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李清照厲聲喝道:“那麼遠(yuǎn)的路,你去做什麼?”
皓月立刻向後一退步,渾身都繃直了,雙臂豎直向下一伸,挺直了身子道:“我是小姐的什麼人?”
李清照道:“妹妹,怎麼了?”
皓月厲聲道:”既然是妹妹,那皓月自當(dāng)替小姐分憂,有個什麼事情,我也應(yīng)當(dāng)和小姐一同進(jìn)退。這送人的路二十里遠(yuǎn),路上有何坑窪之地,小姐不會走了,抑或崴了腳了什麼的,會耽誤事情,而且小姐也可能因此受了傷害。因此皓月要陪同,隨小姐一起去。”
李清照低頭思忖,以爲(wèi)?zhàn)┰碌脑捠钟欣怼W约阂粋€弱女子,又怎麼能夠獨(dú)自一人行走二十里呢?
李清照又看看皓月,實(shí)在難以忍心讓她跟著自己一起出去,可是再想想自己的身體,卻又不得不依靠皓月。
無奈糾結(jié),心頭煩緒,一同將李清照困擾得難左難右,只得站立在原地嗚呼哀哉,毫無辦法。
皓月又是好言相勸,讓她帶上自己一起去,多次之後,李清照終於答應(yīng)攜皓月一起。
緊接著,李清照慌忙又去看自己的母親,還好,母親在房中正坐著。母女二人相互一看,都知李格非已身入牢中,因此二人抱頭相泣,都言家室艱辛。
爾後李清照又與母親說了自己今日去找趙公子的事情,卻只是說自己要去送送趙公子,並未說其中細(xì)節(jié)。
李母聽罷只得低頭嘆惋,連聲哀怨,想著自己一家人如何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便成了這般模樣?
二人相互安慰,就在房中哭泣了一晚。周圍人由於受了蔡女的命令而不敢再多妄動。
不覺間已至次日凌晨,李清照睜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雙臂直直地放在桌子上,頭枕著手臂,身子坐在椅子上。
四下一看,李清照見自己的母親正坐在桌前,淚眼朦朧。依舊難受。李清照心想道:“難道母親昨日晚上就坐在這裡哭了一晚上嗎?”
將手放於嘴邊上。李清照一陣驚訝,不過馬上,母親的聲音便打斷了她。
“清照。你醒了。”李母說著話,面色憔悴,顯然整個人都很是疲勞了。
李清照慌忙點(diǎn)頭道:“母親昨晚沒有睡嗎?”
李母搖搖頭,道:“你爹未能回來。我如何睡得著?”
話是這麼說,可是她臉上憔悴模樣顯然已是很久了。想必自昨日深夜便開始了吧。
說著話,李母太過疲勞,整個人都有些神情恍惚了,左右看了看。眼睛睜睜閉閉,好似就要睡著。
一面眨著眼,李母一面在嘴裡唸叨著李格非的名字。訴說著家裡的不幸,話未言畢。李母又是垂淚滿臉,泣難自已了。
李清照泣道:“母親切莫太過傷心了,清照這就扶您休息去。”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母親扶起,此時皓月小晴從門外推門進(jìn)來,一起將李母攙扶起來,扶到牀上去。
李母口中兀自唸叨著李格非的名字,可是卻不起身,而是順應(yīng)幾個人的意思,躺倒了,緊接著又閉上了眼睛。
李清照泣聲道:“母親想必太過勞累了。”
小晴道:“昨晚我們都來勸過夫人,夫人就是不肯入睡。”
李清照又慢慢看看母親,柔聲道:“睡了倒好,睡了就不想這些事了。”
皓月湊上來,道:“小姐,趙公子今日要走了。”
心裡一顫,李清照定睛看向門外,說道:“小晴妹妹,還需你在此侍奉母親。”
小晴應(yīng)聲答是,李清照對皓月一使眼色,二人出了房門便將門關(guān)上了,接著大步而行。
李清照進(jìn)屋來換上男裝,又叫皓月也換上男裝,二人一同出門去,行至府門前,侍衛(wèi)相互看看,又都不敢說話。
李清照出門便向趙府前行,一路上也不顧什麼怡人景色,也不顧初生朝陽,只顧著向前,快步行至趙府門前不遠(yuǎn)處停了下來,李清照突然想道:“蔡小姐言明須得悄然無聲地相送,我不可出去露了身份。”
突然聽到皓月說了一聲,道:“小姐你看。”
李清照隨皓月的手指看去,只見不遠(yuǎn)之處,馬車轔轔,相互蜂擁而至。爾後從府中出來幾個下人,搬箱搗櫃,提裝拎包,很是滿載。
將東西都放到了車上,那幾個下人都一齊進(jìn)府去緊接著便迎著蔡女出府來,一個個點(diǎn)頭哈腰,伸出手來。
蔡女向他們手中放上銀兩,擺手打發(fā)走了。將手一背,蔡女左右環(huán)視了幾下,便又進(jìn)得府中去了。
又過了些時候,只見幾個人滿身塵土地從府中走了出來,正是趙家?guī)卓冢瑺?wèi)首的是兩個老者,一男一女,想必就是趙大人和趙夫人了。後面便是三個男子,趙明誠就在最後。
李清照看到趙公子,心裡一緊,就想道:“爲(wèi)何如此急切著要走?天還剛剛明亮。”
心裡想著,李清照雙手緊握,臉上淚珠便是滾滾而下。
此時趙家的人將東西都裝上了馬車,只見一個身著華麗的人又從府中出來,對著那車擺擺手,然後皺眉卻笑,樣子真的讓人捉摸不透。
李清照小聲道:“皓月,趙公子要走了,我們須得快些跟去。”
話一說出口來,李清照便跟了上去,皓月緊隨小姐在後。
此時汴京城內(nèi)雖然還是初陽升起,卻已經(jīng)一片喧囂了,街上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
李清照因勢躲在衆(zhòng)人之中,又有男裝遮掩,因此大膽靠近趙家的馬車,卻沒有被他們發(fā)現(xiàn)。
皓月看著小姐疾快的步伐,心裡想著讓小姐慢些行走,可是又突然想道:“若走得慢了,我們追不上馬車,那便遭了。”
因此皓月一咬牙。大步邁出,跟著小姐向前走。
“妹妹你還跟得上嗎?”李清照快步跟著,不向後看,卻是滿臉嚴(yán)肅地問著皓月。
皓月在小姐身後,連連點(diǎn)頭,道:“小姐不用擔(dān)心我,皓月跟得上。”
李清照一腔熱情正盛。眼睛看著前方的馬車。心裡一直唸叨著:“趙公子,趙公子你在車上,怎麼不回頭看看。”
她心裡正想著。突然看到前方馬車上一個人從車內(nèi)鑽出來腦袋,那人是個女子,李清照並不認(rèn)識,隨後又見另外一輛馬車上鑽出一個人來。那人也是個女子,兩個女子神情相對。又都顯得十分無奈,突然聽到車內(nèi)趙大人輕聲說了一聲,那兩個女子便縮了進(jìn)去。
後來又聽車內(nèi)有人道:“嫂嫂切莫難過,明誠還能再來。”
那聲音就是趙明誠的聲音。李清照聽得清楚,頓時眼睛一定,定在了眼前這輛馬車上。
車行甚快。沒多時便出了汴京城,李清照雖然憑她熱情快步跟上了馬車。卻是終於沒有了力氣,躲在一旁大口喘著氣,無力搖搖頭,心裡想道:“這樣下去我可受不了,這又如何能跟得上人家?”
此時突然身後有人一拍她的肩膀,李清照回頭一看,卻見蔡小姐再次站立在一旁,蔡女昂首道:“實(shí)在跑不動時,可以乘坐馬車相送。記住,二十里,雲(yún)兒看看李小姐情有多深。”
皓月瞪著雙眼盯著蔡女看,心中憤怒之意已是到了極點(diǎn),難以忍受,便出口言道:“你爲(wèi)何這樣作弄與人?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蔡女聽罷此話,心裡好似很是悲傷,朗聲道:“我不作弄人,我只看李小姐深情多少,看看會文之人是否和別人不一樣!”
李清照眼看趙家馬車行得遠(yuǎn)了,自己馬上就追不上了,心裡慌張,道:“皓月,不必理她,我們快去。”
說著話,李清照已經(jīng)跑出幾步去,皓月看看小姐,也跟著跑了出去。二人深知若再是用腳走路,只怕自己受不了,因此慌忙從一旁尋了一個馬車,亮出銀兩來,與人道:“快追前面的馬車。”
汴京城外,還是繁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看來宋時經(jīng)濟(jì)繁榮是不假。因此街上行車多,李清照跟在後面也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車行了半晌,李清照坐在車上,掀開車簾向前看去,見前方幾輛馬車行得疾速,好似想著快些趕到流放之處一般。
馬蹄之聲,又加車輪滾動,一聲聲響在李清照耳旁,激盪起她內(nèi)心的亂意,讓她心難平靜。
此時皓月看著小姐,心裡還在想著那個蔡女,不知道她說的話是否算數(shù),小姐若真的身送二十里,目送三個時辰,她又會將老爺放回來嗎?
心裡越想,皓月越覺得奇怪,朝堂之事,她一個女流之輩卻說了算,真的可笑之極,當(dāng)朝皇上又在幹什麼?登基之初,皇上雄心壯志,還要去各地搜尋人才,可是這才過了多長時間,就已沉迷權(quán)力,放置國事了,這樣下去,只能坐吃山空,讓國家空虛,北邊契丹趁虛而入,再有……
皓月晃悠晃悠腦袋,心裡想道:“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朝政之事,哪裡由我一個下人說三道四的。”
將自己內(nèi)心制止住了,皓月又想起了趙公子來,再一向前看去,只見前方人少房少,已經(jīng)接近荒山了。
李清照自語道:“到了前方怎麼辦?”
皓月問道:“小姐你說什麼?”
李清照自語道:“必須要下車了。”
皓月一驚,問道:“爲(wèi)何要下車?”
李清照一轉(zhuǎn)身看皓月,抿嘴又道:“下車吧,我們不能讓趙家人看到了。”
皓月低頭沉吟,片刻之後,便又?jǐn)E頭道:“就聽小姐的。”
李清照握住皓月的手,道:“妹妹幸苦了。”
皓月?lián)u頭。
車行至荒山邊上了,李清照道:“此處下馬車來。”
馬伕停車,李清照與皓月二人跳將下來,皓月向四周看了看,道:“此處距離汴京城不過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