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去卑直到中午時分才率數(shù)萬匈奴騎兵趕回了奢延海老巢,劉去卑是得到補給隊敗兵的稟報,才知道有一支漢軍騎兵出現(xiàn)在奢延海附近,足有數(shù)千人,這個消息令他大吃一驚,他深知奢延海本部防禦薄弱,一旦他們進攻大營,極可能會給自己造成慘重的損失。
劉去卑再也顧不上烏桓騎兵和漢軍即將爆發(fā)的大戰(zhàn),也不聽李令的苦苦勸說,立刻率領(lǐng)大軍疾速返回奢延海。
當(dāng)他們趕到大營,眼前慘烈的一幕令所有人都目眥皆裂,只見大火燒燬了大半營帳,很多營帳依舊冒著青煙,滿地都是燒得發(fā)黑的屍體,剩下的老弱婦孺哭著收拾剩餘物品,聽說大軍回來,老人婦孺?zhèn)兗娂娕艹鰜恚魞簡痉颍ь^痛哭。
劉去卑被眼前慘烈的情形刺激得幾乎要暈厥過去,這時,留守大營的萬夫長趕來跪地請罪,他伏身泣道:“漢軍無比殘暴,十萬老人婦孺被殺死、燒死約三萬餘人,士兵們也大半被殺”
劉去卑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又問道:“羊羣和戰(zhàn)馬怎麼樣?”
“一支漢軍殺入羊馬圈,我們損失慘重,卑職清點下來,只剩下十幾萬頭活羊,戰(zhàn)馬也剩下不到萬匹!”
劉去卑大叫一聲,拔刀指著萬夫長大吼:“我把大營託付給你,你還有臉活下來!”
他狠狠一刀將萬夫長人頭砍下,一腳踢開,仰天大喊,“此仇不報,我劉去卑誓不爲(wèi)人!”
這時幾名士兵擡著一副擔(dān)架上來,擔(dān)架上躺著一名重傷未死的中年婦人,正是劉去卑的大闕氏,也就是他的正妻,劉去卑見她傷勢極重,已活不成,不禁垂淚問道:“孩兒們怎麼樣?”
“都死了!”
大闕氏聲音低微道:“次兒被殺,姐妹們也被殺死,只有三對母子被擄走,生死不知!”
劉去卑聽聞次子被殺,不由痛徹於心,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半晌他惡狠狠道:“你放心去吧!我的兒子不會白死,我一定會殺盡漢人,讓他們償命!”
闕氏大驚,一把握住丈夫的手,顫聲道:“快撤回草原,不能再打,會被滅族啊!”
闕氏生機已絕,一言說罷,就此死去,劉去卑掙脫妻子的手,沉思良久,他的兩個幼子和小女兒都落入漢軍手中,不可能再打下去了。
他便對衆(zhòng)人道:“漢軍實力強大,盡我獨孤一部也未必是漢軍的對手,必須舉匈奴之力才能與之抗衡,諸位先撤軍回河套,我去陰山找大單于商議。”
劉去卑隨即命族人收拾殘餘財物,向北撤回河套,他又派人去烏桓通知長子劉猛撤回,劉去卑則在數(shù)百騎兵的護衛(wèi)下,向陰山匈奴故地奔去
烏桓三萬騎兵在劉猛的督促下,被迫向西進發(fā),西行三天後,漸漸逼近了高平縣,在距離高平縣約十里外紮下了大營,而數(shù)萬漢軍則嚴(yán)守蕭關(guān),按兵不動,劉璟在耐心等待馬岱的消息。
從常理推斷,一旦馬岱成功襲擊匈奴人老巢,劉去卑必然會率軍北撤,就算劉去卑再回來,來回至少也要耗去兩天時間,有這段時間,足以讓漢軍從容對陣烏桓人,而不必擔(dān)心遭遇腹背受敵。
這天上午,劉璟正和衆(zhòng)將商議軍務(wù),有士兵飛奔來報,馬岱將軍派人來報信,劉璟大喜,連忙命人將報信兵領(lǐng)進來,片刻,一名報信兵匆匆走進,單膝跪下行禮道:“卑職奉馬岱將軍之令前來給殿下報喜!”
“快說,情況如何?”
“回稟殿下,我們成功偷襲匈奴老巢,令他們損失慘重,馬將軍率兄弟們?nèi)矶恕!?
報信兵便將他們襲擊匈奴補給隊和夜襲奢延海大營的經(jīng)過,詳詳細細說了一遍,劉璟和衆(zhòng)將細聽聆聽,講到他們無情殺戮婦孺之時,趙雲(yún)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而法正卻眉頭緊皺,心中對馬岱下令殺戮婦孺不滿,他迅速瞥了一眼劉璟,見他神情平靜如常,似乎半點不受影響。
法正心中不由暗暗嘆息一聲,馬岱在臨走時被劉璟接見,估計殺戮命令爲(wèi)劉璟下達,雖然是匈奴胡人,但畢竟是無辜的婦孺和老人,這樣殺戮他們也難言正義,法正發(fā)現(xiàn)劉璟這幾年的心境越來越冷酷,或許和他權(quán)位愈高有關(guān),望著劉璟那略帶陰冷的目光,法正忽然有一種莫名的畏懼之感,他心中不由一陣顫抖。
就在這時,法正感覺有人拍拍自己的肩膀,他一回頭,看見賈詡眼中溫和寬厚的笑意,使他心中感到了一絲慰藉,他感激地向賈詡點點頭。
“各位還有什麼不同意見?”
劉璟提高了聲音,目光緩緩掃向衆(zhòng)人,這時趙雲(yún)遲疑一下道:“既然匈奴撤軍,那麼烏桓人就沒有了匈奴壓力,我們應(yīng)該可以爭取他們,這一戰(zhàn)是否可以”
趙雲(yún)的言外之意,就是這一戰(zhàn)是否值得打下去,是否可以用和平的方式解決,趙雲(yún)的話使大堂裡一片寂靜,就算最好戰(zhàn)的劉虎也需要給趙雲(yún)一個面子,尊重他的意見。
過了半響,劉璟緩緩道:“趙將軍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不想殺人,如果烏桓能完全歸屬,任憑我們安置,我願意多一些人口,但很多事情不能只看眼前,就像我之前承諾將烏桓安置去河西,現(xiàn)在他們或許會安份的放牧生活,只要我們保持強大實力,幾十年內(nèi)也不會出問題,但百年後呢?誰能保證百年後,烏桓人依然安份守規(guī),不會割據(jù)河西自立?不會出兵關(guān)隴,燒殺搶掠?”
劉璟的話在大堂內(nèi)迴盪,重重衝擊每個人的內(nèi)心,“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爲(wèi)了我們的子孫不再怪我們這些先祖短視,我們必須一勞永逸,徹底解決隱患,不管是對付烏桓,還是匈奴,最好的辦法就是徹底誅滅,或者將他們打散安插去內(nèi)地,和漢民混居,從事農(nóng)耕,這樣幾十年後,烏桓就不復(fù)存在,這是大漢王朝一貫的立場,要麼驅(qū)逐誅滅,要麼同化,曹操在遼東對烏桓人也採用了同樣的手段,爲(wèi)什麼我們就不行?”
趙雲(yún)苦笑一聲,“是卑職想得太簡單,願聽從殿下之令!”
這時,賈詡又笑道:“看來,我得說兩句了。”
他緩緩給衆(zhòng)人解釋道:“殿下只顧給大家講道理,卻忽略了給大家說說策略,事實上,對烏桓的策略是我提出,之前爲(wèi)了制止烏桓和匈奴聯(lián)合,我建議派秦參軍出使烏桓,這時候提的條件最爲(wèi)優(yōu)厚,準(zhǔn)他們農(nóng)耕者在上郡生活,願意繼續(xù)從事遊牧者則遷去河西,我們會給他們很好的牧場,可謂仁至義盡,但烏桓沒有接受我們的厚待,依然集結(jié)出兵,與匈奴南北呼應(yīng),迫不得已,殿下提出了奇兵計,襲擊匈奴老巢,逼匈奴撤軍,馬岱將軍不負殿下期望,奇襲成功,將匈奴逼回了老巢,這個時候,烏桓還不知道匈奴已撤,我們就要利用這個時機,出兵痛擊烏桓,將他們徹底擊敗,然後再按照我們的方式安置烏桓人,不再給他們保持遊牧的機會。”
趙雲(yún)點點頭,“我明白軍師的意思了,對我們而言,時間非常重要,必須在烏桓人得到匈奴退兵消息之前動手。”
衆(zhòng)人也恍然,紛紛起身道:“請殿下下令!”
劉璟冷然道:“這一次就讓烏桓騎兵嘗一嘗蜂弩和重甲步兵的厲害!”
烏桓二十幾個部落在赤木令的召喚下,一共集結(jié)了三萬軍隊,這些軍隊平時爲(wèi)牧民,戰(zhàn)時爲(wèi)士兵,雖然騎術(shù)極強,但訓(xùn)練卻遠遠不足,這也是所有遊牧民族的共性,人口不足使遊牧民族無法保持專門的士兵,最多隻有數(shù)千直屬核心士兵。
魯昔站在大帳前,目前複雜地注視蕭關(guān),他實在不想打這一戰(zhàn),但他唯一的年幼兒子在匈奴人手中,還有一萬匈奴騎兵壓陣,使他不得不聽從命令,發(fā)動對漢軍的進攻。
魯昔嘆了口氣,回頭問邊庶道:“如果漢軍始終不肯迎戰(zhàn),我們該如何是好?”
邊庶沉思片刻說:“以劉猛的性格,如果漢軍不肯應(yīng)戰(zhàn),他一定會逼迫我們攻城,所以我勸酋長要準(zhǔn)備一些攻城武器,就是這個意思。”
“攻城?”魯昔搖了搖頭,“我們?yōu)趸溉耸颤N時候有過攻城的記錄,連最基本的經(jīng)驗都沒有,拿什麼攻城?”
邊庶卻苦笑一聲,“恐怕劉猛不會聽我們解釋。”
話音剛落,帳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只聽有人厲聲喝喊:“滾開!”
這是劉猛的聲音,魯昔與邊庶面面相覷,他們同時意識到了不妙,一名士兵奔至帳前稟報:“劉將軍來”
不等他說完,便被一把推開,身如黑熊一般的劉猛闖進了大帳,他銅鈴般的眼睛一瞪魯昔,惡狠狠道:“已經(jīng)兩天了,爲(wèi)何還不發(fā)動進攻?”
魯昔不敢惹他,連忙躬身道:“因爲(wèi)攻城武器不足,所以暫時無法攻城。”
“放屁!”
劉猛粗野地打斷了他的話,一把揪住魯昔的衣襟,將他拉到自己聲音,盯著他的眼睛道:“我看你是想私通漢軍,不肯打仗,是不是?”
魯昔心中又是害怕,又是羞憤,他脹紅了臉道:“事實就是如此,我沒有攻城武器,那什麼攻城,若匈奴願提供攻城,我立刻就出兵。”
“這可是你說的。”
劉猛冷笑一聲,“我明天上午就提供給你百架攻城梯,如你還不攻城,我就要你兒子的小命!”
魯昔被捏住命門,半晌說不出話,劉猛放下了他,又道:“雖然現(xiàn)在還不能攻打蕭關(guān),但你們可以攻打高平縣,也不需要什麼攻城武器,用巨木將城門撞開便可,你們現(xiàn)在就出兵!”
劉猛之所以急切要烏桓人出兵,是因爲(wèi)他接到了父親的緊急快信,得知奢延海老巢被端,他們損失慘重,父親劉去卑命他放棄烏桓人,立刻撤軍回河套,但劉猛不甘心,他要逼迫烏桓人進攻,不給烏桓人投降漢軍的機會。
他只有兩天時間,這兩天內(nèi),一定要讓烏桓和漢軍交戰(zhàn),劉猛見魯昔和邊庶眼中都有猶豫之色,便大吼一聲道:“到底幹不幹?”
魯昔無奈,只得點頭道:“我現(xiàn)在就出兵攻下高平縣。”
但他話音剛落,遠處忽然傳來了轟隆隆的戰(zhàn)鼓聲,劉猛一愣,隨即大喜,這是漢軍出兵了,他立刻喝令道:“漢軍已出兵,做好出擊的準(zhǔn)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