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臻臻看著這樣激動又有些陌生的吳禮,在心底深深地嘆了口氣,更加爲自己輕率地答應了做他的女朋友而感到後悔。
如果不是她爲了斷絕心中對倪威的愛戀,自私地把吳禮拉下水,也許他就沒有今天這樣的痛苦和失望。
說到底,還是她太自以爲是了。
韓臻臻從牀上爬起來,緩緩地走到吳禮身邊,伸出了纖細的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費力地遣詞造句安慰他,“真的很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要打要罵都隨你的便,我絕對毫無怨言!吳禮,你是個很好很好的男人,可是,我卻不是個好女人,即使倪威傷透了我的心,把我踩進了爛泥堆裡,當我聽到他發生車禍甚至有生命危險的時候……
我才霍然醒悟過來,我的心裡根本沒有忘記他,也忘不了他的存在……
我的心裡藏著倪威,卻與你發展感情,纔是最你最大的不公平!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作爲肆意飛揚的千金大小姐,韓臻臻很少這樣斟酌地安慰別人,尤其是比她小很多的年輕男人,也不知道這些話能取到多大的作用,但她真的不能再誤導吳禮了。
不能因爲他喜歡她,她就可以不顧一切地傷害他。
在韓臻臻的手搭到肩膀的時候,吳禮的身體一震,卻沒有躲開她的觸摸,聽完她發自肺腑的言語,臉色有些發愣,漸漸地,變得青白交錯。
他長達十幾年的喜歡,首次告白,最後卻被韓臻臻一口回絕了嗎?
這種被拒絕的感覺,心臟彷彿被狠狠地中了一槍,嘩啦啦地涌出了鮮血,真的很難受很痛苦。
良久,吳禮飄忽地笑了,“你的意思,我做不了你的男朋友,你也做不了我的女朋友,是不是?”
“是!吳禮,我騙得了你,卻騙不了我自己的心。”
看著一向陽光開朗的男孩子,臉色蒼白鬱鬱寡歡,韓臻臻只能在心底嘆息,再次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縮了回去。
長痛不如短痛,既然給不了吳禮相等的感情,她就不該再給他虛幻的希望!
“我想靜靜,好好靜靜一下,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吳禮心口酸澀痛徹心扉,再沒有辦法與韓臻臻呆在同一間病房呼吸同一片空氣,繞過她,倉促地跑了出去。
韓臻臻站在遠處,安靜地看著他腳步趔趄地離開,眼神黯了黯,張了張脣,卻沒有開口再多說一個字。
該說的,她都說得清清楚楚,剩下的,就交給時間這劑良藥。
假以時日,他一定能把她遺忘在腦後,找到一個他愛的也同意深深愛著他的好女孩。
等吳禮走了以後,韓臻臻向查房的醫生仔細詢問了一些問題,然後確認了最終的護工人選,就在倪威住院的這段期間,負責幫忙吃喝方面的事情。
醫院方面,得知住進院的有倪家大少爺和韓家大小姐,不敢怠慢,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完全不需要韓臻臻操心。
忙完了這些瑣事,韓臻臻又去婦產科檢查了一遍身體,得知三個多月的寶寶在肚子裡非常健康,沒有任何的不良影響,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感覺肚子有點餓了,韓臻臻打電話給護工讓對方給她買份快餐,等護工把食物送進病房,勉強吃了一小半,去浴室洗了把臉,然後走向急診室,坐在門口心急如焚地等待倪威手術室裡的最後結果。
走廊上還殘留了一些淺淡的血跡,看得韓臻臻心發慌。
在角落裡,韓臻臻甚至看見了倪威平常最愛抽的至尊王煙盒,還有她給他送的生日禮物——zippo品牌打火機……
她艱難地慢慢彎下腰,伸手把打火機和煙盒揀了起來。
煙盒裡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香菸,盒子裡,依稀能聞到屬於倪威的邪魅氣息。
韓臻臻的鳳眸驀地暈染了層層溼意,纖細手指攥緊了那根潔白的香菸和打火機,久久地,盯著這些屬於倪威的物品,不發一言。
突然,指尖好像觸摸了黏糊的液體,溼漉漉的觸感。
韓臻臻急忙把攤開掌心,注意到打火機的底端沾染了一小塊血水,已經乾涸得差不多,變成了紫黑色……
心臟猶如被一隻利爪狠狠地戳穿了,呼吸也漸漸地停滯了,她張大嘴脣,深深地吸了口氣,再吸了口氣,終於在看見顧司迦急急趕來身影的那一刻,繃緊的心絃徹底斷了。
韓臻臻猛然撲向顧司迦,伸手捂住了胸口,嘶吼地祈求,“顧醫生,你快救救倪威,趕緊的,快點,裡面到現在還沒有一點消息,我怕啊,我真的好害怕!”
他怎麼就那麼笨啊,大風大雨的天氣,打雷閃電的,爲什麼還要開車去找她?
現在好了,被撞得奄奄一息躺在手術檯上任由醫生隔開肚皮扒拉內臟,萬一運氣好能救回一條命,以後身上還是會留下猙獰的疤痕……
醜斃了!
身上有疤痕的醜男人,她纔不要喜歡……
顧司迦帶來了技術最高超的醫生和最先進的藥物,沒時間過多地安慰韓臻臻,只輕輕地把她拉開,溫雅地笑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
“你一定要救救他,把他活著救回來。”
沒有看見倪威活生生出現在眼前,任何安慰,對於韓臻臻來說,都是於事無補的。
……
也不知道是倪威身體底子好,還是顧司迦帶來的醫療團隊技術過硬,倪威在傍晚六點半被推出了急診室,送進了監護房,只需要度過十二個小時的觀察期,沒有任何的發燒發炎後遺癥,就算是徹底逃過了這次的鬼門關。
也就是說,接下來的十二個小時,重之又重。
這回,韓臻臻說什麼也要親自照顧陷入昏迷中毫無知覺的倪威,非常固執而堅持。
顧司迦奈何不了她的執拗,只能答應她如果扛不住了,就找護工來代替,千萬別硬撐著一個晚上不睡覺,否則對她的身體也會造成不小的傷害。
韓臻臻點頭答應了。
晚上八點多鐘她吃了點晚飯,就安靜地搬了把椅子坐在玻璃門邊,把臉貼在上面,沉靜地看著裡頭身上插滿許許多多透明管子的倪威,久久地,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