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來的夜就更長了,失眠的時候瞪著眼睛看著屋頂?shù)牡鯚簦陀拥乃恢氜D反側中,只覺得這夜長得讓人難以忍受。
蘇恬已經不知道自己這是第幾個夜晚這樣睡不著覺了,在韓氏上班的時候,她每天過得膽戰(zhàn)心驚,總害怕秘密被戳穿,所以即使睡著了也總被噩夢驚醒。
而現(xiàn)在,一切有了定局,她也離開了韓氏集團,離開了那個危險的男人,可是她的睡眠質量不僅沒有一點好轉,反而更加惡劣了,每當天幕黑下來的時候,對她而言就成了一種煎熬。
寂靜的夜讓人心慌,失去了白日裡的喧鬧,人的心就再也沒有了可以躲避的地方,無能爲力的暴露在黑暗之中,讓人無法閃躲,只能直視,哪怕會被這些東西刺激得心口發(fā)疼,像要死過去一樣,也不得不忍受。
蘇恬翻了幾個身,胸口越發(fā)的憋悶,房間裡掛鐘滴答的聲音在此刻也成了一種干擾,顯得格外刺耳,一聲一聲的刺激著她的耳膜。
她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氣,只有這樣才能稍微緩解一點心口處的疼痛感,她沒有開燈,可是房間裡還是有亮光能夠看得清屋子裡的擺設,那是從窗口投射進來的月光,皎潔而明媚,想來是她睡覺之前忘了關窗子。
偶有風吹進來,撩動得窗簾一下一下的拂動著,讓蘇恬的睡意更加跑得無影無蹤,腦子清明得沒辦法再躺回去。
她煩躁的嘆了口氣,乾脆披了件比較厚的衣服就走下了地,她走到窗口邊上,看著外面空懸在高空中遺世獨立的明月,偌大的天幕中竟然沒有幾顆星星,顯得它更加的孤高而寂寞。
蘇恬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不久前在唐恬家的那個夜晚,那裡怕是永遠都不會這麼冷清的,就算是此刻,也是有星光的吧,那是韓亦宸費盡心思給他心愛的女人掛上的一屋子的星辰,即使是在沒有星星的夜晚,在唐恬的那間房裡也永遠不會有像自己這裡這麼孤冷的寂寞。
那是多麼另人神往羨慕的星光,只可惜那個被這樣寵愛著的女人卻已經不在了,只餘下滿屋星光還在憑弔著過去他們過去那段感情,白白辜負了那另天底下多少女人都渴望的浪漫。
蘇恬苦笑一聲,只可惜,人家辜負了的,卻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人與人的差別究竟有多大,爲什麼有的人唾手可得的,有的人卻窮極一生也得不到一星半點。
外面有風悠悠的蕩進來,吹起了她額前的髮絲,她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肩膀,明明披著這麼厚的衣服,怎麼就那麼冷呢,還是因爲,是心口冷的緣故?她雙手交疊在一起,像以前他握過她的樣子,好像這樣就能尋找到一點他遺留在她身上的溫度。
他對她是溫柔的,只是那樣的溫柔只怕是遠遠不及他給唐恬的千萬分之一吧,或者只是從唐恬那裡殘餘下來的一絲絲餘溫,卻就已經讓她意亂情迷,也真是卑微得可笑。
鼻頭突然一陣發(fā)酸,蘇恬強忍著也控制不了眼淚滴落下來,又打在她好不容易纔捂熱一點的手上,沁涼的觸感直直的抵達到了心臟深處,澆灌了他在那裡種下的那一棵肉刺,那根刺一點點的長出來,戳疼了她。
可是另一種莫名其妙的渴望又突然的跟著滋生起來,一下子就流竄出來直接攻佔到她的大腦裡,以致於讓她幾乎是連思考也沒有的就衝回房間裡,換了一套衣服就悄悄的出了門,臨走的時候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是深夜一點多。
蘇恬在黑夜中就這樣出了門,也沒有叫出租車,走在空曠的已經沒有什麼人的街道上,感受著冷風好不容情的灌進衣口袖間。
“我這是在幹嘛……”她雙手抱在胸前,一個人喃喃自語,彷彿只是下意識的自我疑惑,想不明白是什麼樣的力量讓她一個人就這樣在大半夜走了出來。
可即使是有了疑惑,她也沒有停住腳步,亦沒有轉身走回去,就像是被什麼力量牽引著一般繼續(xù)往前走著,絲毫也沒有要改變方向的意識,等到她終於停下來的時候,一擡頭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已經走到了唐家舊宅。
蘇恬猛地一陣心驚,這裡她也只是來過一次而已,而且上次爲了趕時間還是坐車過來的,可是此刻她就這麼心神恍惚的走來,居然也沒走錯,居然還就走到了這裡,彷彿這條路熟悉得她已經走過無數(shù)遍了一樣。
怎麼會這樣?她越想越心慌,擡起頭卻就看到了唐恬那間房的窗口,一眼就認了出來沒有一絲困難,實在是因爲在這麼大的一棟房子裡,她的房間時此時此刻唯一還有亮光的一間。
就連蘇恬現(xiàn)在這樣遠遠的站在唐家大門外,也能看得到從那裡透出來的亮光,就像是夜間森林裡撲閃的流螢聚集在一起,那麼璀璨的光芒,甚至都蓋過了天上月光投下的孤獨月影。
唐家大門外面有一棵大樹,蘇恬靠在樹上發(fā)癡一般的看著唐恬窗口閃閃爍爍的星光,既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那就望著吧,可憐她現(xiàn)在已經顧不得自己的驕傲,退到了最後這樣一個僅僅是站在角落裡,悄悄看著不屬於自己溫暖的位置。
這裡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卻不像她在自己家裡一樣是那種讓人難以忍受的寂寞,就算是像現(xiàn)在這樣看看那滿屋子的星星,也讓她發(fā)悶的感覺緩和了不少,卻又在想到現(xiàn)實的時候,就又酸澀起來,而在這裡,她也不用苦苦的掩藏自己,害怕被別人看穿,於是她不再壓抑,任由在她心裡眼裡積壓了很久的淚水如決堤之壩一樣傾*來。
一旦開了閘門,就再也收不住,蘇恬的淚水越來越多,爬得滿臉狼藉,到了後來,她終於忍不住猛然跌坐下去就放聲大哭了起來,過了那麼久壓抑的日子,傷心也好,委屈也罷,都沒有人在意,所以她也只有一直忍耐著,只有到了現(xiàn)在,才一股腦的發(fā)泄出來,哭也是哭給自己聽的。
她越哭越放肆,以爲這裡沒人,就不擔心會被聽見,卻在擡起眼的一瞬間猛地瞥到唐恬的窗口處有個人影一晃而過,驚得她乍地收了聲音。
那是誰?怎麼會在這樣的深夜出現(xiàn)在那裡,還是……根本就是那個屋子裡的主人還在裡面?
蘇恬想著,一下子心慌起來,急忙站了起來,匆匆跑到附近的巷口躲了起來,剛纔她一心沉浸在自己好不容易可以得到發(fā)泄的情緒裡面,都沒注意到在唐恬那間星星房裡的動靜。
現(xiàn)在是越想越慌亂,她雖然不信什麼鬼神,可腦子卻在此刻想到自己上次來這裡詭異的遭遇,就不能不害怕,她發(fā)覺自己只要一接近這裡就會有種怪異的感覺,好像被什麼東西牽引著控制著一樣,所以上次她纔會看見那些奇怪的幻覺,纔會做那種自己從沒經歷過的夢,這樣種種分析起來,難道這世間真的是有靈魂的?
那剛纔她看到人影晃動,是不是因爲自己的哭聲吵到了在裡面的靈魂,所以纔會……
就在蘇恬自顧自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離她不遠處的唐家宅院卻突然響起了開門聲,霎時把她的所有情緒都嚇到了九霄雲外去,一頭的冷汗再也顧不得想別的,只能抱緊雙手,躲在角落裡悄悄往外看。
如果她剛纔的猜想是真的,那麼現(xiàn)在開門的,會是什麼?
不過蘇恬的這個疑惑沒有保持多久,門一打開後,開門的人就發(fā)出了聲音打斷了她的一切胡思亂想。
“恬恬!是你嗎?恬恬……”
是韓亦宸!
蘇恬心口一緊,臉色還是發(fā)白的,一開始她是被自己的異想天開嚇到,可現(xiàn)在聽到了人的聲音,證實那些個神神鬼鬼的纔想不過是無稽之談之後,她還是一樣的緊張,因爲那個人,是韓亦宸。
是那個只需要一個微笑就能把她捧上天堂,又能用一個微笑就能再次把她扔到地獄裡的人,在感情的世界裡,賠了心的人是最可憐也最沒有人權的,因爲連心都已經是別人的了,自己還剩什麼?
“恬恬……我知道是你,你爲什麼要躲著我,出來好不好?我知道你捨不得我,你還記得我是不是,恬恬,我……我好想你,你回來好不好……”
韓亦宸還在唐家大門外四處陪著尋找,一路焦急的喊著她的名字,那樣的聲音聽著都讓人心碎。
蘇恬猛地伸手捂住嘴以免自己控制不住哭出聲音來被他聽到,她可以做到面對任何人都保持冷靜,甚至可以在逃無可逃的情況下,還可以強迫自己可以面對那些可能是非人的,恐怖的東西,可她卻沒辦法做到那麼冷靜的面對韓亦宸,對她來說,他所能造成的影響,足以比過任何一切的妖魔鬼怪。
韓亦宸找了一圈也沒有看到什麼人,可他能感覺得到她就在附近,她一定躲在什麼地方悄悄的看著他,可是她不願意出來見他,那麼他強行要見到她又有什麼用,只會嚇到她而已,他走回到剛纔看到蘇恬所在位置的大樹邊,伸手撫過凹凸不平的樹幹,卻依稀彷彿還能感覺到她在這裡留下的痕跡。
“恬恬,你在聽著的對麼?”
他不由苦澀的勾勒除了一個無聲的笑容,然後像是對著黑夜在自言自語一般緩緩的開始說了起來,說著這多日子以來自己心中的思念,那麼刻骨銘心的感情已經日久經年中成爲了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沒有她的夜晚裡,他又何嘗不是整夜整夜的睡不好。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麼?我?guī)缀趺刻焱砩献鰤舳紩舻轿覀冞^去的日子,我以爲自己可以永遠擁有你,所以我從沒相信過你已經不在,我等著……”用盡了真情實意的感情說出來的話,每一字一句都帶著另人酸楚的淚意,他這樣說著也哽咽了起來。
就當只是藉著這樣的氣氛抒發(fā)一下感情也好,讓他能有機會對她告白出來,而不用那麼苦苦的憋在心裡折磨得自己整夜的發(fā)疼,就算現(xiàn)在的她聽不懂。
“我多希望我們能回到過去,你還能像以前那樣信任我,恬恬,你怎麼能不相信我呢?我這一輩子,愛的就只有你一個而已,你還記得麼?有一次我們一起去掛許願牌我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