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背後議論說，黃市長之所以爬得這麼快，主要就是得力於大華機械廠，因爲就在前幾年大華紅火的時候，到大華提貨的車，可以從廠門口一直排到兩裡開外，而且據說那時候大華職工每月的獎金，比他們的工資還高。

雖說在大華最紅火的時候，黃必清已經到了市政府，但是俗話說，吃水不忘挖井人，所以許多人都把這個功勞記在黃必清頭上，當然，如果實事求是的說，大華的紅火確實與黃必清在市裡的支持分不開，因爲黃必清也知道大華是他的祥之地，所以他對大華的要求，一向都是有求必應。

不過大華一下垮得這麼快，也是讓許多人始料不及的，這其中當然包括黃市長，因爲大華幾乎就是他的一塊金字招牌，如果大華垮掉了，他這個副市長當然是很沒面子的，因此他每次去大華視察時，大華的廠長和書記都免不了要捱罵。

正因爲有這些淵源，所以大華的改制問題，基本上是由黃必清主導的，夏市長只是拿個總而已，當然所謂的主導，那也只是相對而言，如果出現比較複雜的情況，黃必清是不敢拍板的，而必須通過夏一軒先摸清杜慎德這個大老闆的意思。

當然，有關這件事的許多脈絡，王逸飛都是通過小道消息獲知的，所以在可信度上還值得商榷，但是現在既然生了這樣的暴力事件，王逸飛就從中嗅出了一絲非同尋常的味道，因爲不久前他也聽說有一批大華的老工人在廠裡鬧了，說廠裡的領導把大華搞垮了，而且有人還揚言要上訪。

說實話，一個廠子垮了，那些剛進去的年輕人倒是沒什麼，但是對於那些在廠裡工作了幾十年的老工人來說，說是夭子之痛恐怕也不爲過，因爲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呆久了，那是有感情的，更何況這個地方還傾注了他們幾十年的心血呢？

因此現在廠子垮了，老工人會鬧，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這個鬧，卻也是值得玩味的：工人們說領導把廠子搞垮了，這到底是他們心痛之餘的遷怒之言呢？還是這其中真的藏著什麼貓膩？

其實關於這個問題，市委市政府當然早就考慮到了，所以在去年七月份，市政府最初開始討論大華的改制問題之前，市政府就已經派出專門的審計組，對大華進行財務審計，但是審計的結果，證明大華的財務上並不存在什麼問題。

因此自從市政府開始討論大華的改制方案以來，基本上就沒有人再關注這方面的問題，而是把主要精力都放在爲大華尋找出路上面，當然，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由於黃必清副市長，因爲他是大華的老廠長、老書記，如果有人總揪著大華的問題不放，這不是故意要打他的臉嗎？

這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因此就算是杜書記，在這件事上態度也比較謹慎，這也是王逸飛從來不在杜書記面前提大華的原因，因爲作爲一名秘書，你只能替老闆分憂，而不能給老闆添堵，否則你就成了個麻煩精，那恐怕沒有幾個老闆受得了你。

當然，這件事本來和王逸飛也沒什麼厲害關係，說句話不好聽的話，就算是別人把大華整個都吞了，對他來說不會有什麼損失，就是算是大華人人都雙薪，他也沾不著一釐咬嘴，因此他如果自私一點，對這些事就會睜隻眼閉隻眼了。

但是這樣他做不到，這倒不是說他有多大的理想，多大的抱負，想在未來做個好官什麼的，其實他爲這些事費心的原因，僅僅只有兩點：一是工作需要，因爲他是杜書記的秘書嘛，所以在杜書記的精力照顧不到的地方，他就得多費點心。

二是他看大華機械廠那麼多的工人即使面臨失業，他確實於心不忍，因爲他是農村出身的人，從小就吃過許多苦，所以他知道一個人要養家餬口有多難，因此他如果確實探出大華藏有什麼貓膩，他也是不介意往平靜的池塘裡丟塊石頭的。

看來這件事情還得從側面深入一下，王逸飛暗暗想道，而且最好的切入點就是譚正剛，因爲他聽孫也夫說，譚正剛昨晚被打之後，今天還躺在醫院，因此這論從追查肇事者的線索入手，還是從探望傷者的病情出，都是一個探查實情的機會。

不過讓誰去做這件事，倒是讓他頗費思量，因爲象這種事情，當然是當地派出所的民警去最合適，這樣明正言順的，既能探出一些實情，又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可是這樣一來，王逸飛有些爲難了，因爲辦這樣的事情，既要人比較機靈，能套出譚正剛的實話，又要人比較可靠，不會在外面多嘴多舌。

而且這後面的一點，又是最重要的，因此能辦這種事情的，就需要那種所謂的心腹了，可是以王逸飛現在所處的位置，當然不可能在一個基層派出所擁有這種關係了，因爲一個派出所的所長一般就是個股級幹部，就算是重要一點的地段高配，那也就是個副科，所以這樣的人王逸飛平時還真難接觸到。

怎麼辦呢？王逸飛一邊想一邊伸手去摸桌上的茶杯，這是他的習慣，有時候思考問題卡殼的時候，慢慢地抿上一口茶，說不定靈感又來了，所以他現在終於明白，爲什麼一般的領導都喜歡喝茶，而且喜歡喝好茶，其實他們也不完全是爲了附庸風雅，而是茶香確實能讓人精神爲之一振。

“哎喲，一秘，又在思考什麼高深的人生哲理呢？”他正在這裡凝神細想，這時有人在他身後低聲笑道。

“你中午不是經常都要瞇一會兒的嗎？怎麼來這裡了？”王逸飛轉身笑著問道。

來人是樑宗清的秘書小齊，因爲樑宗清這個秘書長是來杜書記的辦公室最勤的人，所以王逸飛跟小齊也最熟稔，於是小齊私下裡都開玩笑叫他一秘，意思他是市委大院的第一號秘書，王逸飛當然不喜歡這個稱呼，但是同事之間開個玩笑嘛，你也不好正兒八經地去糾正，所以王逸飛也只好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