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了又怎樣?不慣又怎樣?”李清照衝著爹爹十分不滿道。
李格非衝著自己的女兒一瞪眼,道:“我與女婿說話,你又來插什麼嘴?”
李清照低聲道:“反正一會兒就要走了,多說一句又怎樣?”
登時(shí)稍稍一閤眼睛,將眼睛合上了一半,眼皮之下,淚波立刻開始了涌動,李格非微微張嘴,十分驚訝。
李母直接向前一伸脖子,衝著女兒道:“怎麼剛剛纔來就要回去?”又轉(zhuǎn)頭向著女婿問道:“難道有什麼事要辦嗎?”
趙明誠盯著自己娘子看,聽了岳母的話,忙笑語迴應(yīng)道:“沒有事,哪裡有事?”
李母又衝著女兒道:“那怎麼要急著走?”
李清照噘嘴道:“爹爹不許我說話,我不走做什麼?”
李格非一聽才知道女兒說玩笑話,這才無奈搖頭,低頭臉紅了,道:“我沒有管著你的嘴,你愛說就說吧。”
趙明誠尷尬道:“娘子念家心切,方纔在路上還唸叨著要回來看看,恨不得一下子就飛回來呢!”
李母看看老頭子,笑道:“女婿說的對,你大可不必將清照方纔的話放在心上。”又一轉(zhuǎn)頭向著女兒道:“你方纔那個(gè)態(tài)度也確實(shí)不好,好容易回來一趟,怎麼和你爹鬥嘴?”
趙明誠嘻嘻道:“看娘子那個(gè)樣子,也是刀子嘴。”
李清照衝著相公一噘嘴,故意斥道:“要你管我嗎?”
趙明誠低頭道:“管不得,管不得。”
李母在女兒胳膊上動了一下,露出怒意來,道:“你怎麼連人家明誠都說?人家可是幫著你說話呢!”
李清照突然噗哧一笑,伸出雙手來摟住母親的脖子,又衝著爹爹做了一個(gè)鬼臉,笑道:“你們二位若不說我,我也不會這麼做。”
李格非搖頭道:“這怎麼還是我的不是了!”
李母擺手,示意老頭子不要再說話了。
隨即衆(zhòng)人將口吻對準(zhǔn)了趙明誠。一面問長問短,一面還是誇讚趙明誠如何如何,只誇得趙明誠滿臉通紅,笑意不斷。他一面笑著。心裡一面想道:“這是岳父岳母大人鼓勵我,並非我真的有這麼多優(yōu)點(diǎn)好處,我需再加努力纔是。”
漸漸午時(shí)十分到了,門口來了下人道:“老爺夫人小姐,嗯。趙相公,午膳已備好,就在何處用飯?”
李格非一指桌子,道:“就在這裡用飯,多備一些好酒來,老夫與女兒女婿一同暢飲。”
那個(gè)下人歡喜答應(yīng),忙轉(zhuǎn)身下去了。
李母一急,忙道:“清照有身孕,不好飲酒。”
李格非哎呀一聲,又是低頭失意。小聲說道:“這卻是沒了興趣了。”
李母道:“怎麼,你還想讓清照肚子裡的孩子有傷害嗎?”
李格非忙搖頭道:“這個(gè)倒不是。不喝就不喝了,女兒回家,比什麼都強(qiáng)。”
李母笑與清照道:“自你嫁出去之後,你爹爹飲酒再無人相陪了,因此方纔失意惆悵。”
李清照點(diǎn)頭,又衝著爹爹做了一個(gè)鬼臉,道:“清照知道,不過我不喝,相公替我喝。”
酒菜都至。趙明誠先舉一杯,衝著 恩師道:“岳父大人,恩師大人,待明誠如故。又將女兒嫁給明誠,明誠誠因先敬岳父大人,恩師大人一杯。”
李格非聽了,心裡暖暖的,想著自己早些時(shí)候真不應(yīng)該錯(cuò)看明誠,以爲(wèi)他有政治目地。因此又有歉意。又對女婿方纔的做法十分滿意,李格非舉起酒杯笑與女婿道:“明誠真會說話。後輩前途無量,老夫敬你。”
飲罷酒後,趙明誠又滿上一杯,與岳母道:“岳母在上,一來將女兒嫁給明誠,二來還待明誠以善。因此明誠敬岳母大人。”
李母笑著舉杯相迎。
幾杯之後,三人只喝得渾身溫暖,李清照喝著熱水,也是覺得暖意十足。衆(zhòng)人邊喝邊吃,漸漸過了午時(shí)。酒桌上杯盤交錯(cuò),趙明誠和岳父二人喝得滿臉通紅,漸漸都覺得迷迷糊糊的了。
李母看著自己的老爺和女婿,雖然知道他們喝得盡興,卻也看著這樣的場面有些狼狽,因此道:“二人喝起來沒完,都成了這個(gè)樣子。”
李清照看著相公,微微搖頭,卻還是帶著笑容,抿了抿嘴,真想跟著喝上一杯。
再一轉(zhuǎn)頭,李清照與母親道:“這般嚴(yán)寒天氣,讓爹爹和相公都去歇息一會兒也好。”
李母微笑道:“就聽清照的。”又轉(zhuǎn)頭命下人道:“將老爺和趙相公帶到房中休息去。”
一個(gè)下人問道:“趙相公帶到何處去休息?去客房嗎?”
李清照笑與他道:“去我的房間裡,好久未歸家,也好再回味一下兒時(shí)的感覺。”
李母看看女兒,伸手衝著女兒一指,微笑道:“你這個(gè)丫頭啊。那好,就依你的。”
那下人看這樣子,忙點(diǎn)頭道:“是。”
於是幾個(gè)下人,都過來將老爺和趙相公給扶著穿上厚衣服,又扶了下去。
李母也是小臉微紅,搖搖腦袋,米分紅之中露出笑意來,衝著女兒道:“母親酒量也是不行的,這才喝了幾杯,已經(jīng)是迷迷糊糊的了。”
李清照微笑著立刻上前去伸手扶住母親,笑道:“母親既然已經(jīng)迷迷糊糊了,那清照就扶著母親回房休息去如何?”
李母伸手在女兒手臂上輕輕一拍,笑道:“那是自然好了,多日不見,我還真沒想到清照能回來,正好你隨我回屋去,我們好好聊上一聊。”
李清照點(diǎn)頭,“哎”了一聲,隨即扶著母親,與下人交代了這裡桌子上收拾的事情,隨即便帶著母親去穿上厚衣服,又出門去了。
待回到房中,李母示意清照將門關(guān)上,又將外衣脫了下來,一起到桌子前面坐了下來,相顧一看。都不禁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麼,猶豫半晌,都笑了出來。
李母擺擺手道:“我這個(gè)老婆子不會說話,你怎麼也不說話了?”
李清照噘嘴道:“在母親面前。清照想說什麼,那還不都是讓母親知道了?”
李母指著女兒的腦門道:“你這個(gè)小丫頭什麼都知道。”
李清照點(diǎn)頭道:“那是自然的了,清照什麼都是應(yīng)該知道的。”
李母一睜大了眼睛,盯著女兒看,問道:“怎麼。你什麼都知道嗎?”
李清照點(diǎn)頭道:“我自然是什麼都知道的。”
不過微笑之後,李清照的臉色立刻變了,陰沉了下來。她也隨即低下頭來。
李母一疑惑,問道:“哎?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怎麼一副這個(gè)臉色,好難看。”
李清照強(qiáng)顏微笑道:“沒有,清照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清照只是想起了一些不該想的事情。”
李母疑惑道:“你有什麼疑惑的事情?”
李清照左想右想,終於張開口道:“是爹爹的事情。”
李母本來還奇怪,老爺?shù)氖虑楹湍阌钟惺颤N關(guān)係?不過她也是知道事情的,隨即明白女兒的意思。便也一變臉,道:“你爹爹的事情不用你管,你怎麼都想起這個(gè)來了?”
李清照突然將嘴一歪,低頭說道:“爹爹可是清照十分關(guān)心的人,清照又怎能不管呢?”
李母聽了女兒這話,內(nèi)心倒是一陣溫暖,想道:“人家都說,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真沒想到,清照都嫁出去幾個(gè)月了。心裡還一直惦記著她父親。”
一擺頭,看著女兒,李母輕輕一笑,道:“我說方纔你爲(wèi)何要主動將我扶回來。原來你別有用心吶!”
李清照被母親猜中了意思,自然不好意思起來,低頭抿嘴笑了笑,隨即又?jǐn)E頭看著母親,正色道:“清照是說真的,母親切莫打斷清照的話。”
李母微笑道:“好好。我不打斷,你倒是說說,你如何想你爹爹了,你爹爹的事情,你又如何去管。”
李清照低頭輕聲說道:“昨日在婆家,公公當(dāng)著我們的面說他要升官了,而且還不時(shí)地看我。母親,你知道公公是什麼意思嗎?”
李母登時(shí)臉色也變了,低頭沉吟片刻,又?jǐn)E頭道:“果然是這樣。”
李清照問道:“果然什麼?”
李母道:“你爹爹回來時(shí),也說過這件事情,不過他根本沒放在心上。我也沒怎麼覺得,現(xiàn)在聽你這麼一說,倒是覺得應(yīng)該重視起來。”
李清照聽母親說“重視”二字,內(nèi)心更加不安起來,她急道:“那怎麼辦?公公要對爹爹下手了嗎?”
李母搖頭道:“這倒還不至於,你爹爹好歹也是朝廷大員,是他趙挺之想動就動的嗎?”
李清照聽母親這麼說,心裡卻是以爲(wèi)母親在自己面前強(qiáng)撐鎮(zhèn)定,因此“哎呀”一聲,衝著桌子上一拍,起身來道:“我們兩家人曾經(jīng)共同患難,又同是青州人,現(xiàn)在又是兒女親家,爲(wèi)何要鬧成這個(gè)樣子?”
李母疑問道:“鬧成什麼樣子?”
李清照道:“公公要和爹爹鬥個(gè)沒完。”
李母對自己女兒這個(gè)驚訝舉動十分無奈,忙道:“我說他二人要鬥了嗎?你怎麼這麼想?”
李清照回身過來坐到母親身前,急道:“那還能是什麼?公公爲(wèi)何那麼說?又爲(wèi)何一直盯著我看?”
李母道:“哎呀,或許只是你自己多心罷了。”
登時(shí)將眼睛一睜大了,李母看向女兒,又上下打量了女兒一下,心裡想道:“莫不是清照在趙府之中受了什麼委屈嗎?”
於是伸出手來,李母扶住女兒雙肩,心裡想道:“不可能啊,清照爲(wèi)他們懷了孩子,他們應(yīng)該將清照當(dāng)作一個(gè)寶貝纔是,怎麼可能會動清照呢?”
李清照驚訝地看著母親,心裡想道:“母親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李母左右都看看,又是低頭看看女兒身子,還是有些不放心。
李清照本來還對爹爹的事情十分擔(dān)憂,現(xiàn)在看母親的樣子,卻倒是對母親這個(gè)樣子感到奇怪了。
“母親,你這麼看著我?guī)质颤N?”李清照疑惑問道。
李母想問女兒是否受了委屈,不過話還沒問,心裡卻臆想著女兒受委屈的樣子,因此不禁流出了眼淚來。
李清照更加覺得奇怪,忙問道:“母親你怎麼了?”
李母搖搖頭,道:“我沒事。”
不過這個(gè)念頭一旦開始,就難以停止下來了,李母盯著女兒看,內(nèi)心不斷出現(xiàn)女兒受委屈的樣子,於是眼淚一股接著一股向外冒著。
李清照心裡更加不安了,以爲(wèi)母親知道了爹爹在朝中的全部情況,也是臆想道:“不好,母親爲(wèi)何突然流淚了?難道母親知道爹爹在朝中受人屈辱了嗎?那母親方纔爲(wèi)何不和我說?是了,母親一定以爲(wèi)我知道了會傷心,因此不與我說了。”
心裡一這樣想,李清照也是忍不住流出了熱淚來。
李母奇怪,自己流淚也就算了,怎麼女兒也跟著流淚呢?
心裡奇怪,李母忙問道:“你哭什麼?”
李清照直言道:“爹爹在朝中已經(jīng)受人屈辱了,是不是?”
李母一聽女兒這話,便明白過來,忙搖頭道:“你爹爹在朝中很好,怎麼會受人屈辱呢?”
李清照急道:“那母親你哭什麼?”
李母道:“母親覺得,你在趙家是否受委屈了?”
李清照一愣神,隨即也跟著搖頭道:“沒有,相公他待我很好,我要什麼,他從來不說這個(gè)‘不’字,而且婆婆待我很好,公公也因爲(wèi)我懷中孩子而對我另眼看待了。”
李母疑惑不定,又問了一聲:“當(dāng)真?”
李清照點(diǎn)頭道:“當(dāng)真。”
隨即李母才鬆了一口氣。
李清照心裡想道:“我還以爲(wèi)母親爲(wèi)何要哭,卻原來因爲(wèi)這個(gè)。”
李母看著女兒,深情道:“家中沒有什麼事情,母親總是以爲(wèi),你在趙家日子會過得不行呢!”
李清照聽著母親的話,不禁又回想起自己和相公情蜜牀頭的日子,真不由得甜蜜一笑。
李母又喘一口氣道:“好了,你沒有事情就好了,母親也算放心了。”
李清照又疑惑道:“那爹爹呢?”
李母問道:“你爹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