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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風騎士首領王慶!”回答藍泡的是陸定。
這又是一個老熟人。在懷斯與格萊芙私奔的那些日子裡,歐文世家派出的大規模追殺團,正是以王慶爲首。除開他手下那四大狂劍士讓懷斯吃足了苦頭外,王慶本人運籌帷幄的大將之風也給懷斯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印象。
如果不是他的忠義的對象是歐文世家,兩個人早已是朋友。
加上現在表現出來的仁義過人和臨危不亂,如果今日不死,王慶毫無疑問會成爲帝國未來一顆耀眼的將星。
幾乎是陸定叫出王慶名字的同時,王慶的目光也終於朝陸定一行人所在的這個偏僻角落望了過來。
他的目光一直俯瞰全場,陡然看到這一隊忽然出現在城頭的非軍隊人員,不由心裡重重地抽了一下,而當他的目光落到懷斯的一頭紅髮上時,整個人更不由顫了一下:“難道是他?”
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想這個問題,城下如潮水一樣涌來的獅鷲騎士,迅速地吸引了王慶的注意力。
形勢實在太難太險!
獅鷲並不能飛,但它們奔跑如風,雙腳幾乎是一沾地就又跳了起來,一跳可達驚人的5米,配合它們沉重的身軀,既有輕騎兵的靈活高速,又有重騎兵的厚重,實在是世上第一等的騎兵。
最厲害的是獅鷲背上的騎士。這些並非普通的騎士,而是聖騎士。聖騎士是既有戰士的武技又有魔法師的魔法,是真正的魔武雙修。
聖騎士過萬已經無敵,更何況超過十萬?
在西商帝國與風雷帝國的邊界上,風雷帝國陳有多大二十萬的精銳風雷騎士,爲的就是防止這支獅鷲騎兵的突襲。
任誰也沒有想到,這支騎兵會神兵天降一樣突然出現在天風城外!
大地如在震動,獅鷲騎士順著夕陽的陰影,追逐著城外貧民的腳步,兇猛跟上。箭矛的攻擊,在遠處還如同和風細雨,等越靠近天風城,就越兇猛,如同浪潮一樣一波接一波,天風騎士一面藉著掩體躲避,一面還擊,卻也漸漸無法遏制它的推進。
“大人,平民已經全部進城!”眼看獅鷲騎士已經抵達護城河的彼端,在最艱難的時刻,終於傳來了好消息。
“關門!”王慶急忙揮手。
“咯吱吱……”接到指令後,沉重的鐵門終於開始閉合。城門一關,獅鷲騎士要想攻進城內,就將付出極爲慘重的代價。
眼看城門只剩下窄窄一條縫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個恐怖的怪笑聲:“桀桀桀!誰敢關門?”一支火箭射到門縫裡卡住,隨即變成一個身高三米的黑大個巨人。
“開!”巨人兩隻手左右用力,萬斤巨閘吊住的鐵門竟然爲之一頓,隨即緩緩向左右張開。
“射他!”王慶大怒,佩劍一指,立時箭如雨下。只是下一秒,每個人都是大吃一驚。精鋼鑄造的利箭射在這黑色巨人的身上,竟然“叮叮噹噹”地作響,濺射出耀眼的火花,隨即跌到兩旁,斷成兩截。
“鐵……鐵……鐵甲神!是鐵甲神!”天風騎士裡有人驚呼道。
“真的是鐵甲神!”一名曾經在帝國前線有過作戰經驗的騎士驚呼道。
鐵甲神是西商帝國的一名猛將,此人自幼在鐵水裡泡大,後來又經西商帝國最著名的魔導師魯爾達因用魔法藥劑長年洗滌,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真正的刀槍不入,力大無窮。不過此人一貫鎮守西商帝國與半獸人交界處的北塔天關,凱文.歐連他都調集過來,看來此次作戰是志在必得了。
“難得你們這鳥不拉屎的小城,竟然有人認識老子!哈哈哈……”鐵甲神縱聲長笑,雙手一用力,大鐵門猛地大張,形成了足有兩米寬的縫隙,隨後趕到三名的獅鷲騎士突破槍林彈雨,從他**鑽過,闖入城內。
後續部隊源源不絕。
只是下一秒,闖在最前面的三人卻一起發出了一聲慘叫,一道紅線同時從額頭劃下,正正從雙腿間被切開!
連人帶騎被一分爲二!
被從中劈開後,獅鷲奔行不止,足有三十米,歪歪扭扭地撞到附近城牆上,才終於停下,一路過去,人和獅鷲的內臟腸子灑滿一地。
獅鷲倒地的地方,一名滿頭白髮的戰士,雙手提著一把三米長的銀色巨劍,冷笑道:“有偉大的龍旺劍士在,你們這些畜生,誰也別想跨進城門一步!”
龍旺!
陸定目光微微一緊,王慶手下四大狂劍士之一。
“白癡!”鐵甲神對龍旺不屑一顧,大聲叫了起來,“有本事別找那些菜鳥,有種來和你大爺玩玩!看我不將你卵蛋擠出來!”爲了表示他的蔑視,身處兩扇鐵門夾攻中的他甚至騰出了一隻手對龍旺勾了勾手指。
“混蛋!你已經成功激怒我了!”龍旺大怒,巨劍舉過頭頂,帶起一股狂暴的龍旋風,對著鐵甲神就劈了過去。
忽然旁邊冒出一個聲音道:“哈哈!龍旺大哥,這風頭可不能被你一個人搶了,怎麼也得算小弟一份吧?”
與此同時一道藍色身影后發先至,超越龍旺,一把藍色的巨劍先一步劈到了鐵甲神額前。
“滾!”鐵甲神一聲大吼,猛地上躍,雙腳劈叉張開,撐住鐵門,左手握拳,對著巨劍就打了過去。
“當!”一聲巨響,拳劍相交,藍色巨劍連帶他的主人一起被砸飛出去,只是鐵甲神左手由手指到手臂瞬間都被凍上了厚厚的藍冰,讓他一條手臂瞬間重了千斤不止,險些再也提不起來。
“深藍之冰!”陸定在遠處喃喃唸叨。
看到這熟悉的藍,懷斯那些流亡逃命的日子,彷彿就在他眼前。自己作爲他的替身加傳人,是不是該替他復仇?但這樣的時機,自己再火上澆油,會不會導致天風城的破滅……格萊芙怎麼辦?
“小景!”龍旺一聲驚呼,雙手更加用力,凌空飛起,以一個力劈華山的姿勢對著鐵甲神的頭猛劈下來。
“你也滾!”鐵甲神又是一聲怒喝,右拳對著銀色巨劍砸了過去。這一次,狂暴的力量再次佔據了上風,龍旺和巨劍瞬間被砸飛,只是鐵甲神的右手上也瞬間燃起了銀色的火焰。
“呵,真是**啊!銀龍之火你也敢硬接……”陸定輕笑道。在那些追殺逃亡的日子裡,景泰的銀龍之火可是給懷斯留下了刻骨銘心的痛。
果然,鐵甲神發現不管自己怎樣甩,都無法熄滅這該死的火焰,手臂在5秒鐘內就被燒成了烤肉,肉香甚至瀰漫了整個城門,而銀龍之火卻順著手臂朝上迅速蔓延。
“好啊!”天風城頭歡聲如雷,士氣大振,無數的箭矢瘋狂射下,竟然將瘋狂趕到的獅鷲騎士生生擋在了護城河的彼端,吊橋開始緩緩上揚。
“該死!”鐵甲神憤怒大吼,猛地一提左臂,左拳對準右肩轟了過去。“咔嚓!”一聲脆響,左臂上藍冰飛濺,而整條右臂更是齊肩而斷,一蓬鮮血噴出,染紅了半邊鐵門。
“啊!”全場無論敵我,都被這壯士斷腕的豪勇所震驚。
“他媽的,你們都愣著做什麼?給老子上來!”鐵甲神對著身後大叫。
“衝啊!”獅鷲騎士熱血沸騰,迎著傾盆箭雨,悍不畏死地朝城門衝了過來。百多騎幾乎是不分先後同時通過吊橋,橋身被巨大的重量壓住,重新又倒了下來。
“誰敢?”大門口又是一黑一紅兩道人影一閃,兩名狂劍士奧普和祈雨衝了出來,與之前的龍旺和景泰一起,形成一道劍氣防線,硬生生將從鐵甲神**衝過來的獅鷲騎士給頂住。
一時間附帶寒冰烈火的各種顏色的劍氣狂射而出,幾乎覆蓋了整個鐵門範疇,獅鷲騎士不停的倒下,只是後續的騎士卻如潮水一樣不停涌來。
眨眼間,鐵門下已經堆積了上百具的屍體,緊緊將門卡住,而門身則好像是被鮮血洗過一樣,溼漉漉的,腥風血雨聚集不散,使得遠遠看去這座鐵門好像有一個在不斷擴大的血霧之球。
“一幫廢物啊!”鐵甲神大罵,雙腿一收,從鐵門上跳了下來,運拳如雷,“轟轟轟”不停砸向奧普。
奧普是四大狂劍士之首,擁有九階的狂戰真氣,雖然沒有任何的附加魔法效果,但一劍劈出,直有山崩地裂的威力,但被鐵甲神狂暴的拳勁一撼,竟然硬生生被震得倒退了出去,於是整個劍氣防禦牆就露出了一個口子。
鐵門已被死去的獅鷲騎士屍體卡住,隨後趕來的獅鷲騎士跨過同伴的屍體,源源不絕地衝進了大門。
只是眨眼間
,已有上百的獅鷲騎士衝進城裡。他們揮舞著附帶各種魔法焰火的巨劍,好像蠻橫的野牛,在城市裡橫衝直撞。剛剛好容易進城的貧民見了,嚇得四處逃竄,一時間雞飛狗跳,亂得一塌糊塗。
更多的獅鷲騎士如排山倒海一樣撲了上來。
曾經固若金湯,被稱爲“風雷第二堅城”的天風城在這一刻已經是搖搖欲墜,好像下一秒就會轟然倒塌。
大廈將傾,英雄奮起。
一直站在城頭的王慶看看陸定,終於咬咬牙,身體一晃,憑空消失不見。
下一秒他已出現在城門口。
“擅入者死!”這個白袍青年高呼著,手中已經多了一道淡淡的火影,在掌心跳躍閃爍,好像什麼出世的神兵。
“去吧!”王慶隨手一揚。
紅纓呼嘯著,向附近一名獅鷲騎士撲了上去。那名獅鷲騎士不驚不懼,舉起佩劍試圖阻止紅影的前進。只是他長劍才劃出,脖子上已經是一陣劇痛,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團熊熊烈火已將他包圍。
“什麼東西?”獅鷲騎士們大吃一驚。他們臨死也沒有得到答案,因爲那團火影好像一道鋒利的飛刃,在下一刻忽然分成了上百道,幾乎是同一時間在他們的喉嚨邊上劃過。
鮮血從每一個人的喉嚨裡射了出來,隨即被猛地點燃,連人帶獅鷲變成一團刺眼的焰火,驚豔的紅色,觸目驚心,比西邊的晚霞還要耀眼。
上百團火焰,熊熊燃燒,獅鷲騎士在不到十秒之內全數成了一堆枯灰,甚至沒有留下一點魂魄。
全場一片死寂。
城裡城外都停止了廝殺,每一個人都望著那個白袍少年和他掌心那點跳躍的紅色焰火,感到源自內心的恐懼。
“這是……”陸定神色凝重。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件東西,因爲即使是當日被懷斯反擊逼得險些沒有被變成亡靈,王慶依然沒有用出這點紅火。
沒有人回答他。
庫爾四處瞥瞥,見無人答應,當即洋洋得意道:“報告老大,這是聖女的月經帶!”
“聖女的月經帶?那是什麼法寶?”陸定愕然。
“一種源自西商聖女第一次經血染紅後煉成,因此血氣十足,甚至能焚燒人的鮮血!厲害啊厲害!”庫爾搖頭晃腦。
“真的?”衆人全都聽傻了。
“真的,真的假不了!”
“少在那鬼扯,那是朱雀神炎。”一旁的紫大師悠悠吐了口氣。
“朱雀神炎?”沒一個人聽過。
“世間火屬性器物之冠。屬於三千八百年前的火神朱雀所有,後來朱雀在衆神大戰中被人圍攻而死,靈物擇主,神炎自己鑽入大地不見,不料幾千年後,會重現人間。這個王慶,不是一般人啊……”紫大師的話到此爲止,延續了他一貫的高深莫測。
每個人聽得震撼不已,很多人覺得熱血沸騰。
每逢亂世,多有英雄輩出。王慶這樣的人,在平時也許只是一個普通的將領,但每當滄海橫流,卻總能挺身而出,帶來神奇的表現,點燃羣衆的熱血。
獅鷲騎士不愧是人間最強橫的部隊,在百多名先驅部隊被燒了個精光後,後續的人竟然依舊是悍不畏死,對準城門的裂縫橫衝直撞,魚貫涌入。
“找死嗎?”王慶冷笑著,手舞足蹈,指揮著那點神秘莫測的朱雀神炎,燃成一道血紅的火牆,將城門縫隙緊緊封鎖。
獅鷲騎士卻是視死如歸,在前一個化作枯灰後,後一個依然是面無懼色地衝了進來。他們的連接幾乎沒有任何的銜接,王慶的神炎雖利,卻極爲消耗體力,漸漸有些支撐不住,有了好些漏網之魚,一旁的四大狂劍士趕緊上前協助,五人一體組成一道烈火和劍氣交織的立體封鎖網,險險將城門封住。
鮮血像暴風驟雨一樣,染紅了天風城。
戰鬥,前所未有的慘烈。
城上城下,無數的屍體不停倒下,新的英雄前赴後繼。
不到三十秒的時間,在城門這方寸之地,至少拋下了上前具的屍體。空氣裡漂浮著不計其數的枯灰,被滾滾而來的灼熱氣浪逼迫,在半空紛紛揚揚,不肯落下。
血與火的糾纏達到了頂峰。
陸定一行人佇立城頭,每個人都看著陸定,只是這個紅髮少年卻沒有任何的指使。幫助誰,不幫誰,他都沒有明確的意識。
在經歷了從亡靈森林到天風城的旅程,特別是完成了懷斯的委託後,陸定前所未有地發現自己其實只是這個大陸的一個過客。
誰勝誰負,與己無關。誰生誰死,都是自然。
前所未有的超脫感覺,讓陸定說不出的輕鬆。
他現在處於一種很玄妙的境界。眼前生生死死,枯榮不止,自己的靈魂卻像被整個抽離了戰場,淡然地看著這一切,說不出的風輕雲淡。
忽然,依蘭驚叫道:“你們看,那是什麼?”
她手指的方向,是獅鷲騎士的後方陣營,在那裡一條白線從地平線上升起,好像滾滾而來的海潮,朝前兇猛推進。
西商難道還有新的部隊到達?
很快每個人都發現那不是部隊,而是一片黑色的和紗一樣薄的雲霧。
自古戰爭就有天時地利人和的說法,特別是在魔法橫行,法術猖獗的戰場上,忽然出現雲啊風一類的事是再正常不過的,只是以妖術著稱的藍顏妖精都覺得不同尋常,其餘的人自然更覺得詭異莫測。
麥思本來依偎在陸定身邊,一感受到那詭異的氣氛,全身金光一閃,下一刻已變成了一頂金光耀眼的鎮神盔,飛到了陸定頭上。
鎮神盔是上次陸定化身成九霄鵬王時,麥思受其感化變化而成,現在她體悟到危險,居然能自動生成。
“耍賴哦!”依蘭見了不依了,“陸定,我也要上來!”
“要來就來吧!”陸定淡然點頭,隨手一揮,變化的法訣變成一點金光射入依蘭眉心。依蘭領悟到奧妙,當即變成了一雙粉紅色的印有Hellokitty圖樣的可愛手套,老實不客氣地附在了陸定雙手上。
“討厭,我也要!”藍泡叫道。在陸定的幫助下,她變成了一雙藍色的靴子。
旁邊人看得目瞪口呆,卻誰也沒有想到現在陸定一身的裝束,就是後世有名的殺神套裝:鎮神盔、妖精手套、暴風靴和平衡甲。
他們並沒有太多的時間思考陸定的奇裝異服,天邊的黑雲如被狂風所推,瘋快而來,幾乎是一眨眼間,就已捲過了獅鷲騎士。
黑雲過處,所有的獅鷲騎士都停止了進攻,滿臉虔誠地望著天空。
城頭,就連一直神采飛揚看著城下打架的洛尼雙寶,忽然看到這團雲,也停止了聒噪,只是傻傻地看著雲霧的逼近。
鬼財神望著那團白霧皺眉道:“那霧裡好像有亡靈的氣息。”
羅亦文搖頭道:“不止是亡靈,好像還有些別的。紫大師,您覺得……”他回頭去看紫大師時,才發現後者天塌不驚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來了。”紫大師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說得極端的艱難。
“難道是……”羅亦文輕輕呼了一口氣,卻終於沒有將那個名字說出來。傳說中的四大強者,每一個固然都讓人仰視,但李牧雲和王動天一直是以仁慈著稱,作爲死神的西蒙斯雖然也很可怕,卻一直在亡靈森林,人遠威不及,只有嗜殺成性的凱文.歐一直是像一個惡魔一樣的存在。
凱文.歐從一出道就殺滅了十萬西商土著叛軍,一舉奠定了血魔教皇的地位,接著又是一人屠滅百萬風雲部隊,之後每有他出現的地方必然伴隨著濃烈的腥風血雨,到後來甚至是西商帝國許多教廷供奉的他的畫像都是以鮮血畫成。
所以即使是從亡靈森林出來的羅亦文,在驟然想到城下來了凱文.歐,也不由變得呼吸急促,險些沒有從新變回骷髏。
只是當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望向陸定的時候,卻發現這個謎一樣的少年,竟然微閉著雙眼,臉色平和,倒不像是處於暴風驟雨的戰場,而是在和風細雨的春日原野。
他竟然可以這樣?
每一個人對陸定的佩服已經變成了崇拜。如果說曾經的陸定還只是有資格挑戰四大強者的話,在連續戰勝了王動天和李牧雲後,他非但已經躋身四大強者的行列,甚至超過了這些前輩。
現在的陸定,已經卓然成家,是真正的一代宗師,自然可以無視整個天下,即使面對的是凱
文.歐,也不足以讓他變色。
事實上,陸定自開始一直沉浸在那種淡然狀態中,在黑雲壓城的一瞬間,他感受到了來自西方的龐大壓力,但他發現這種壓力越大,他自己卻更淡然,到後來他發現時間竟然在自己身上停止了流逝,而眼前的空間也像被什麼凝固,自己似乎在這一刻已經超越了這個時空,卻又沒有完全超脫。
隨後他發現身體和靈魂開始在時空的中間遊蕩,衝上來的士兵下一秒就變成了倒退,但很快卻又一下跨越了幾百米的距離衝入了城門!
前一秒還是過去,後一秒已經是未來!
這種玄妙的感覺,讓他好像坐上了一臺有問題的時空機,在過去和未來的時空間擺動。
到底發生了什麼?陸定心中存了這一嚴重的疑問,但更強的意識卻讓他無悲無喜,對一切漠不關心,兩種思想在這一刻左右交鋒,卻處於奇妙的平衡狀態。
時空左右流轉,意識前後顛倒。
玄之又玄。
同一時間,黑雲已經飄到了護城河前。本來不要命狂攻的獅鷲騎士們,在看到黑雲後突然全部停止了進攻,紛紛一拍坐騎,倒轉而回,跳到了護城河的彼端。
強援已至,爲何反而臨陣撤退?
只是下一刻,每個人都張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那薄如輕紗一樣的黑雲,接近護城河後,並不停止,而是直接飄到了城頭,在河岸到城頭之間形成一座雲橋!獅鷲們縱身一跳,跳上雲橋,對著城頭狂衝下來。
“什麼?”城頭天風騎士目瞪口呆。
“都愣著做什麼?放箭!”王慶一聲大喝,天風騎士如夢初醒,趕緊射箭。只是哪裡來得及,獅鷲騎士本就強悍無匹,過萬就已無敵。現在數量不下十萬,簡直是鋼鐵鑄就的洪流,抵抗僅僅持續了不到三分鐘,第一批獅鷲騎士就已衝過雲橋,落到城頭。
慘烈的肉搏戰由此展開。
城頭再次籠罩了血雨腥風。
“狂劍士,跟我上城頭!”王慶大喝,飛身跳上城頭,同時一點朱雀神炎對著雲橋燒了過去。神炎所過之處,雲橋果然如裂帛一樣裂開了一條縫隙。
但那黑雲隨風而散,只是眨眼間就已蔓延了足有百米寬,螞蟻一樣的獅鷲騎士從城牆的各個方向撲了上來,朱雀神炎卻不能隨風而漲,哪裡能擋得住這漫山遍野的架勢?
王慶和四個狂劍士聯手,也只不過守住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牆面,剩下的三分之二卻被黑色所蔓延。
血戰無可避免地全線展開。
天風騎士**多是天馬,可飛行在各個空間,本來擁有極高的機動性,但獅鷲騎士卻根本不和他們在空中打,一上到城牆上就殺開血路朝城裡走,逼得天風騎士不得不降落下來和他們進行貼身戰。
戰鬥慘烈得觸目驚心,死亡數字以驚人的速度飆升,天風城的上空瞬間浮現了成千上萬的新魂,不甘地在城池上方盤旋,久久不肯離去。
沉浸在最玄妙境界裡的陸定對這一切漠不關心,心中無悲無喜,只是用自己的心體會著時空的平衡,尋找這平衡玄妙的奧秘。宇宙洪荒,滄海橫流,全在他意念轉合間來來去去,他隱隱感到,那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中間極點已經在向他招手。
偏偏在這個時候,紫大師的聲音傳到了他耳裡:“大人,屬下有一不情之請!”
“說。”陸定沒有睜眼。
“請大人看在屬下的面子上,能出手擊退西商騎兵,救一救滿城的百姓。”
“啊!”洛尼兄弟、羅亦文和鬼財神都是吃了一驚。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以紫大師的冷漠出塵,居然會提出這樣悲天憫人的要求。
只是陸定會不會答應?每個人都望向了陸定。
在今天之前,陸定在看到如此多人的傷亡時,早已毫不猶豫地自己做了這個舉動。只是現在每個人都發現今天陸定的情緒波動極大,老情人的重逢和分離,與拉法合作和分裂,和恩師王動天的戰鬥和相認,與李牧雲的大戰,這一系列的事,只要其中一件都足以影響讓很多人情緒時空,更何況是一大堆堆積在一起?
陸定雖然是非常人,但怎麼說也還只是一個少年,他平靜的外表下,其實波瀾洶涌的吧?
沒有人知道真實的陸定其實處於怎樣的一種玄妙裡。
一陣死寂的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定終於慢慢睜開了眼睛。他沒有任何表情地望望城上城下,既沒有悲哀也沒有喜悅,最後目光終於落到紫大師身上。
紫大師早已被鍛鍊得寵辱不驚,但被陸定現在的眼神一掃,竟然莫名地全身一寒,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完全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神?
這一刻,陸定就是一塊純淨得沒有哪怕一點雜質的真空。他明明站在你面前,卻讓你感覺他早已不屬於這一時空,自己所看到的可能是一個幻影,一個鏡像。
這種空靈,讓人自卑,毛骨悚然。
“算了吧!”在紫大師幾乎也承受不住這種絕對壓力的時候,陸定終於輕嘆了一口氣,“生死有命,我們又何必多此一舉?”
“大人……”紫大師咬咬牙,鼓足了勇氣,“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是不是?在聖人眼裡,誰生誰死,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但你我都不是聖人,不可能對此完全無動於衷!屬下以爲,大人您珍愛生命,當不該看著這麼多生命在最絢爛時湮滅,這既是權利,也是義務。”
“既是權利,也是義務?”陸定喃喃道。
羅亦文在一旁也道:“陸定大人,您難道忘了,您曾經說過,您也夢想有一個亡靈和人類和平共處的世界,人人不再畏懼死亡,因爲死亡就意味著永生……”
當日陸定面對奧普羅斯等人宣講的《大同宣言》,被他一字不差地念了出來。
“茍要造就人靈共處,第一要務是要造就人人共處。人人共處的首要,就是要停止殺戮,要和平,要和諧。大人,這些您都不記得了嗎?”
“要停止殺戮,要和平,要和諧……”陸定喃喃重複,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自己骨子深處冒了出來。
城頭血光飛濺,死者的慘叫和殺人者的歡呼此起彼伏。一眼過去,橫屍千萬,城裡哭喊之聲直上雲霄。
“是啊!要和平,要和諧,要停止殺戮!”紫大師重複。
“要和平……”陸定的臉色變化不定。這是一個空洞的命題,卻從陌生裡透露著與生俱來的熟悉,彷彿源自宿命。
但只要自己捨得放下,將這一切無視,再向前一步,那飄渺不可捉摸的中間極點就能投入自己的懷抱。
回到地球?
還此地和平?
掙扎。
他抱緊了頭,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流淌。
如此的苦痛。
“陸定,你有什麼想不通的嗎?”迷糊中陸定聽到一個女孩的聲音。
朦朧裡眼前少女留海齊眉,宛然當日。
“小花!”陸定又驚又喜。
“是我啊,呆子!你又有什麼想不通的嗎?說給聰明的小花聽啊!”
“啊!好啊!我在想我是去拯救眼前這些人呢,還是回來找你!”
“笨蛋!你忘了嗎,我和你說過什麼?我的意中人是個Superman,他不僅要保護我,還要保護整個人類哦!他們不也是你要保護的對象嗎?你在猶豫什麼呢?那個面對歹徒都敢挺身而出的陸定去哪裡了?”
“我知道了。”陸定揉揉眼睛,擦乾淚水。
黃昏最後一縷夕陽已經沉入山邊,夜色籠罩了天風城。城頭夜風如水,吹在身上清涼優柔,帶來四周的空靈。
陸定極目四顧,擡頭上望繁星點點,空中亡靈如螢火盤旋,城上刀劍迸射出火星四濺,城下鐵血如火,天地蒼茫,宇宙空空,又哪裡有什麼小花?
“小花,這是你隔著遙遠的虛空,對我的提點嗎?”陸定心中長嘆了一聲,再一低頭,又已是淚水盈眶。
男兒有淚。
“大人,再不動手,西商騎士就要佔據天風城了!”紫大師焦急叫道。
“好吧!”陸定仰起了頭,朝前走了一步。
這一步跨出,前塵種種,也許永遠隔斷,至死難歸。這一步向前,也許將一輩子陷入這大陸的蒼茫,不死不休。
但這一步,他跨得卻是如此的堅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