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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光明遍照

晚風肅殺,一下飛機,衆人便收到了一個壞消息。

二王子江央增布死了。

據前來機場迎接的華夏外交官員介紹,傍晚時分,那羣先前只是在民間殺人放火的殺手忽然包圍了菩提亞王宮,殺手們公開要求納姆塔希國王就王位繼承人人選問題做出明確表態。隨後,他們與王室衛隊發生衝突,並衝入王宮燒殺搶掠。混亂之中,二王子江央增布離奇遇難,具體死因至今仍是一個未知之謎。

之前所做的一系列推測,就數二王子身上的疑點最多,那批殺手乃至隱藏其後的唐納德伯爵,很可能就是因爲他想要篡權謀位而秘密招來的。但是現在,二王子死了,是被大王子先下手爲強殺掉的,還是被殺手們趁亂殺死的。假如是後者,那麼是誤殺,還是有意殺之。

每一個結果,都會導出一個新的推論,但現在,這一切都是謎。

懷著心中的疑團,衆人隨同外交官員走出了甘托克機場,不想又有一個壞消息傳來。

菩提亞王宮東側的宮殿,也就是大王子旺珠南嘉居住的寢宮突發大火,大王子嚴重燒傷,被侍衛送往甘托克醫院緊急搶救。得知兩位王子一死一傷,老國王納姆塔希悲痛欲絕,引起心臟病發作,隨後也被送到了甘托克醫院的重癥監護室。

張建國的神色愈發凝重,在轎車旁邊停下腳步,望著葉風說道。“現在國王和王儲生死未卜,我們必須努力保護錫金王室的最後一絲血脈,去佩瑪揚策寺營救小王子薩迦班智讚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另外,錫金王室衛隊的力量非常薄弱,我擔心那些殺手會對國王下手,希望你能留下兩位朋友,讓他們跟我一起去甘托克醫院。”

並不清楚敵人的實力,但錫金是唐納德伯爵和亞瑟的終極目標,估摸他們應該在此集結了大批精銳力量。爲了安全起見,葉風把毒蛇和雷神兩大高手留了下來,然後帶著臥麗德與梵高,一起乘車離開了甘托克機場。

甘托克意爲“高山之巔”,海拔1780米,位於喜馬拉雅山南麓、蒂斯塔河東岸的山坡之上,是一個面積不過15平方公里、人口只有五六萬的山中小城。

整潔、細緻與清新,是甘托克給人的第一印象。城中的建築大都不高,鱗次櫛比、層層疊疊地列于山坡之上,設計簡明而各具特色,很多建築都帶有明顯的藏式風格。沿著起伏的街道漫步,隨處可見商鋪、酒肆、飯館、客棧和旅店。道路兩旁長滿慄樹、楓樹、樺樹,還有成片的竹林,以及錫金最負盛名的蘭花。山風拂過,竹影婆娑,蘭香幽幽。街上的背夫是山城裡另一道風景,他們年齡各異,身後清一色地負著上寬下窄的揹簍,用一條粗粗的帶子勒在額前。當背夫與街上的汽車擦肩而過,一絲歷史交錯之感油然而生。

舉目遠眺,朦朧的月光下,直衝雲霄的干城章嘉雪山閃爍著聖潔的光輝。它海拔8586米,爲世界第三高峰,由五座緊密相連的山體組成,是錫金國民心目中的神山。干城章嘉的名稱來自古藏語,意思是“五座巨大的白雪寶藏”。雪山附近地區叢林茂密、溪流如織,生活著奇異的野生動物,是徒步旅行者的天堂。

就是這麼一個祥和寧靜的山地小國,現在卻是動盪不堪。

甘托克城西北部的高地上,佩瑪揚策寺火光沖天。

槍聲、嘶喊聲、慘叫聲,此起彼伏,再配以沖天火光,整個佩瑪揚策寺宛若阿鼻地獄一般血腥恐怖。

再次傳閱小王子薩迦班智讚的照片,三位殺手走下轎車,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火勢熊熊,七八名殺手在大殿內外橫衝直闖。

面對冰冷的刀槍與無情的子彈,葉風卻看到了一幕令他永生難忘的場景。

沒有退縮,沒有膽怯,青壯僧人前仆後繼地從井臺汲水滅火,老弱僧人則圍坐在大殿的殘垣斷壁旁邊,虔誠地誦讀著佛經。僧人們用自己的信仰守衛著神聖的佛堂,用自己的行動捍衛著心中的信仰。

心靈的震撼,令葉風好似突然頓悟,周圍的山川草木、一點一滴,彷彿早已瞭然於心。

心無旁騖,洞悉一切,這便是鏡心通明之境。

雙眼半睜半閉,腳踩蓮花,身形如同魅影,在大殿周圍快速遊弋穿梭。

悠揚的誦經聲中,笑容綻放,揮刀斬魔,所向披靡。

誦經的老僧停了下來,最爲年長的那位白眉老僧忽然笑了起來,長長的白眉毛隨風舞動。老僧高宣一聲佛號,隨後閉上雙眸,雙手仰放下腹前,右手置於左手之上,兩拇指指端相接。看到白眉老僧這一奇怪的舉動,衆位僧人無不大驚,環視周圍,猛然發覺那幾名橫行霸道的殺手早已命喪黃泉,衆僧又驚又喜,紛紛手結法界定印,齊聲高誦“唵-縛日羅-馱鍐”。「注」驀然間,夜空星光大耀,干城章嘉雪山聖光閃爍。

那聖潔的光芒,把整個佩瑪揚策寺映照的宛若白晝一般。

衆僧驚愕,就連入定已深的白眉老僧也驚得站了起來。“摩訶毗盧遮那……摩訶毗盧遮那……”

一閃而過,隨著一道人影消失在牆外,聖光驀然淡去,佩瑪揚策寺又被蒼茫夜色所籠罩。

……

佩瑪揚策寺東南隅,一座不起眼的佛塔內。

一位少年僧人目視窗外的奇異景象,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是疑惑與不解。

輕輕地嘆了口氣,環視周圍一干閉目打坐的老弱僧人,少年僧人返回蓮花座,盤腿凝思起來。

腳步聲響起。

白襪青鞋,僧袍飄飄,一位容貌清秀的青年僧人攙著兩位受傷老僧走了上來。

“師傅,兩位師伯傷勢如何。”

青年僧人扶著兩位老僧慢慢坐下,回身望著少年僧人說道。“並無大礙,靜養數日便可恢復。”

“師傅,剛纔窗外聖光乍現,是不是佛祖派人來救我們了。”

“毗盧遮那。”用梵語講了一句,青年僧人隨後又換做華夏語,朗聲說道。“光明遍照,世之大幸。”

“剛纔的聖光真是光明使者帶來的嘛。”

青年僧人望著小徒弟,微笑地點了點頭。

“哪他會怎麼處置那些壞人。”

青年僧人毫不猶豫地回答。“殺掉。”

少年僧人聞之一怔,眼中閃過一絲憂鬱,凝視著師傅僧袍上的斑斑血跡。

“師傅,你怎麼也殺人了。你曾經告訴過我,修佛之人應該戒殺止殺、慈悲爲懷。”

“吾年少之時,素喜遊歷。多年前曾在華夏臨濟禪院與諸位大師談佛論道,獲益匪淺。禪宗有‘大死一番’之言,妄念滅盡,然後才能顯示真心的妙用,大死方能大活。修佛之人,若是隻能‘活’而不能‘死’,那就只是一個俗漢。”

在場的老僧都是精通佛法之人,其中一人插話問道。

“佛陀大師,你說得這些可否是枯木逢春的枯木禪。”

“正是。”佛陀頷首點頭,微笑說道。

“殺人刀、活人劍是枯木禪的兩面。妄想分別是生死輪迴的根本,禪門許多機鋒、話頭,都是爲了消除學人的妄想分別,即所謂的打念頭。這種打念頭的機用,喻如殺人刀,讓人‘大死一番’。然而,打去念頭後,如木石一般不思不動,卻是禪宗最擔心的弊病。佛學之‘空’,空去妄想而已,卻需顯出‘真性’的無窮妙用,所謂‘打得念頭死,救得法身活’。這就是活人劍的妙用∶以智慧的利刃斬除一切妄想,復活‘真性’的妙用,謂之活人劍。圓悟大師論殺、活之機用謂∶殺人須是殺人刀,活人卻是活人劍。既殺得人,須活得人;既活得人,須殺得人。一刀一劍,能殺能活,方有息妄顯真之用。”

轉身望著盤坐在蓮花座上的小徒弟,佛陀笑著說道。

“薩迦,佛並非一昧死寂,而是通過止息妄念,恢復活潑潑的自性妙用,方能得大自在。”

這位少年僧人正是錫金王國的小王子薩迦班智贊,聽了佛陀的解析,小王子心中似懂非懂。

“他們殺了唐東貢布活佛,還殺了很多師伯,我要爲師伯們報仇,殺了這些壞人。”

此話一出,在場的僧人紛紛大驚。儘管他們理解佛陀的言論和行爲,而且心中也頗爲欣賞,但他們卻不希望這一幕發生在薩迦班智贊身上,因爲這個小和尚身份非比尋常,他們對他懷有更爲殷切的期望。

看到衆位師伯連聲反對,薩迦班智贊心中更加迷茫,再次向師傅發出求援。

“薩迦,萬事萬物皆不同,你所面對的道路,並非如此。師傅殺人救人,是因爲師傅能力所至,只能這樣去做。而你卻不同,你應該把佛光灑向錫金的每一寸山川土地,讓每一位善良的百姓都能感受到光明的溫暖。還記得師傅剛纔所說的話嘛,修佛之路切忌一昧死寂,你應該選擇最爲適合自己的道路。”

“師傅,薩迦明白了,我會勸說父王及兩位王兄,讓他們勤政愛民,造福百姓。”

心中盡釋,小王子麪露喜色,好奇地向窗外張望。

“師傅,我能見到光明使者嗎,他究竟是人還是神。”

佛陀笑了起來,負手遠眺窗外。

“那是一個神一樣的男人。”

……

「注」:唵-縛日羅-馱鍐:大日如來真言。據佛教密宗記載,大日如來是光明理智的象徵。大日如來依梵音可譯成毗盧遮那佛,“如來”即是“佛”的意思。大日如來名稱出現在公元七世紀善無畏三藏翻譯的《大日經》裡。“大日”是除一切暗遍照宇宙萬物,能利養世間一切生物,大日之光爲不生不滅。“大日”之意勝於太陽。“摩柯”爲大,“毗盧遮那”是光明遍照之意;又譯大光明遍照,亦稱遍照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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