就鎖定了一個目標。
一個最大的目標。
別西卜。
這個把口水留在他身上的死胖子,這個打算吃了自己的死胖子。
這比敢用腳踩在自己頭上的路西菲爾還要不可原諒。
“死胖子!”
象徵著“分開”的金光再度從那根手杖的尖端爆射而出。
雙眼還在受梅爾卡巴場影響而張不開的別西卜,此刻根本不知自己該向著哪一個方向躲開。事實上他只需要隨便向著一個方向躲,都可以躲開。
“‘胃考’!”
貝莉的嘶吼聲儘管傳入了他的耳邊,遺憾的是,他一下子沒想到自己是否應該躲避。
“‘胃考’——”
轟鳴的炸裂聲隨之發出。
等到光芒全部散去的那一刻。
別西卜重新睜開了眼睛。
他很驚奇地自己沒有被“分開”打中,當然更令他感到震撼的是他身前的血……
紅色的血沾滿了他的前身,除了血以外什麼都沒有。
不,也不是什麼都沒有。
金色的像是頭髮一樣的東西留在了他胸口的地方。
準確的說是被血黏在了那裡。
別西卜知道那是什麼。
酷愛暴食的他,能夠用鼻子分辨出所有的氣味。
“貝莉……”
路西菲爾迷糊中聽到了別西卜的哀嚎,他睜開眼,一股狂暴的殺氣正匯聚在他的眼前。
“貝莉——”
“哦噢,那個煩人的金色腦袋死了啊……”
米迦勒一副“這不怨我”的語氣說著,左右手來回傳遞著手杖。
“真可惜,不過下一個就是你了!”
“米迦勒——”
狂暴的殺氣涌動著。
別西卜巨大的身軀搖晃著,一步步走到了白金色的妹妹頭前。
“米迦勒——”
巨大的嘴朝著彩虹色的屏障直接咬了上去。
沾著銀白唾液的尖牙在彩虹色的屏障前逐漸碎裂。
喯!
牙齒全體化作了白色的粉末飄散在了空中。
緊接著來自梅爾卡巴場的亮光有一次出現在了別西卜的眼前。
他被吹飛了。
那是純粹的所謂“光壓”的東西。
強烈到可以將他那肥碩的身體整個吹飛的“光壓”。
“米迦勒……”
強烈的光彷彿在一瞬間奪取了他大量的體力。
僅僅是兩次,他就只剩下了飛在空中的力氣。
相對與他軀體的嬌小蝠翼拍打著,將他一點點帶到了米迦勒的面前。
吞噬他,咬碎他,接著再把他當做垃圾吐出去。
這是他想做的。
他明白這樣做的意義。
他要爲了貝莉報仇。
“怎麼趕著送死嗎?那我這就給你個痛快好了……”
手杖的末端指向了巨大的肚腩。
“別西卜快閃開!”
路西菲爾吼叫著。
已經明白貝莉死了的他,不希望在看到一個同伴倒在自己的面前。
“米迦勒……”
別西卜沒有理會他。
或許此刻的“胃考”已經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了。
除了胃袋中傳出的一股異常飢餓。
“米迦勒!”
他又撲了上去,和飢餓的野獸一樣。
——分開。
笑聲。
隨著那道金光射出之後,別西卜彷彿就聽到了那個聲音。
誰在笑?
米迦勒嗎?我嗎?或者是說……
——“胃考”。
貝莉嗎?
胭脂色的砂礫扭動著,在神殿前形成了的屏障。
鏘!
黑色的鐮刃在劈砍的瞬間就被那份可畏的硬度所折服。
彈刀。
這是對眼前現象的最好描述。
“真不愧是沙漠之神……”
“爲什麼還不用……”
面對希拉的讚歎,賽特只是嗤之以鼻。
她揮動著手中的鐮斧,依靠著胭脂色的砂礫在空中攔截著那隻黑***運動的軌跡。
真的,她已經不想戰鬥了。
對於她而已,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爲何還要戰鬥了……
奈芙蒂斯死了。
連奈芙蒂斯也死了。
沒錯,這個帶著胡狼假面的藍髮少女此刻大概只是想尋死而已。
“你的能力,或者是其他九柱神的能力……”
“那我就如你所願好了……”
希拉將手中的鐮刀背到了身後。
她向著賽特伸出自己的食指,做出了類似弓箭的動作。
這是奈芙蒂斯的力量,只需要兩擊就可以將“死”在對方身上顯現的能力。
當然這個能力是否可以直接殺死神明,是希拉十分想知道的。
——伊恩!
胭脂色的砂礫停止了運動的軌跡。
風也停了。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如同這個世界被創造之前一樣,陷入了永恆的安靜。
和奈芙蒂斯不同的是,希拉是個神射手,嚴格地說,她由於殺死過某些擅長使用弓箭的神明,所以她有了神射手的力量。
當然在伊恩的狀態也不需要什麼神射手。
只需要瞄準,接著拉一次弦,再拉一次……
僅在這時間停滯的一瞬,就有無數只光矢停在了賽特的身前。
並且無一不是瞄準了她的心臟。
接著時間再次流動……
嚓嚓嚓——
整齊的中靶聲。
所有的箭矢在霎時間貫穿了賽特的胸口。
“哼,奈芙蒂斯……”
胡狼的面具不知爲何碎裂了,接著掉在了石板上,發出了明亮的響聲。
藍色的髮絲伸向了天空,在那裡,賽特彷彿看見了什麼。
她的臉上露出名爲解脫的微笑。
“騙子……”
咚。
倒在了地上。
“怎麼可能!分開被!”
米迦勒發出了不可思議的吼叫聲。
他無法理解這個只知道吃的死胖子發生了什麼。
他只是知道他還活著,而且還站在自己的面前。
不,除了那個死胖子之外,還有一個傢伙……
“貝莉——”
別西卜吃驚地看著浮現在自己眼前的金黃身影。
那是一個淡淡的,像是泡沫一樣的影子。
那絕不是幻覺,別西卜發自內心的確信到。
因爲他聽到那個聲音。
——“胃考”。
“貝莉……”
沒錯他又聽到了那個聲音,而且正是從他眼前發出的。
——我還沒死哦。
像是惡作劇的孩子一般的口吻。
“怎麼可能!不,這不可能!‘分開’可是——”
白金色的妹妹頭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麼。
他眼神中開始閃出一絲恐懼。
“光……”
——我可是希望的天使,雖然是過去……
所謂的希望,則是光。
只要有光,就存在著希望。
而且光被“分開”的話……
——知道嗎?
就會變成黑暗。
——只有理解黑暗……
而黑暗這一概念的話。
——才能夠駕馭光明。
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轉變回“光明”。
“住手啊!”
光明,又或者是黑暗。
在那一刻,將某個白金色的妹妹頭吞噬了……
“貝莉……”
別西卜走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那個如同泡沫般的身影。
他抓住了。
這不是幻覺。
他在心中竊喜地吼叫著。
——“胃考”……
“什麼事!”
——可以再讓我靠一下你的肚子嗎……
“沒問題!這種事情……”
別西卜激動地答應了,不過他似乎注意到了什麼。
金色的,像是火粉一樣的東西一點點從貝莉的身體上剝離,在發出耀眼的光後,消失。
而她的樣子也逐漸模糊。。
“貝莉……”
不詳的預感在別西卜的心中出現。
不,這已經不能說是預感。
只要看到這個場景就應該明白的事情。
——不要誤會了我可不是想躺在你懷裡才說的哦……
聲音也變得更加微弱,已經到了不在耳邊就聽不見的程度。
——只是因爲實在很舒服而已……
最後的光消失了。
留在別西卜手中的除了幹凝的血痕外,只剩下的了一片虛無。
“貝莉……”
他低語著這個名字。
將眼前的黑暗牢牢抱緊,死死地抓住。
就如同那裡真得還有什麼東西一樣。
路西菲爾沒開腔,他朝著米迦勒消失的地方瞥了一眼。
那裡什麼都不剩下了。
“死的真乾淨……”
光,緋色的光芒射入了他的眼睛。
那並非是什麼能力或者寶具發出的光線。
透過手指的縫隙,他隱約中看到了巨大的紅色輪廓。
他知道那是什麼。
“太陽……”
“哦,是太陽!”
緋紅的夕陽照射在了阿穆的身體上。
此刻他和其他所有開羅人一樣,向著天空朝拜著。
向著“梅瑟”離開的方向朝拜著。
沒錯,不是太陽。
不是那個落山的太陽。
“你就是希拉喵……”
拉站在自己的神殿門口,望著那隻逐漸向著自己靠近的黑***。
她嚥下了一口唾沫,她知道自己在害怕。
但是她不能逃避,她必須爲了九柱神,爲了埃及而存在下去。
不過希拉似乎全然沒有理會她的話,直接從她的身旁走過,走進了神殿的內部稍稍看了一眼,接著又朝著門外走了出去。
“喂!你不打算殺我嘛喵!”
“你?”
希拉扭過頭,看著這個只有自己脖子過的黑髮蘿莉,她的紅色眼睛中浮現出了不屑和不解。
“爲什麼要殺你?”
“我也是九柱神啊!”
“不,九柱神已經全部死了……”
“只要我還在……”
拉頓了頓,她踮起腳尖向著蝴蝶發表著自己的抗議。
“只要我還在,九柱神就還沒有……就還沒有……”
可惜話到嘴邊的時候,就變成了哭泣般的抽搐。
但是她沒有哭。
這不是因爲她的堅強,只是單純地由於神明不會流淚。
“對你的信仰已經消失了……”
“咦?”
拉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
“開羅,不,整個埃及對你的信仰馬上就要消失了,像你這樣的傢伙,一旦失去了信仰還會是‘神明’?”
“我……”
“神明畢業了,小貓……”
黑色的蝴蝶消失在了神殿的門前。
留下的只有一隻已經不在會發出喵叫身的黑色小貓。
咕嚕的車輪在轉動著。
黑色的山羊駕駛著向著東邊前進的馬車。
消失在了漸漸下沉的夕陽當中……
(埃及篇完,天竺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