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之島<Disorderly Planet Hell>。
如果是用神明的通用文字來解釋,便是——“贖罪島”。
這塊只有一個城市般大小的島嶼,上面棲居著一個強大的神邸。
這裡沒有法則,沒有秩序,一切只是依靠所謂的“天性”而已。
混亂的人間煉獄<Disorderly Planet Hell>。
正如這個詞的本意一般,島上的一切被衆(zhòng)神視爲罪惡;身爲島主的神明,也因此被冠以了“淫”的稱號——意爲“過度放縱的盲目”。
進入烏拉之島的傢伙只有兩種。一是被流放,順著大海的指引而來到這座“罪人的島嶼”的罪人;或是一些能夠不請自來的“尊客”。
宮殿是島上爲數(shù)不多存在與陸地上的建築,與其說是宮殿,還不如是那只是一座石塔來得準確。
灰白色的巖石高塔。
這就是它的全貌,很單調,沒有任何別的裝飾,或是精工。
就算說是完全靠石頭疊出來的也不爲過。
畢竟這座石塔的存在意義也只是作爲中央的路標而已。就和島上存在的其他建築一樣,宮殿的內部空間全部設置在了地下。
說白了所謂的“宮殿”也不過是“地穴”的入口罷了。
“宮殿”內部的景象更是糟糕,幾乎什麼也沒有,除了那些灰白色的巖石。
這裡很暗,照亮這裡的只有幾盞閃耀著銀色火焰的燈燭。鋪在地上的,那似乎是毯子的東西,已經(jīng)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產(chǎn)物,上頭的花紋早已被歲月磨得一乾二淨,僅殘留著下了腐朽的黑色。
天道崩,虛幻一場夢;夙願終,昏醉勝蒼穹。
像是妖魔之流的“頌歌”在此處迴盪著。
腳步聲在這裡顯得格外清晰。
三個。
正朝著歌聲的源頭走去。
那三個傢伙,身披白袍,其中兩個的背上正閃耀著兩對如火焰般的羽翼,這應該就是天使之類的生物了。
還有一個,是一個上頭髮潔白如羊毛的老人,他的眼眸正迸發(fā)著閃電的光芒,淡淡的金光從他的頭頂一直蔓延到足底,一股不可神聖不可侵犯的力量在空氣中瀰漫。
他則是神明。
“哦噢,這不是耶和華嘛,真是幸會幸會。”
迴應的聲音從一張像是由骨骸堆積成的長椅上傳出。由於椅子的扶手詭異地突出,來自兩側的光使得扶手的陰影幾乎覆蓋了說話者的全身。
那個傢伙的語氣中沒有表現(xiàn)出對於神明應有的敬意,就也起身的意思也沒有,只是那樣繼續(xù)躺著。
“怎麼了,你是打算來我的島上贖罪嗎?”
“你這傢伙!”
其中一個隨行的天使對眼前的這個傢伙的不知禮數(sh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惱怒。
“喲,看來你的‘火之子’們都很是容易生氣啊,耶和華。”
那人終於從橫躺的姿勢中站了起來,昏暗的光也在那一刻照出了他的模樣。
銀色的頭髮像是一層雪花一般披在身後,如同藍寶石一樣的眼眸在昏暗的宮殿下顯得格外明亮,只要盯著那眼睛看,就會產(chǎn)生一種被拖入深淵的迷幻。
“淫,吾今有事於汝!”
耶和華向“淫”伸出手,用命令的口吻講道。
“且還來,那叛吾之火!”
“真遺憾啊,耶和華,這裡是烏拉之島——”
沒有任何的預兆,甚至連是怎樣邁出第一步的也沒有看清,唯一知道“淫”已經(jīng)來到了耶和華的身前。
“他們從踏入這裡的開始就不再屬於任何神邸,也同樣不屬於我,他們只是屬於烏拉之島。”
“身爲神,汝可曾記得汝的身份!”
“哦,我原先的稱號我早就忘了,現(xiàn)在我只是你們口中的“淫”罷了。”
“汝已墮落!汝可曾記得神的顏面!”
耶和華強忍著心中的不滿用盡可能平穩(wěn)的語氣說道。
“那是什麼東西,可以吃嗎?”
“你這個僞神休得無理!”
那兩個天使分別用武器架在了“淫”的脖子上,銳利的長矛輕鬆地劃開了白皙的脖頸,淡淡的血沫從被切開的紅線處緩慢滲出。
“知道嗎?有時候地獄要比天堂美好,因爲惡魔要比天使純粹。”
“淫”沒有絲毫理會架在喉嚨邊的利器,所謂的神是不被這種程度的“威脅”所威懾到的。
連撥開武器的必要也不存在,他需要的只是簡單滴走過去就好了。
矛刃如切入紙片般從那白皙的肌肉中劃出,被切開的截面有著美麗的血色花瓣,平切開的肌肉纖維散發(fā)著如上等刺身模樣的粉色光澤。
“汝,已墮落。”
“那你要把我怎樣?是要殺了我嗎?”
“淫”以不屑的目光打量著耶和華,身上的傷口也在轉瞬間消失不見。
“墮落者必將與正義爲敵,和真理對抗……”
“正義?你是想說你就可以代表正義?”
淫突然發(fā)笑,笑意不止的他甚至還將手搭在耶和華的肩上。
“真是一個不錯的笑話呢!”
“何也?”
“如果說人類是你按著自己的摸樣創(chuàng)造出的人偶,那幺他們的罪行僅僅是在述說你作爲神明的醜陋!”
“淫”將耶和華拉到身旁,在他的耳邊低聲呢喃道。
“披著天使羽翼的禽獸自稱爲人類,閃耀著太陽光輝的罪惡被譽爲神明。那幺創(chuàng)造了人類的神明——你,又是什麼呢?”
“汝之心已渾濁,污垢矇蔽了汝之眼……”
耶和華沒有將任何情感表露出來,此時只是一道金光從他的雙眼中閃過。而淫卻在片刻間回到了長椅之上,再度恢復了之前的躺姿。
一時間宛如形成了兩股相撞的氣牆,兩名隨行的天使在煞那間就被兩股不明的力量碾成了碎片。
噗!
鮮血從“淫”口出暴涌而出,露出的皮膚也因染上了血液顯得更加蒼白,白色的長袍也被血染出了大片的紅色。
“還沒有死嗎……”
耶和華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用極爲平淡的語氣說著,對於兩個的侍從天使的死,他沒有絲毫的悲傷或是別的什麼情感。也對,他怎幺可能對兩個便宜的人偶抱有情感。
“想不到你一上來就是來真的啊,怎麼說呢,快有一千萬年沒有和別的傢伙這樣玩了。”
神明之間的實力,並不是靠單純的力量決定的,所謂的技巧更不存在。
“此戲耳,汝何出那廝狂言。”
神明不存在生物意義上的死亡,無論是切下腦袋還是捏爆心臟對於神明來說都毫無作用,破壞在他們眼裡根本算不上什麼。只要不是針對存在概念本身的抹消,其他的任何攻擊都可以被算作是無關癢痛。
“耶和華,今天是什麼日子?
“神歷六十萬年雙朔月……”
耶和華依然是用淡淡的口吻說著。
“夠了夠了,這種東西我有幾百萬年沒看過了,你說了我也不知道。”
“汝欲何爲?”
“我爲島主素來好客,今島衆(zhòng)皆遠去,“淫”不才願以鄙島陋室,請您在此住上個一兆兩秭,以表我島主之誼。”
“此島甚小,不如汝與吾同去外邊。”
“非也非也,這海倒是寬闊得很!”
此時宮殿開始劇烈的搖晃,石屑從屋脊的地方剝落。
烏拉之島外,準確的說是在上空的位置。
“淫”便站在那裡,注視著自己所生活過的島嶼逐漸沉沒。
在那最後一塊土地也迴歸虛無之時,他的臉龐浮現(xiàn)出一絲不詳?shù)男σ狻?
“喲,想不到你還活著呢,耶和華。”
目前這柱‘崇高’的活神,依舊保持面無表情的模樣,就和沒有心的石像完全一致,看來也回答也做不到了。
“真慶幸你沒有沾到這片靈海的水,這些高濃度的靈子流,只要沾上一點,就會令自身的存在發(fā)生改變。我還是蠻想看看你的臉上會不會有其他的表情。”
手,一條健碩的手臂,從胸口的位置貫穿了“淫”纖細的身體。
“哦,想通過破壞神格的方式,從我的存在本身將我破壞。這就是所謂獅子的全力?看來對付兔子倒是綽綽有餘……”
“此汝辭言?當真無趣。”
“我說,你就不可以好好地說話嗎?從你嘴裡說出的‘雅言’可有夠污穢的。”
話到此處,“淫”的身體逐漸裂開,縫隙間不斷放射出蒼色的亮光。
“這麼想我解析我的神格的話,那我就給你好了。”
“此汝所爲邪!”
神格的自我解旋,耶和華對下一秒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心知肚明。
自爆。用來解釋馬上就要發(fā)生的事,這個詞是最恰當?shù)摹?
當構成神格的靈鍵也被“淫”自己解開時,蒼白色的光芒將四周的空間籠罩,時空的連線性在此刻被打破,混亂的靈子流衝破了靈海的境界,一切概念上的力量於此無效,僅有“萬物崩壞”的命令還在這個世界執(zhí)行著。
“淫作”爲神的存在概念也於此畫上了終止符。
構成神明身體的靈子順著剛纔的衝擊迴歸到了這片永遠寧靜的靈海之中。
只不過上帝,也就是耶和華他還活著。
即便是這種強度的毀滅,也沒有對他的存在概念本身造成致命的破壞,不過在人間界這種靈力場較低的地方能夠活動的時間確實是大大縮短了。
彌留在空間內最後的低語。
諸神啊,太陽已經(jīng)過了中午。
那麼,接下來,等待你們的只有——
黃昏!
烏拉之島<Disorderly Planet Hell>。
在惡魔語中寫作烏拉之島<Arunslon Guldiice Hzonsagce >,意爲“永恆之一瞬,如同泡影般凋零,那充滿哀愁的遺忘聖域”。
距離烏拉之島沉默還有一個小時。
“大人,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辱您重申。”
長者黑山羊腦袋的巨型盔甲生物半跪在“淫”的身前,從他背部盔甲的縫隙中不難看見探出的蛇頭,最明顯的還要屬一十二枚漆黑的蝠翼。
他不是所謂的“妖怪”,也並非“鬼”或者“龍”,曾經(jīng)是天使的他,如今連可以歸類的種族身份也沒有。
“我應該沒有用‘雅言’說話吧,你,阿撒茲勒帶著島上的那羣傢伙們馬上離開這裡。”
“那您呢!”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留在這裡,因爲……”
淫轉過身去,一股無形之力已然托起了阿撒茲勒巨大的身軀。
“這是我的島嶼。”
“不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這裡,這不僅是我的領地也是我的家。”
說到這裡淫發(fā)出了無奈的苦笑,這般華麗的說辭或許便是他對自己最好的嘲諷。
“那麼請允許我等與您一共作戰(zhàn)!”
閃耀著紅藍光芒的眼眸表達了一個戰(zhàn)士的決心。
曾是熾天使的阿撒茲勒,曾被稱爲“如神者”。
遺憾的是,神明並非力量就能戰(zhàn)勝的對手,依靠強大的力量正面交戰(zhàn)中擊敗神明,這樣的可能性非常的低。
“擁有大象之力的螞蟻和大象誰更強?”
阿撒茲勒沉默了,不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在於他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對了,阿撒茲勒。我有一個東西要交給你保管。”
阿撒茲勒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看著淫神交付給他的“東西”,是一個女孩。
是睡著了的女孩,不過卻沒有呼吸,也沒有體溫。
銀白的頭髮像是披在身上的紗布,白皙的身體也像是用玉石雕琢出的產(chǎn)物。
簡直就是一具人偶。
只不過這個女孩的臉。
太像了!
阿撒茲勒不禁在心中感嘆道。
這女孩的臉簡直就是和淫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就是比起眼前的神明少了幾分霸氣,多了一絲稚氣罷了。
“淫神大人,這是……”
“我的半身,由我神格的一半所成之物,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淫用手指輕撫了她的額頭,眼神中流露著訣別的不捨。
“帶著她走,照顧好她,因爲她將是黃昏的引路人”
“我以阿撒茲勒之名發(fā)誓,絕對會保管好淫神大人的半身!”
在目送離開烏拉之島的船後,淫神回到了自己的宮殿。
這座自己一時起興造出的宮殿。
簡直是一個失敗的產(chǎn)物,好在沒有別人會來訪,所以也就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
可能是因爲自己閒著無聊,天天打掃的緣故,這裡幾乎是一塵不染。
太乾淨了,也**靜了,好像缺少了點什麼……
那就唱一首歌好了……
誰的夢,被迫接受改變
混沌路,狂傲而孤獨;紅石出,創(chuàng)與毀何故
石碑書,只剩痛苦,扭曲,幅度。
諸族的迂腐,染上鮮紅的劇毒
誰的痛,毀滅一切的不顧……
聖史 審判日前兩年
上帝於贖罪島誅殺了首位墮落神
日期 諸神歷六十萬年 雙朔月初日
烏拉之島沉沒的剎那。
沉睡的人偶在此甦醒。
如藍寶石般明亮的眼睛戛然睜開。
在一個嬌小的身軀上,一種名爲焦急的情緒在此爆發(fā)。
她在驚恐,無助。
她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
靈魂視乎正在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切割,一點點得從身軀上被剖離……
應該是心的位置產(chǎn)生了一股像是黑洞一般的空虛,它在痛,劇烈的痛著。
她站在船的甲板上眺望著遠方。
抓不到!
她努力地向著遠方伸出幼嫩的細手,可是……
抓不到!
“喂,你不可以過去,這樣會掉下船的!”
別西卜用手將女孩按在船的護欄上。
這個女孩是淫神用一半的神格創(chuàng)造出的個體,按照淫神的託付:這是他的半身,也是可以引導黃昏的存在,唯一的。
可是,現(xiàn)在……
她正像一個人類小女孩一樣在哭喊,朝著烏拉之島的方向。
儘管她滿嘴哭腔,但她的眼眶中從始至終未曾浮現(xiàn)出一絲淚水。
神是不會流淚的……
這樣的小騷動,卻將這艘船上的惡魔們都引來了甲板,接著如同是一場精心安排的禮花似的,一顆宛如是太陽閃耀的巨星從海平面升起。
“放開我,快放開!”
女孩用無力的哭腔喊叫著,眼神變得更加空洞。
“半身,我的半身!”
“那道光,也就是說……”
“那位大人,已經(jīng)……”
惡魔們已然認識到了事情的發(fā)展。
沒錯,烏拉之島已經(jīng)沉沒,而被稱爲“淫”的神明也已隕落。
沒有任何徵兆,所有在甲板上的惡魔都同時朝著巨星閃耀的方向——
叩首跪拜。
這種向神明表示敬意的禮儀,在烏拉之島曾被嚴令禁止,這是淫神對於他們的唯一“命令”,可現(xiàn)在淫神已經(jīng)死了,這唯一的島規(guī)也不在存在。
“半身,我的半身!”
女孩仍在哭嚎著,她恨不得立刻衝到遠方,那裡有她的半身,唯一的半身,現(xiàn)在消失了。
她連一面都未曾見過自己的半身,不過現(xiàn)在估計是永遠不見了……
悲痛的哭嚎從船上傳出,那是惡魔在哭泣。
他們正在向唯一的“神”流淚。
神是不會流淚的,那麼——
就請讓妖魔們爲您哭泣吧!
魔歷 聖戰(zhàn)日前兩年。
真神隕落於“烏拉之島”,黑日將大地籠罩,吾等乘神之方舟離之。
魔曆元年 神無月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