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狼狼狽地從廁所出來,匆匆洗漱了便往外走,剛出大門就見那位披著灰夾克的老者笑瞇瞇地從密竹叢裡走了過來,彷彿他昨夜也一直就呆在裡面沒有出來一樣。
“高材生?!上早課去啊?”老者看起來精神竟然還很矍鑠,仍舊是一副笑臉。
蒼狼從昨晚開始就對這個老者生出了一絲莫名的疑惑來,上下打量了他半響,點了點頭:“是啊。你是昨天來看李姐的那位警官吧?”
老者聽他話裡有話,狡黠地笑了笑:“什麼警官不警官啊,我啊,都六十好幾了,兩年前就退休了,現在連警員都不是呢。”
說著老者敲了敲腦門,沉吟起來:“嗯……昨天看你學生證……你是叫吳興吧?”
見蒼狼點頭,老者伸出了右手:“嘿嘿,好,我還沒做介紹呢,我姓宋,叫宋涯。他們都叫我涯叔。”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正式地要跟自己握手,蒼狼稍遲疑了一下,還是伸出手跟宋涯握了握:“涯叔你好。”
涯叔似乎很高興,撫了撫蒼狼的肩膀,又遞給蒼狼一張名片:“這上面有我的電話,你有什麼發現可以直接聯繫我。嘿嘿,我們一邊走一邊說吧,免得耽誤了你的早課。”
蒼狼接過名片,只見上面就寫了一個名字和電話,其他的什麼也沒有。蒼狼將名片放入揹包,一時間也揣測不出這個涯叔要跟自己說什麼。蒼狼也不問,只是徑自往前走。
果然,涯叔還是先開口了,卻是語出驚人,一點都不拐彎抹角:“昨晚你在窗戶上都看見了?”
蒼狼心中一震,面上卻絲毫不顯露出來。心想這涯叔看起來深不可測,所謂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便也不隱瞞,點了點頭。
涯叔似乎對蒼狼的坦誠有些吃驚,又很快高興起來:“哈哈哈,好,好,好。我這雙老眼還好沒有昏花,總算沒有看錯你。”
蒼狼不知道涯叔怎麼來了這一番感慨,可他素來最能沉得住氣,便還是不說話。
涯叔一邊走一邊不住偷瞟蒼狼臉上的神情,至此已覺敗下陣來,做了個苦臉:“好小子......你知道我做晚看見了什麼嗎?你不想知道李夢昨天晚上去了哪裡?”
蒼狼悠地停了步子,擡眼看著涯叔。
涯叔被他灰濛濛的眸子看得有些心慌,暗贊這個看起來沒精打采的年輕人體內藏著的生命場竟如此強大,一愣之下也就不再猶豫,舔了舔發乾的嘴脣:“嘿嘿,她昨夜半夜出門,其實……沒去其他地方,就是去了她在城門街的店裡罷了。嘿嘿嘿……”
這個李夢有家不住,半夜起來帶著孩子去店鋪裡過夜,這算是怎麼回事?
蒼狼沒有問,因爲他知道涯叔肯定也不知道答案,所以他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她一晚上都住在那兒?”
涯叔閃了蒼狼一眼,眼神中頗爲讚許,搖了搖頭,似笑非笑道:“今天一大早,五點剛過她就又回到這裡來了。”
蒼狼心念一動,李夢半夜出門、一大早又這麼匆忙地趕回來,是爲的什麼呢?是在隱藏什麼,還是在偷偷做什麼?一個人反常地做一些不合常理的舉動,無外乎是這兩個原因。聯想起她丈夫劉書洋的失蹤,也許……會跟她的店鋪有關?
蒼狼眸中閃過一絲透亮,擡眼去看涯叔,恰好涯叔鬼火一樣的眼睛也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蒼狼原本想說什麼,便又住了口,急走了兩步,朝涯叔揮了揮手:“我要去上課了,byebye”。
涯叔望著蒼狼離開的背影,頷首笑了笑,也不再回那處小院,徑自折向警局。他忙了一夜了,也該稍微休息休息,理一理頭緒。
蒼狼走得很快,總算提前十分鐘到了教室。一中的學生平時都很用功,真正休息的時間往往是在課前的十分鐘。所以蒼狼走進教室的時候,正是班裡最熱鬧的時辰。
蒼狼坐在最後一排,當他從課桌間的縫隙穿過的時候,中間排的歐陽婷忽然擡高了嗓門,朝後排幾個活躍的男生說了一個笑話。蒼狼一門心思想著房東那些詭異的舉動,也沒留心聽,只覺周圍男生都是鬨笑一片。
蒼狼來到自己的位置,剛剛落坐,同桌便朝他擠眉弄眼地悄聲說:“嘿,吳興,剛纔歐陽婷的笑話你沒聽見麼?嘻嘻嘻,我猜她肯定是說給你聽的。你怎麼也不笑一笑,迴應人家一下啊?”
“嗯?是麼?”蒼狼有些愕然。
前排的男生這時回過頭來朝他的同桌笑道:“哎呀,他的反射弧太長,還沒反應過來呢,嘻嘻嘻。”
反射弧太長?
蒼狼臉上頓時放出光來。他終於知道爲什麼會一直覺得房東李夢透著詭異了。原來原因就在於李夢的反射弧太長了一些。
李夢是兩週多以前就擔心丈夫劉書洋失蹤,所以纔去報了案。可是之後的那一段時間,在和李夢的接觸中,蒼狼並沒有看見李夢露出絲毫的傷心或者憂慮。可爲什麼昨晚警察來了,她就哭得昏天黑地,似乎是剛剛纔知道丈夫失蹤的事兒一樣。這太不合情理。除非李夢是有意在警察面前表現自己的傷心。一個人會在警察面前做戲,那肯定是在刻意隱瞞什麼了。
如果這樣,那劉書洋的失蹤真的跟李夢有關?可她又爲什麼要主動去報警呢?是爲了洗脫嫌疑?賊喊捉賊?
聯想起昨晚李夢的怪異舉動,蒼狼立時覺得李夢的店鋪是最有嫌疑的地方。想著,蒼狼便取出書包裡涯叔的名片,對著上面的手機號,給涯叔發了一條短信:店鋪!(蒼狼)
很快,涯叔就回復了:是吳興吧?!店鋪已搜,毫無線索。
蒼狼一愣。店鋪里居然沒有線索?!那這個李夢深更半夜地跑過去又是爲了什麼呢?
不過好在蒼狼已經斷定李夢在劉書洋的失蹤案裡肯定隱藏了什麼。他們夫妻二人感情向來不和,爭吵是常有的事。可是在懷疑自己丈夫失蹤後的兩週時間裡竟然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太不合情理了。除非她早就知道了丈夫失蹤的真相。如今想想,似乎李夢那段時間經常往外面跑,說是去進一些原料。這在生意人家是很常見的事兒,蒼狼當時也並不覺得奇怪。因爲以前都是她的丈夫劉書洋去做這些事,如今丈夫出差在外,自然只有自己動手。
可是……在蒼狼租住的這一年多裡,可從沒見李夢去進過原料。就算劉書洋不在,李夢也總是會緩一緩、甚至停業幾天,等劉書洋回來去進了貨再重新開張。如今她會自己去進貨,也許是因爲她壓根就知道劉書洋再也不會回來了。或者,她並不是真的去進貨。
更何況在最近的十天時間裡,似乎李夢露面的頻率忽然高了很多。每天一早一晚,蒼狼他們都可以見到她一次。李夢的話也多了一些,每次見面都會故意跟他們說上兩句家常。現在想想,才覺得李夢的舉動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兒。所有的這些,包括昨晚的哭泣和今早的出現,都是如出一轍,也許都是她有意爲之。
只是李夢爲什麼要在他們這些租客面前製造出每天晚上都在院裡過夜的假象呢?她的目的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