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狼回到房間,越覺事態緊急,忙拿出手機給涯叔發了一條短信:“廁所糞池內有線索,速來”??粗謾C提示發送成功,蒼狼這才舒了一口氣,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了,至於自己的判斷到底對不對,涯叔他們能不能及時趕到,都已經由不得他了。他現在只是在揣測糞池裡到底會有什麼發現?是劉書洋失蹤的衣物,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更讓蒼狼覺得不安的,是小羊羊方纔說她不想爸爸的原由竟然是因爲劉書洋會打李夢。
劉書洋與李夢時常爭吵是事實,可是劉書洋是個書生氣極重的溫厚之人,每次爭吵往往都落入下風,最後只是一個被罵的結局而已。更別說劉書洋打李夢了。李夢的氣場可比劉書洋強太多。而且,蒼狼也沒見這二人有動過手的時候。
可是童言無忌,孩子是不會騙人的。那就說明劉書洋確實曾經有一次動手打李夢,而且被羊羊看見。結合羊羊對劉書洋失蹤的無動於衷,那就說明劉書洋打李夢應該是在失蹤前不久的某個時候才更合情理。
如果是這樣,劉書洋這麼一個溫文爾雅的人到底遇到了怎樣的事,才至於會對自己的妻子動手?而這次動手,很可能就跟劉書洋的失蹤會有直接的關聯。
涯叔他們趕過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十二點了,一行共來了七八名警察,各個汗溼重衣、匆匆忙忙的模樣兒。只有涯叔仍舊是那副高深莫測、不慌不忙笑吟吟地模樣。一見蒼狼,涯叔竟不急著問線索,先就解釋起來:“哎,昨夜我們所分了兩撥人去調查。一撥人去查劉書洋的情婦,一撥人在盤問那個叫孔縋的包工頭,直忙到現在。嘿嘿嘿,你說這夫妻倆,也真是有意思,搭著火過日子,還各自在外面找了個小的......”
“孔縋呢?有什麼發現?”蒼狼打斷道。
涯叔不知道這年輕人怎麼對孔縋來了興趣:“嗯?孔縋?還在所裡呢,其實在他身上也沒盤出什麼,只是看他神情有些慌張,像是心裡有鬼似的,所以就沒放他。不過......”,涯叔說著看了看錶:“再過兩三個小時就到八小時了,到時候不想放也得放了?!?
蒼狼原先並不知道若無證據只能關押八小時的規定,如今聽了不禁著急,孔縋可是他認定這件事裡的“線”,最是重要的一個人,可不能輕易放過,忙拉著涯叔往裡走:“那我們趕緊去糞池看看?!?
涯叔還從沒見過蒼狼這副模樣兒,情知有事,便帶著人直闖了進去。李夢聽聲兒也出門來看,卻和幾個泥水工被警察請到了院子裡。
糞池比想象的要深許多,中年警官找了一根手腕粗的竹竿往裡面攪拌著試了試,果然覺得糞池裡藏著什麼重物。幾個男民警一時間也顧不得惡臭,每個人往嘴巴和鼻子中間綁了一根布條,有的用桶往外撈糞,有的則找了木棍要合力將裡面的東西挑出來。衆人忙活了近一個小時,糞池裡的糞都被撈出了一半,藉著竹篙的力量,終於將裡面的重物勉強翹出了水面。
乍見之下,衆人都說一陣噁心和恐怖。有兩民年輕一些的警察已經忍不住在旁邊嘔吐起來,蒼狼也不自禁別轉過頭去。
這糞池裡的重物,赫然是一具綁著一塊磨刀石的屍體。屍體浸泡在糞池裡太久,被裡面的蟲早已蛀得體無完膚,露出森森白骨。
很快,因爲懷疑與劉書洋失蹤案有關,孔縋被延長拘押,李夢也被帶回了警局。只等屍體檢驗結果出來便可以著手審訊。這座原本僻靜的小院和李夢年僅兩歲多的女兒,則留給了蒼狼和兩名女民警看管起來。
三天過後,晚上九點一刻,蒼狼剛剛晚課回來,正在桌案邊發呆、想著案子的進展,便被有節奏的敲門聲驚醒。蒼狼開門一看,門外不出意外地站著一個笑吟吟地老頭,正是那個已經退休卻身份神秘的涯叔。
涯叔這次居然還隨身帶著一些水果和滋補品,笑吟吟地徑自進了屋:“你也快高考了,平時學習累,所裡爲了表示對你這次在劉書洋失蹤案中給我們的大力幫助的感謝,特地要我帶了這些東西來給你,祝你高考順利!”
聽著這冠冕堂皇的一席話,蒼狼不爲所動,他注意到的,是這個案子已經結束了,審訊一定有了結果。
“是劉書洋?”
蒼狼忽然突兀地問道。
涯叔低了低頭,又擡了起來,點了點頭,臉上已經沒了笑容:“那一天劉書洋去了機場,卻不知爲什麼忽然趕了回來。不想遇到李夢和孔縋在房裡私會,一怒之下抽出旁邊的水果刀就要去殺了這兩個人。嘿嘿嘿嘿.......”
涯叔忽然冷笑了起來:“可是李夢與他相處多年,知道他秉性懦弱,哪裡會怕他?就擋在了身前,還對著劉書洋一通奚落。劉書洋哪裡受得了這些?可又不敢真殺了自己的妻子,便與她扭打起來。說來也是命數,一旁的孔縋上來要拉開這兩人,三個人一來二去,偏偏那麼巧,刀子就刺進了劉書洋的心臟,這......”
“在這種場合,孔縋不僅沒走,反而來勸?最後還殺了劉書洋。這......只怕不是巧合!”
蒼狼忽然打斷,說得很堅決。
涯叔也是一愣,旋即讚賞地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這才繼續道:“這兩人殺人之後怕被人知道,就將劉書洋的屍體拋進了糞池,又將房裡的血跡洗乾淨,重新刷了新水泥掩蓋住,之後還故意去報了警,做出劉書洋出差失蹤的案子來,將我們的注意力全引到劉書洋的出差地上海去了。等我們回過頭來,尤其是你,開始調查這座院子的時候,李夢他們這才慌了神,於是就想把糞池密封,做成沼氣池,來一個死不見屍。嘿嘿,只可惜,他們還是晚了一步。”
“那李夢半夜出去是爲了什麼?只怕不僅僅是爲了與孔縋私會吧?”
“當然不僅是爲了私會”,涯叔的右手有節奏地敲了敲桌面:“自從殺了劉書洋,這個李夢壓根就不敢再在屋子裡過夜。可因爲是自己報的警,又怕自己夜夜外出惹來嫌疑,更怕引起小羊羊的注意,所以纔會每天在屋子裡將小羊羊哄睡了,避開你們的注意,偷偷溜了出去,一大早再悄悄地回來。哎,早知心魔如此可怕,又何必當初呢?”
蒼狼面無表情,一點一點地理著事情頭緒,忽然道:“那劉書洋的衣服,恐怕也是因爲她怕睹物思人,所以全都丟了吧?”
涯叔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夜色,長吁了一口氣:“不是丟了,是一把火全燒了!說起來,這件案子,最可憐的人,其實還是這個李夢啊。她以爲她是爲了愛情,其實呢......嘿嘿......”
說著涯叔從包裡掏出一張文件的複印件遞給蒼狼:“這是我們在孔縋的家裡找到的”。
蒼狼詫異地接了過來,展開一看,這竟然是一份市裡的城市建設規劃書。這座偏僻的小院,分明是規劃書裡金融中心的位置。
再往下翻,則是針對這份規劃書的拆建工作計劃,細緻到哪個地段每平米的拆遷費的額度。這座小院赫然就是裡面拆遷費最高的一個地方。依著院子的面積,只怕光拆遷費就有五百萬之多。
蒼狼的心都像結了冰一樣,手指的寒冷連他自己都可以感覺得到。這件事已經再明顯不過:孔縋通過關係得到了這份規劃書,於是主動和李夢套近乎,恰巧李夢懷疑丈夫劉書洋在外面有了情人,任性的她便心生報復,與孔縋開始私會,不想正落入孔縋早就設計好的圈套裡了。
涯叔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蒼狼的肩膀:“年輕人,馬上就要高考了,好好複習吧,希望我們還有機會再次合作!”
說著涯叔又露出了他習慣性的笑意,踱至門邊,卻忽然轉過身來,盯著蒼狼笑道:“如果你看書看得實在無聊,不妨想一想,爲什麼劉書洋會忽然從機場趕回來?如果你想通了,就發短信告訴我”,說著便轉身笑嘻嘻地走進了夜色。
蒼狼從口袋裡取出在小羊羊玩具堆裡找到的劉書洋的身份證,不自禁的笑了笑。世上無論什麼人,對你的認知都會存在偏差,哪怕是最欣賞你的人也不外如此。所以在這一點上,蒼狼從不去較真,也不去解釋,就跟他這個人一樣,沒有一點多餘的地方!
時間來到十點一刻,再過一個鐘頭兩個學弟就要回來了,到時候他們免不了又要來騷擾自己,蒼狼只得趁著現在的時間打開一本新買的筆記本,將劉書洋失蹤案的始末一一記錄下來,並在筆記本的首頁寫上了這份筆記的名字——蒼狼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