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高規格的世界經濟峰會,自然而然也就演變成了一場旅行峰會,朝天宮、瞻園、玄武湖、棲霞山、雞鳴寺、燕子磯……金陵周邊的名山大川無一不留下了兩人的足跡。
青山秀水,佳人相伴,旅途暢快之極。唯一稍顯不足的是,C小姐對她的真實身份以及此行的目的避而不談。名字本就是一個代號,在葉風往昔的殺手生涯裡,他使用過許多化名,也見過許多使用化名前來和他商談合作事宜的僱主。對於C小姐隱藏身份的做法,葉風表現出了充分的理解和尊重。
儘管C小姐身上始終籠罩著一層神秘光環,但葉風也感受到了她的真摯和友善,就像她口中一聲聲的“哥哥”,發自內心肺腑,毫不做作,這樣的溫馨親切,葉風很是滿意,很是知足。
金陵城內其樂融融,地處北方的天京卻是風雲變幻。
王懷讓鋃鐺入獄,王家一時間處在了輿論的風口Lang尖,隨著一紙紙調令,王家幾位中堅力量先後被調離重要崗位。最終,王家老爺子引咎辭職,宣佈徹底退出政壇,方纔平息了這場愈演愈烈的。
王家跌入了深淵,同爲華夏三大家族之一的楊家也是亂象橫生。
就在葉風離開天京的第二天,臥病多時的楊正平撒手人寰。掌門人突然辭世,讓楊家內部壓抑許久的矛盾頓時變得白熱化起來,有關下任掌門人的人選問題,再一次被擺到了桌面上。一邊屍骨未寒,一邊爭得面紅耳赤,不得不說,這是一場悲劇,讓人痛心疾首的悲劇。
會議如期閉幕,葉風返回天京的時候,恰逢楊正平出殯之日。
西山墓地,身著素裝,胸前佩戴白色絹花,葉風和周小曼共同出席葬禮,前去爲長輩送行。
莊嚴肅穆的葬禮現場,氣氛極爲壓抑。門丁興旺的楊家老老少少來了差不多上百口人,但這些族人也把家裡的紛爭帶到了葬禮現場,只見他們涇渭分明地分列兩旁,而身處隊列前排的,正是鬧得水火不容的楊子墨和楊子琪這對親兄弟。兩隊人馬分別向來賓致敬,此情此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親兄弟,明算賬。
周家與楊家可謂世交,現在兩邊都有熟人,並且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老熟人。尤其是在這種場合,更是哪邊都不能得罪,哪邊都不能冷落,葉風和周小曼兩人也只能像其他賓朋一樣左右兼顧。
順路先來到楊子琪這一邊,簡單向楊子琪問候了幾句,周小曼便走進了人羣中,和楊家幾位長者寒暄了起來。葉風和楊子琪並沒有面對面地打過交道,甚至說起來,這也算是他們之間的第一次見面。葉風明顯覺察到了楊子琪的敵意,冷冰冰的,就像是對待敵人一樣冷酷。
葉風不明白楊子琪爲何會對他如此敵意,但他對楊子琪也沒什麼好印象,先是衛紫萱,後是白雪,在這兩位女老師身上,楊子琪把他紈絝子弟的醜陋嘴臉表現得淋漓盡致。極爲冷漠地迎上楊子琪的目光,葉風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葉風的不屑,讓楊子琪分外窩火。還好周小曼及時結束了慰問,並沒有讓葉風看到楊子琪接下來的猙獰面目。楊子琪目送葉風離去,又盯著他走到楊子墨身邊,氣得渾身發抖,雙手捏得嘎巴嘎巴直響。
楊子墨披麻戴孝,眼圈紅腫,陪在他身旁的楊柳更是哭得像個淚人一樣。
“子墨,你家裡的事兒,我也聽說了。”葉風緊緊握住老朋友的手,嘆了口氣。“多保重。”
楊子墨明白葉風的意思,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放心吧。”
葉風點了點頭,鬆開了楊子墨的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謝謝你,葉風。”
“不用客氣,我們是朋友。”
無聲勝有聲,朋友之間就是這樣,葉風靜靜地陪在楊子墨身邊,用行動傳遞著心中的關切。
送走最後一批客人,葬禮也就正式結束了,楊子琪帶著他的支持者,大搖大擺地離開了西山墓地。
籠罩在現場的壓抑氣氛,隨之煙消雲散,衆人之間的談話也輕鬆了許多。
“唉。”許久沒有說話的楊子墨嘆了口氣。“都是一家人,竟然鬧到這般地步……”
家庭不和,的確是不幸之中的大不幸。
“子墨。”一身黑色西裝的張建國,神情凝重地走了過來。“正平不幸辭世,唉,真是太突然了。”
“感謝張叔叔前來看望家父。”楊子墨眼中熒光閃爍,情不自禁地哽咽起來。
“子墨,節哀。”
張建國伸手握住楊子墨的手,待楊子墨止住抽泣,方纔小聲詢問道。“聽說你要去南海。”
“嗯。”楊子墨點了點頭。“剛決定下來,過兩天就去辦調職手續。”
“調職去南海,你怎麼會去那裡。”
周小曼很是驚訝,楊家在天京紮根已久,現在楊子琪忽然宣佈離開根據地,前往遙遠的南部海濱,如此一來,他在楊家的地位將會被邊緣化,至於相伴而來的潛在危險,更是不言而喻。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楊子琪勢必會抓住這個機會大造聲勢,暗中爲自己積蓄力量,乃至最後從接班人爭奪戰中勝出。
不光是周小曼覺得吃驚,楊柳也是倍感意外,她目瞪口呆,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去,去南海,大哥,你爲什麼要離開天京。”
“小妹,不要驚慌。”楊子墨拍著楊柳的肩膀,小聲說道。“這事兒是昨晚定下來的,我和你父親,還有其他幾位叔叔都說過了,他們也理解我的心情。”
“不行,你不能走。”楊柳用力拽住楊子墨的手臂,好像生怕他離開一樣,口中氣乎乎地嘟囔道。“大哥,我這就去找我爸爸,我要告訴他,我不同意你離開天京。”
“只是出去一段時間,又不是永遠不迴天京了。”楊子墨親暱地摸著楊柳的腦袋,然後指著身旁的葉風。“楊女俠,你的好拍檔不是還在天京嗎,大哥離開的這段時間,就讓他來陪你吧。”
楊柳的父親是楊子墨的小叔,也是楊家內部最爲支持楊子墨的中堅力量。現在就連他也同意了楊子墨的調離申請,看來楊子墨去去意已決。楊柳慢慢鬆開了楊子墨的手臂,但心裡還是有些不情願,衝著大哥撇了撇嘴,然後連連向葉風使眼色,示意他去幫忙說情。
楊子墨看了看葉風,又看了看身旁的周小曼、張建國等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勞煩幾位掛心了,我這次去意已決……唉,希望我離開天京後,能讓大家都冷靜下來……”
楊子墨欲言又止,說得斷斷續續,但在場的人都明白他的心思,更理解他的苦衷。在事關個人前途的關鍵時刻,毅然選擇遠離家鄉,這已經清清楚楚地表明,在他的心中,家族利益遠勝於一己私利。這纔是一個識大體的人,這樣的人值得佩服,也值得去交往。
在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他們都沉浸在對楊子墨油然而發的敬意之中。
率先打破沉默的,自然要是那位諳熟事故的老狐貍。
“子墨,好樣的。”張建國挑著大拇指,義正言辭地稱讚道。“這纔是一個合格的大哥。”
“哼。”楊柳衝著張建國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我情願他不合格。”
“哎呦,我的小公主啊,你是個女娃娃,怎麼能理解男孩子的心思呢。”老狐貍搖身一變,變成了慈眉善目的街坊老爺爺。“男孩子嘛,就應該有擔當有抱負,只有這樣,才能成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哪也不能跑那麼遠,一個北方,一個南方,怎麼適應啊。”
聽著楊柳的埋怨,張建國也不禁童心大起,伸手指著自己,笑瞇瞇地說道。“放心吧,我的小公主,這些都包在張叔叔身上,在南海絕對沒人敢欺負你大哥。”
“你又不在南海,怎麼幫他啊。”
“我說能幫,就肯定能幫。”張建國拍了拍楊柳的肩膀,繼而拉住楊子墨的手。“子墨,我們家老大在南海艦隊當艦長,你在南海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他絕對會幫你的。”
“謝謝張叔叔,我能行的,就不用麻煩大哥了。”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都是自己人,何必這麼見外。”
又是這一句,葉風甚至已經記不清張建國對他說過多少次了,看來這句在籠絡人心方面頗爲管用的“都是自己人”,早已成爲了老狐貍的口頭禪。不過,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老狐貍下面的表演更加精彩。
“子墨啊,我們家老大比你大不了幾歲,既然他是當老大哥的,就理應幫助小兄弟。對了,還有小曼、葉風、楊柳,你們都是同輩人,都是兄弟姐妹,互相幫助都是理所應當的。”
張建國連說帶比劃,一一掃視身邊的幾位年輕人,尤其是轉身望向葉風的時候,目光中分明透著一絲竊喜。需要幫忙的時候就是小老弟,沒用的時候就變成了晚輩,這種處處佔便宜的不良作風,讓葉風非常不滿,盯著張建國油光閃亮的後腦勺,葉風在心裡暗暗起誓。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張副局長了,我認識的那個張建國就是我的張老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