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希爾莉娜正在研究一份最新的有關赫雷繆斯陵寢的情報。
這份情報來之不易,是數支掘墓者小隊進入陵寢後,以犧牲了數十條生命爲代價帶回來的。
情報的內容特主要是和“空殼癥”有關,活著從陵寢裡出來的人裡面,有部分人彷彿精神和意識被剝離出了身體,只留下一具行屍走肉般的軀殼。
現在希爾莉娜的手下針對這一點已經研究出了一些眉目,用特定的封印物製作而成的道具或許能夠有效解決這一問題。
可憑藉這些想要征服徹底攻略赫雷繆斯陵寢,破解其中的神秘規則的話,還遠遠不夠。
想到這裡的時候,希爾莉娜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殿下,有兩封信件。”
就在這時,侍女捧著兩封信件快速走進房間,將其放在希爾莉娜面前,同時目光不自覺地瞟向其中一封。
因爲這一封是沒有信封的,直接可以看到裡面的內容。
寫信人是勇者席亞,內容是邀請希爾莉娜參加今晚在某位大人物家中舉辦的晚宴。
此次宴會由洛倫佐·馮·克萊斯特公爵舉辦。
作爲七大選帝侯之一,這次克萊斯特公爵舉辦宴會是爲了慶祝其長子受封爲皇家騎士團副統領,屆時,王都半數以上的貴族都會到場,包括希爾莉娜一直以來都想要拉攏的幾位實權派大臣。
至於另一信件,因爲外面有信封,信封上用暗銀色的火漆牢牢封口,內容也就不得而知了。
希爾莉娜的指尖在信封上輕輕摩挲,嘴角浮現一抹玩味的笑容。
看到這個信封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了寫信的人是誰。
當她展開信箋,目光掃過那些並不算熟悉的字跡時,臉上的笑意卻驟然凝固。
片刻的沉默後,她猛地合上信紙,起身時因爲衣袖寬大而帶起一陣風,將燭火吹得劇烈晃動。
接著,在侍女錯愕的目光中,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走廊的陰影裡,只餘下那兩封信件孤零零地躺在桌面上。
望著大皇女匆匆離去的背影,幾個私下裡偶爾會偷偷八卦的女僕們立刻湊到了一起。
“我賭一個月的薪水。”紅髮女僕壓低聲音,“殿下今晚一定會盛裝出席那場晚宴,畢竟.……那可是來自席亞大人的邀請啊。”
“誰說不是呢,最近殿下和席亞大人關係急速升溫。”年長些的女僕會意地眨眨眼,“我已經看到好幾次兩人牽手在莊園裡的林蔭小道漫步了,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要成婚了。”
“就是,而且這場宴會是克萊斯特公爵舉辦的嘛,他可是七大選帝侯之一,好幾位皇子皇女都想拉攏他,以求獲得他的支持,可這位老謀深算,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沒有明顯表態。”
那位給希爾莉娜送信的侍女低聲說道,她差不多可以算是希爾莉娜最親近的侍女之一了,所以瞭解的東西也比別人要多不少。
“看來席亞大人已經成功和克萊斯特公爵牽上線了啊,殿下肯定是要去參加這個晚宴的,要是殿下能夠獲得克萊斯特公爵公爵的支持,在面對二皇子費利特的時候就更有優勢了,未來登上帝位的可能性也更高。”
雖說衆人都沒看到另一封信件裡的內容,可幾人仍舊篤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不論另一封信裡是如何重的事情,希爾莉娜殿下今晚都會陪席亞一同出席克萊斯特公爵舉辦的晚宴。
可這一次,卻是他們想多了。
因爲,另一封信件最後,署名人是林恩·巴特萊昂。
……
另一邊,巴特萊昂莊園的衆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也收到了一封信。
與之一同出現的,則是林恩再次消失的消息。
衆人紛紛聚集在一起,神色緊張地閱讀著信封裡的內容。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意思?”阿菲雅看完後有些生氣的跺了跺腳,“殿下的狀況都已經這樣了,他竟然還有心思和希爾莉娜一起去赫雷繆斯陵寢。”
“我剛剛去看過殿下了,她的狀況非常糟糕,黑色的魔紋已經完全蔓延開了。”
米蘭妮帶著哭腔道,這些天她翻閱了無數的古籍,試圖想要找到可以喚醒伊薇絲特的方法,可最後都失敗了。
“雖然我相信林恩的爲人,可他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跟希爾莉娜搞到一起去,一時半會兒估計是回不了的,他難道就不擔心殿下會出什麼意外麼?”
莫利斯皺著眉道。
“哎,誰說不是呢,真的出什麼意外的話,我們幾個人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總不能到時候去求助陛下吧。”
葛雷亞攤了攤手,臉上寫滿了無奈。
這個時候,沒想到反而是萊茵這個傢伙顯得更爲冷靜些:“都少說兩句吧,我想林恩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這些天大家都看到了,林恩爲了喚醒殿下嘗試了無數種方法,既然如此,繼續待在莊園裡也不過是坐以待斃罷了。”
說完,萊茵又擡起頭來和衆人的目光一一掃過:“所以,我個人更傾向於林恩跟希爾莉娜聯手去赫雷繆斯陵寢,是爲了找到喚醒殿下的方法。”
聞言,衆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似乎是覺得萊茵說的有些道理。
尤其是埃莉諾,作爲林恩的親妹妹,她無比信任自己的兄長,也相信他絕對幹不出拋棄大家的事情。
只是剛纔在這種情況下她也不好多說什麼,直到萊茵開口,她的臉上微微漲紅,心情有些激動。
“嘿,夥計們,我知道這很突然,像個懦夫的逃跑。但請相信我們之間的友誼。”
“我這裡的離開,是因爲我要拯救伊薇絲特,並且逆轉所有人的未來。”
在這封信的最後,林恩如是說道。
看起來像是安慰,以及一句不知道是玩笑還是承諾的話語。
“拯救伊薇絲特,並且逆轉所有人的未來。”
衆人口中唸叨著這句話,臉上看起來古井無波,可心中早已掀起了萬丈波瀾。
他們都是伊薇絲特的心腹,很多事情信息他們都一清二楚。
光是拯救伊薇絲特這一件事的難度,就大到無法想象了,更別說逆轉所有人的未來。
在他們看來和天方夜譚沒有區別。
可這個時候,他們除了相信林恩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情。
……
馬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前行,不過好在車廂內的皮質座椅還是非常柔軟舒適的,多少能夠緩解一下顛簸感。
並且,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雪松香調。
這種香薰的主體香味以木質調爲主,類似於新切割的木材或鉛筆屑的清新感,堅實而沉穩,給人一種安心和踏實的感覺。
除此之外,這雪松香調裡還夾雜著希爾莉娜身上的淡淡體香。
迷人而又充滿誘惑,起碼林恩聞起來覺得很舒服,能夠起到助眠的效果。
此刻,希爾莉娜並沒有穿著華麗的服飾,而是一身輕便冒險服裝,安靜地坐在一旁。
與此同時,她注視著車廂另一邊正倚靠著窗戶休息的林恩,不知不覺就有些入了迷。
林恩穿著件深灰色的冒險斗篷,兜帽被他扯到腦後,露出線條利落的下頜。
他大概是真的累了,畢竟聖樹審判之後他幾乎沒有一天是睡過覺的。
此時他眼簾緊閉,馬車碾過碎石路的顛簸,竟沒讓他皺一下眉,並且呼吸相當地均勻,很明顯是睡的非常香甜。
“還真是個心大的傢伙。”
希爾莉娜心中說道。
不過她大概也猜到了,這些天林恩肯定是爲了伊薇絲特的事情操碎了心,畢竟今天剛見到他的時候,林恩的狀態讓他著實嚇了一跳。
也就幾天沒見吧,可林恩整個人好像憔悴了不少,狀態頗爲的疲憊。
“不過這傢伙長得是真好看啊,即便這麼憔悴的狀態,氣質也就與衆不同,別有一番味道。”
希爾莉娜也沒想到自己看著林恩的臉入了迷,當她回過神來時,臉上也微微發燙。
同時,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腰間的佩劍掛扣,冰涼的金屬觸感卻壓不住臉頰的發燙。
自己怎麼會對著林恩出神?
這個總是謊話連篇、行事詭秘的男人,明明是她最該提防的對象。
“荒謬!”
她低聲斥了自己一句,猛地回過神來,爲自己的不忠行爲而愧疚,並且意識到自己放了邀請她參加晚宴的席亞的鴿子,下意識撫摸著對方給她的戒指。
這是兩人愛情的象徵。
今晚本應是她盛裝出席克萊斯特公爵晚宴的時刻,可她卻選擇了與這個神秘男人一同踏上這條危險的道路。
想到這裡,希爾莉娜心裡面越發感到慌張,似乎就像是自己背叛了席亞一樣。
爲了掩飾那份突如其來的慌亂,她清了清嗓子,儘量讓語氣聽起來平淡:“你到底爲什麼突然改變主意?據我所知,伊薇絲特那傢伙還處於昏迷狀態,聽說情況非常糟糕,你忍心丟下她跟我去赫雷繆斯陵寢?”
聞言,林恩甚至沒有睜眼,只是微微調整了下倚靠的姿勢:“履行承諾而已。”
他的聲音低沉而疲憊,彷彿每個字都耗費了極大的力氣。
這倒不是裝的,他已經五天沒睡覺了,趁著這幾天在路上趕路,他要抓緊時間休息,調整好狀態。
畢竟赫雷繆斯陵寢可是一場硬仗。
哪怕他身爲穿越者,他也不敢百分百的肯定自己能徹底攻略赫雷繆斯陵寢,同時安然無恙的離開。
不過,那個理由肯定是假的。
他之所以會來到這裡,唯一的理由便是“命運之囚”曾在他昏迷的時候,給出過類似的啓示。
他眼前不斷閃回在萬神殿看到的景象——破碎的星辰,墜落的衆神,以及終焉魔女留下的那一灘血。
那究竟是已經發生的未來,還是某種死亡預示?
更讓他不安的是,十萬年後和本該與終焉魔女一同出現的皎月女神緹雅,究竟去了哪裡。
然而眼下對他來說,一切終究無法知曉。
因此,爲了將再次降低的劇情偏離度拉高,也爲了改變記憶中衆人的悲慘未來,他選擇和希爾莉娜聯手去探索赫雷繆斯陵寢。
可以說這個副本十分關鍵,是通向十萬年後“諸神黃昏”結局的核心事件。
倘若他什麼也不做,未來是註定無法改變的。
他寧願犯錯,也不願什麼都不做。
或許這一切都是陷阱,或許他的努力最終只會淪爲命運劇本的註腳,但那又如何?
總好過.看著你們一個個消失。
林恩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踏上了這場冒險之旅。
這是能夠大幅改變未來的唯一機會,林恩絕對不會放過。
此時,車輪突然劇烈顛簸了一下,林恩終於睜開眼睛,正好對上希爾莉娜未來得及收回的目光。
那雙明亮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立馬恢復了平日裡的從容。
很快,車廂內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車軸轉動的吱呀聲在迴盪。
希爾莉娜望著窗外飛逝的荒原,心裡卻反覆咀嚼著林恩那句敷衍的“履行承諾”。
她認識的林恩,可不像是會被承諾束縛的人,這樣的人,怎會因爲一句隨口的人情,就陪她來淌赫雷繆斯陵寢這潭渾水?
可眼下她也想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釋。
經過兩天兩夜的舟車勞頓,在天色漸晚,眼看著太陽即將落山時,一行人終於臨近此行的目的地。
“我們快到了。”
希爾莉娜移開視線,整理著身上輕便的冒險裝束,心情並沒有一點激動,反而有些肅穆凝重。
最終,馬車停在一處隱蔽的營地前,六頂灰綠色的帳篷呈環形排列,中央的篝火已經點燃,七八個身影正在忙碌。
這裡是希爾莉娜的屬下在赫雷繆斯陵寢附近駐紮的一處營地,巔峰的時候足足有著近百人,但絕大多數都已經摺損在陵寢裡了。
剩下的已經是爲數不多的精英,其中有幾位更是在赫雷繆斯陵寢進出過好幾次,並且安然無恙的出來,也沒有受到“空殼癥”的影響。
看到馬車到來,一個身材魁梧、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大步迎上前來,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希爾莉娜時立馬躬身行禮。
“這位是杜威·古斯塔夫,掘墓者小隊的隊長。”
希爾莉娜爲林恩逐一介紹,不過主要也是介紹了這次要跟隨他們一起進入赫雷繆斯陵寢的掘墓者小隊成員,總共七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人駐紮在營地,用來應對突發情況。
“這是林恩閣下,我們的新成員。”
最後,希爾莉娜向衆人簡短地介紹道,隨即問道:“杜威,準備工作做的怎麼樣了?”
杜威摸了摸臉上的傷疤,答道:“殿下,按照您的指示,所有裝備都已準備就緒,不過……”
隨後他壓低聲音,繼續道:“羅斯和凱特昨天去探路,到現在還沒回來。”
聞言,希爾莉娜眉頭一凝,心情不由有些沉重,羅斯和凱特算是經驗非常老道的掘墓者了,也跟了她很多年,以前探索過非常多古老的陵寢。
他們倆對赫雷繆斯陵寢是非常熟悉的,這次提前進去踩點,也是爲了他們這次大部隊做準備。
眼下看來,大概率是出了什麼意外,死在了陵寢裡面。
“殿下,根據推測,赫雷繆斯陵寢最近應該是發生了一些異動。”
杜威湊到近前,還特意避開了林恩,用只有希爾莉娜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很顯然,這種容易動搖人心的話,確實不適合當著衆人的面說出來。
“好的,情況我知道了。”
希爾莉娜點點頭道。
隨後她轉過身去,和林恩對視了一眼,發現這傢伙臉上的表情無比的平靜。
要知道,此次行動,哪怕是希爾莉娜心裡也完全沒有底,不敢確定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
可林恩似乎無所畏懼。
“也是,這傢伙連惡虐之王庫修斯坦恩他都不怕。”
希爾莉娜忽然想起來之前聖樹審判的時候,看到林恩在面對惡虐之王這種存在還敢跟人家討價還價,要知道,惡虐之王可是比肩神明的存在。
而赫雷繆斯陵寢的主人生前大概率也是一位七階聖徒以上的存在,甚至希爾莉娜覺得實力或許還比不上惡虐之王。
這麼一想,希爾莉娜覺得也說得通。
並且她心裡面原本的緊張和凝重在不知不覺間也退散了不少。
如果一定要她選擇一個人一起去探索赫雷繆斯陵寢的話,那她的選擇不會是未婚夫席亞,而是林恩。
“修整一晚上,明天天亮的時候就出發。”
希爾莉娜對衆人下達了命令。
這一夜,後勤小隊的人做了整整一桌子的美食,甚至還拿出了珍藏的美酒。
哪怕是放在皇都,這種一瓶也能賣出數百金幣,畢竟是珍藏了數十年的,由帝國最負盛名的葡萄酒大師親手製作。
大家其實也心知肚明,明天有可能會有去無回,所以這一頓大家敞開了吃,敞開了喝。
就連希爾莉娜也在最後的環節裡面,從主座上站起來,瞬間全場就安靜下來了。
皎潔的月光映照在她的身上,彷彿爲她鍍上一層夢幻般的銀輝。
她修長的手指輕託水晶杯,“敬在座的每一位勇士!”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皇室特有的威嚴與溫柔,“沒有你們的勇氣與忠誠,以及付出,我們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明天的行動,我們一定會凱旋而歸!”
“皇女殿下萬歲!”
杜威這個鐵塔般的漢子此刻竟紅了眼眶,他仰頭一飲而盡,酒液順著鬍鬚滴落也渾然不覺。
“爲了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掘墓者小隊裡唯一的一位女性莉雅,此時雙手捧著酒杯,眼中閃爍著近乎虔誠的光芒。
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約裡克也站了起來,衣服的袖口還在滴著方纔實驗中未乾的藥水。
“殿下。”這位鍊金術師聲音罕見地顫抖著,“是您讓我相信,這世上確實存在比超凡更強大的力量。”
希爾莉娜脣角微揚,露出一個足以讓百花失色的笑容。
她輕輕晃動手中的酒杯,月光在她完美的側臉投下搖曳的光影。
“不!”她搖頭,一頭秀髮如瀑布般流動,“是你們讓我相信,一個領導者真正的力量,來自於願意追隨她的人。”
衆人幾乎異口同聲喊道:“爲了希爾莉娜殿下!“
聲音大得將附近的狼羣都嚇得退避三舍。
野外簡單搭建的餐桌,歡呼聲此起彼伏。每個人都清楚,明天踏入陵寢深處可能意味著死亡。但此刻,看著被月光籠罩的那個耀眼的身影,所有人都心甘情願地願意爲她而死——不僅因爲她是帝國大皇女,更因爲她值得。
看著這一幕,林恩也不得不感希爾莉娜的個人魅力確實無與倫比,難怪是原著當中的頭號女主角,一衆手下都願意爲她拋頭顱灑熱血,哪怕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和希爾莉娜比起來的話,伊薇絲特在這方面是要吃點虧的。
因爲伊薇絲特更擅長去做,而不是說。
眼下希爾莉娜三言兩語,就把衆人的情緒給調動起來了,一個個的神情極度亢奮。
“這要是在戰場上的話,希爾莉娜幾句話就能讓士兵們亢奮起來,徹底激發出骨子裡的血性,戰鬥力也會成倍的飆升。”
到達營地後,林恩一直坐在角落,靜靜注視著這一幕。希爾莉娜似乎感應到了他的目光,轉頭與他四目相對。
下一刻,希爾莉娜再次給自己的酒杯中倒滿紅酒,然後向林恩舉起。
雖然她對林恩說的“履行承諾”這句話存疑,可明天畢竟就要踏入陵寢,一切生死未知。
這杯酒,是敬馬上要成爲戰友的林恩的。
林恩也不是一個不懂規矩的人,他同樣給自己的杯子裡倒滿了紅酒。
只不過,他並沒有單獨敬希爾莉娜一個人。
而是敬所有人。
“活著回來!”
林恩的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他舉起酒杯,目光掃過每一張並不熟悉的面孔。
“等回到帝都,我請你們喝聖羅蘭帝國最好的美酒!”
這是林恩的承諾。
他進入赫雷繆斯陵寢是有自己的目的,而且僅僅依靠他自己的話,恐怕也很難成功。
所以某種程度來說的話,林恩確實需要包括希爾莉娜在內,還有這隻掘墓者小隊的幫助。
第二天天還矇矇亮的時候,黎明前的霧氣像一層灰紗,籠罩著整片荒原,衆人就收拾妥當,整裝出發了。
不遠處,大裂谷如同大地被神明一劍劈開的猙獰傷口,橫亙在灰暗的天幕下。
兩側峭壁呈現出不自然的暗紅色,彷彿浸透了遠古惡魔神明的鮮血。
而在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隱約能看到洞窟入口閃爍的微光——那就是赫雷繆斯陵寢的正門。
當第一縷陽光終於刺破雲層時,林恩他們已經踏上了通往裂谷的狹窄石徑。
他們的身影在巨大的裂谷襯托下,渺小得如同螻蟻。
下入到裂谷後,衆人看到了洞窟入口,林恩雖然沒有來過這裡,但是在原著當中曾經看到過詳細的描述。
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洞窟入口比想象中更逼仄,僅容兩人並行。
但是像杜威這種身形魁梧的,就只能容納他一個人了。
這一路上,杜威作爲掘墓者小隊的隊長,爲林恩講述了一些他們所瞭解的有關赫雷繆斯陵寢的信息。
因爲昨天希爾莉娜著重介紹了林恩,加上晚餐時林恩最後敬酒時說的那兩句話,使得掘墓者小隊的衆人已經接納了林恩作爲他們隊伍當中的一份子。
“我曾經三次進入過赫雷繆斯陵寢,在裡面看到過一塊殘缺的石碑,這是我拓印下來的部分信息。”
杜威一邊將一張羊皮紙遞給林恩,一邊介紹道。
“根據我們的探索,這座陵寢大概率是一座神明的安息地,並且歷史非常的久遠,很可能可以追溯到數十萬年前。”
經過杜威的講解,林恩逐漸將這座神之陵寢和原作小說中的某些具體細節一一對應。
羊皮紙上拓印的殘缺碑文顯示,有三個無法發音的楔形符號,林恩觸碰時,指尖傳來灼痛感,而其他人毫無反應。
對此,林恩並沒有聲張,而是默默將那張羊皮紙還給了杜威。
“這是命運之囚所賦予我的特殊感應麼?”
林恩猜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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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穿過逼仄狹窄的通道,一行人終於來到了赫雷繆斯陵寢的入口。
洞窟入口是完美的正圓形,邊緣光滑如鏡,絕非人力所能開鑿的。
石壁上鑲嵌著無數拳頭大小的暗紫色水晶,在他們手中火把的照射下,隱約間似乎能看到水晶內部有著什麼東西。
林恩走上前去,他發現這晶體內部並非純淨透明,而是充斥著渾濁的絮狀物,隨著光線的變化緩緩蠕動,如同某種生物休眠的胚胎。
“這個水晶不能觸碰,最早第一批發現赫雷繆斯陵寢的掘墓者,有個不怕死的想鑿塊水晶當紀念品。”
杜威連忙出聲道。
“結果那傢伙的鑿子剛碰到表面,整個人就像被抽空的皮囊般塌了下去,大概不到三秒鐘,就只剩下一層皮貼著骨架了。”
林恩自然不可能蠢到直接去觸碰,他只是靜靜地觀察,而後平靜地說道:“這些是‘靈魂棱鏡’,觸碰者會被強制抽離靈魂,囚禁在棱鏡裡。”
這座陵寢的主人來頭大的驚人,遠非惡虐之王庫修斯坦恩這種惡魔所能比擬。“原來是這樣麼?”
聽到林恩的解釋,杜威也是不由地心驚肉跳,同時心中對林恩的重視程度又增加了幾分。
想想也是,這小子如此年輕,如果不是真有什麼特殊之處的話,如此重要的行動,皇女殿下又怎麼可能將他帶上呢?
並且短暫的接觸下來,杜威也能感受到皇女殿下對林恩的重視程度非同一般。
“再往前走的話,就算是正式進入赫雷繆斯陵寢了。”
這時候,希爾莉娜開口說道。
“很難想象這座陵寢的主人生前是怎樣一位通天徹地的存在,縱使已經過去無數歲月,陵寢中所殘留的神性和規則依舊限制著外界的探索。”
希爾莉娜發自內心地感慨,她的目光和林恩對視在一起,似乎是想要試探林恩對這座陵寢的瞭解有多深,畢竟這直接影響這次行動的成敗與否。
“一位凌駕於時光長河之上的至高神明,祂的真名早已被歲月抹去,唯有那不朽的威儀飄蕩在這方天地之間。”
林恩淡淡道。
這是原著當中的描述。
“這是約裡剋制作的屏蔽頭盔,戴上後,能夠抵禦陵寢內的神力潮汐。”
隨後,杜威也是給每人遞上一頂看上去頗爲怪異的頭盔,希爾莉娜除外。
因爲她身上有太多強大的封印物了。
林恩覺得自己大概是不需要這種東西的,但出於安全考慮,還是戴上了。
隨後,一行人正式踏進了陵寢空間。
也正是在這進入的瞬間,林恩便感覺有著一股可怕的神力潮汐席捲而來。
不過他覺得哪怕是沒有約裡剋制作的屏蔽頭盔,自己大概也能抗住。
“你真是個天才,這種道具都能研究出來,不然光是這一關都很難過。”
杜威拍了拍約裡克的肩膀,投去一個讚賞的目光。
“多虧了殿下在封印物方面的傾力支持,否則我斷然是研究不出來的。”
約裡克實事求是地說道。
任何人在踏入陵寢的瞬間,都會被席捲而來的神力潮汐淹沒,精神和意志都遭到剝離,患上希爾莉娜先前所說的空殼癥,變成行屍走肉一樣的存在,無法治癒。
而這僅僅只是進入陵寢的第一道考驗。
好在希爾莉娜手下的這羣人也不是吃乾飯的,雖然這道考驗十分難破解,但通過大皇女在封印物方面的傾力支持,他們還是製作出了能在短時間內抵抗“剝離”規則的道具。
“趕緊走吧,這個道具的持續時間非常短暫,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個地方。”
約裡克催促道。
因此沒有多做停留,衆人繼續向陵寢深處走去。
因爲杜威曾經進出過三次的陵寢,只是沒能進入到最深處,所以前面這段路在杜威的帶路下相當順暢。
直到他們來到在一處圓形的石室,這才停下腳步。
這裡比先前的通道更加寬闊,穹頂高懸,彷彿被某種巨力生生掏空。
石壁上的古老浮雕已經風化剝落,只剩下模糊的輪廓,隱約能辨認出某種跪拜的儀式場景。
石室中央,矗立著一座殘缺的石碑,它原本應該有三米高,如今卻只剩下半截,斷裂處參差不齊,像是被某種可怖的力量生生撕裂。
石碑表面刻滿了晦澀的符文,部分已經被歲月侵蝕,僅剩殘缺的部分文字留存。
“我那塊羊皮紙就是在這塊石碑上拓印的。”杜威轉身看向一旁的林恩,“同時,這裡也是我們之前探索到的陵寢最深處了,因爲我們找不到前進的路,似乎到這裡就斷絕了。”
希爾莉娜從未到過這裡,她遊目四顧地打量著這座石室,石碑後方則是一面完整的石壁,沒有任何通道或機關的痕跡。
她接到掘墓者小隊的報告,說是之前曾嘗試過各種方法,甚至用封印物去探測,但都無功而返。
林恩的目光在石壁上緩緩掃過,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一絲弧度。
原著裡倒是提到過這個地方。
而且場景與原著裡的描述分毫不差——赫雷繆斯陵寢的“虛假終點”,多少掘墓者和探險家都栽在了這面障眼法牆壁前。
他緩步走向殘缺的石碑,用指尖劃過斷口處的石茬,立馬就滲出血珠,滴在了碑面。
隨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這一滴血珠竟然化作了一道細如髮絲的紅色細線,順著石碑上的神異紋路緩緩流淌,像在填充某種古老的儀式。
林恩的手指沿著斷裂處的紋路遊走,那些看似雜亂的溝壑,在他眼中漸漸連成了一幅星圖的輪廓。
“快看穹頂!”
莉雅突然擡手驚呼,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衆人猛地擡頭,只見原本佈滿裂痕的石室穹頂,此刻正一點點變得透明。
無數星辰的虛影從虛空中浮現,恰好與林恩所看到的石碑上的星圖遙相呼應。
他低頭看向自己仍在滲血的指尖,又擡頭望向穹頂那片璀璨的星空。
最後,在那幅幅橫跨天地的浩瀚星圖中,他找到了一顆看上去並不怎麼顯眼的星辰。
原著中記載,這座星辰便是開啓進入陵寢通道的關鍵。
“還真是個喜歡故弄玄虛的傢伙。”
林恩喃喃自語,指尖在碑面上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星圖輪廓中,找到了那顆星辰。
隨後輕輕點了下去。
下一刻,穹頂的星圖忽然開始緩緩旋轉,像一個巨大的羅盤。而石碑後方的那面石壁,正在星圖的映照下,一點點變得透明,露出後面深不見底的通道。
通道深處,隱約有金色的光芒在流動,像一條沉睡的星河。
“我的天!”
眼前這一幕震驚了所有人,包括希爾莉娜,杜威看向林恩的眼神中滿是崇拜和難以置信。
天知道他們在這個石室裡面做了多少嘗試,但最後一點發現都沒有,可林恩簡簡單單的就開啓了通向陵寢深處的通道。
“這傢伙難得能得到殿下的重視,看來是有真本事的。”
杜威心中念道。
他們這夥人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帝都了,信息相當閉塞,所以不知道林恩的事蹟也很正常。
石室之後,是一條看似深不見底的長廊,但實際上長度僅僅只有九十九米。
杜威身爲掘墓者小隊的隊長,當仁不讓的走在了最前方,其他人緊隨其後。
作爲希爾莉娜最忠誠的下屬,他們都秉持著寧可自己犧牲,也絕對不能讓希爾莉娜殿下受到任何傷害的理念。
“穿過這條長廊,應該就能達到前殿了。”
林恩心裡面思忖道。
“約裡克,你在幹什麼?”
莉雅突然尖叫一聲。
衆人回過頭去,只見約裡克正癡癡地望著走廊牆壁上的孔洞,眼神渙散,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
與此同時,他腰間的匕首不知何時出鞘了,正緩緩擡起,劍尖對著自己的咽喉。
“當!”
林恩當即出手,抽出希爾莉娜腰間的佩劍,將約裡克的匕首直接給挑飛出去。
掘墓者小隊的另一位成員,離約裡克最近的海登也急忙將其制服,生怕約裡克接下來做出什麼荒唐的事來。
“發生了什麼?”
杜威眉頭緊皺,整個人看上去頗爲的緊張。
“他聽到了‘誘惑聲’!”林恩輕聲說道,“古籍上說,回聲長廊會放大人心底的慾望,意志力不堅定的人,會被引誘著自我毀滅!”
“回聲長廊是什麼東西?”
莉雅不解地說道。
“我在古籍上看到過相關記載,這是在遠古時期才存在的,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
希爾莉娜面色凝重,她有預感,越是接近陵寢的深處,各種詭異的事情將會接踵而至。
“難怪了,約裡克這傢伙雖然是個天才鍊金師,但是他的精神有點不太正常,之前他確實有過自殺的念頭,我還給他攔下來一次,但是最近他的精神狀態好多了,已經很久沒有幹過這種事了。”
杜威低聲說道。
按照林恩說的,在回聲長廊裡,每個人心底的慾望都會被放大,就看自身的意志力有多強大了。
像約裡克因爲之前曾經有過自殺的慾望,所以剛剛就被影響了,舉起匕首就要了解自己的性命。
“那跑快點迅速穿過這個回聲長廊不就行了麼?”
杜威問道。
“沒用的。”林恩搖了搖頭,“你跑的越快,說明你心中對它就越恐懼,你的意志力也就難以堅定。”
“看見了嗎?”林恩按住杜威不自覺顫抖的肩膀,“這條長廊在吞噬我們的情緒波動。你越是慌亂,它就越會影響你的心智。”
“在這裡,恐懼就是最好的餌食。”
林恩這句話話音剛落地,回聲長廊突然變得異常安靜,連呼吸聲都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吞噬一般。
“哈哈,金子,好多的金子!”
下一刻,衆人繼續穩步向前,可走著走著,人羣中最前方的杜威突然跟發了瘋一樣,嘴裡嘶吼道:
“殿下答應我的,只要我能夠協助攻略赫雷繆斯陵寢,就會給我數之不盡的財富,還會給我封地!”
“到時候,我母親就不用再受氣了,她會成爲一位子爵的母親!”
杜威的突然發瘋,著實把衆人給嚇了一跳,離他最近的希爾莉娜發現杜威的瞳孔突然擴散成詭異的金色,嘴角咧開一個誇張的弧度,口水順著下巴滴落。
並且他粗壯的手臂青筋暴起,瘋狂撕扯著自己的皮甲,彷彿那層布料阻礙了他擁抱幻想中的財富。
希爾莉娜看向林恩,似乎是希望他能給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可林恩卻搖了搖頭,輕輕嘆息了一聲。
“我做到了……母親.……“杜威的喉結上下滾動,“以後再沒人敢侮辱您……了”
僅僅只是幾秒鐘的時間,杜威便從一個正常人,變成了瘋子,而後爆體而亡。
砰!
血肉如雨點般濺在古老的石壁上。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可衆人卻也沒有過多的慌張。
畢竟這一幕他們曾經見過太多次了。
可心裡面還是格外的悲傷,因爲杜威對於他們這支隊伍來說,確實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爲什麼約裡克內心自殺的慾望被激活後,我們阻止他後就沒事了,可杜威卻直接死了。”
莉雅低聲問道。
這一回,倒是希爾莉娜做出瞭解答:“他內心的執念和慾望太濃烈了。”
她瞭解杜威的身世,也理解他爲何會有這麼深的執念。
“杜威的出身是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疤。他的母親曾是約克郡當地一位豪紳府上的侍女,在一個酒氣熏天的雨夜,被醉醺醺的老爺粗暴地按在了柴房的稻草堆上。九個月後,這個不被期待的孩子帶著全府的鄙夷降生了。
“從小杜威就活在充滿惡意的目光裡,他的兄弟姐妹們故意把餿飯倒在他面前,就連管家的兒子也時常嘲笑他是個野種。”
“十七歲那年,當母親因爲打碎一個花瓶被吊在院中鞭打時,杜威攥著砍柴刀在暗處站了一整夜。最終他鬆開手,刀鋒深深插進泥地裡——他意識到真正的報復不是殺人,而是活得比那些人都高貴。”
“掘墓者的行當雖然骯髒危險,但每挖開一座古墓,他就離那個夢想更近一步,後來在認識我之後,我給了他許諾,只要能協助我攻略赫雷繆斯陵寢,我將賜予他封地,賞賜他數之不盡的黃金,到時候整個約克郡都沒人可以輕視他。”
“當然,我也向他許諾,倘若他死在了陵寢當中,我也會照顧好他的母親,讓他的母親有尊嚴的活下去。”
“並且,替他報仇。”
希爾莉娜平靜地敘說道。
誠然死去一個杜威對她來說確實談不上傷心,最多是有些惋惜罷了。
但她也並非一個薄情之人,曾經給到杜威的許諾,她仍舊會去履行。
但前提是這次她也能活著從這裡出去。
“沒想到杜威先生身上還有這麼一段過去,以前從未聽他提起過。”
莉雅神情悲傷地說道。
他們這些人每天朝夕相處,是有著真感情的。
更何況,杜威身爲掘墓者小隊的隊長,平日裡對他們也很是照拂,幾乎是有什麼危險的事情,都衝在最前面。
“……”
林恩沒有說話,有些時候他也無能爲力。
這條長廊正在把他們的恐懼具象化,而更可怕的是,他們甚至不敢去想接下來還會遇見什麼。
“都跟在我後面,儘量不要去胡思亂想。”
林恩叮囑道。
現在已經死了一個杜威了,然後約裡克也是處於一種有些發癲的狀態,需要海登時刻關照著他。
穿過回聲走廊後,衆人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可心情仍舊是緊繃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真正的考驗或許纔剛剛開始。
也正如林恩預料的一般,穿過長廊後,衆人踏入一座巨大的圓形前殿。穹頂高不見頂,十二根黑曜石柱環繞殿內,每根柱子上都雕刻著不同的神明形象、
和林恩在萬神殿裡看到的景象倒是有些類似,可也有不同之處。
“這些神明怎麼感覺像是給人看家護衛的一樣,並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反而有點接地氣?”
林恩心中低語。
整個大殿的地面鋪滿骨白色地磚,每塊磚上都刻著細小的符文,在那些永不熄滅的火把照耀下泛著幽藍的微光。
正中央是一座殘缺的祭壇,上面擺放著一盞被鐵鏈鎖住的天平。
這一幕看上去很是怪異。
爲什麼會是天平呢?
大家一時間感到困惑無比。
“別上去!”
眼看莉雅就要登上大殿,林恩立馬大喝道。
可到底還是晚了一步,莉雅的一隻腳已經踏了上去,頓時十二根石柱上的神明浮雕突然“活”了過來,空洞的眼眶中燃起幽綠的火焰。
祭壇上的鐵鏈開始自行扭動,像巨蛇一般襲向衆人!
這時候海登也顧不得瘋瘋癲癲的約裡克了,直接揮動自己的大劍朝著這些鐵鏈砍去。
可鐵鏈瞬間就鎖住了海登的大劍,將他拖向祭壇。
很快,海登就跪伏在祭壇下方,看上去痛苦萬分,“這鐵鏈在抽取我的記憶……”
一時間,衆人瞳孔緊縮。
祭壇上方立馬浮現出模糊的畫面——年幼的海登躲在帷幕後,眼睜睜看著叔父將毒酒灌入父親口中,而後他的母親也慘遭凌辱。那是他永遠無法釋懷的一幕。後來他成爲了實力卓絕的超凡者,在他二十五歲那年,將叔父全家上下祖孫三代二十六口人都給殺了個乾乾淨淨。
“殺了你祖父全家二十六口人,其中有無辜的嬰兒孩童,你有感到懺悔麼?”
一道奇異的聲音在每個人耳畔炸響。
跪伏在地的海登整個人都止不住的顫抖,幼年時期父母慘死的畫面不斷在他腦海中閃過,以及那天滅了叔父滿門的畫面。
他承認,手刃仇人的感覺很爽,可有時候想起來那些跪在地上向他求饒的女性,良心上確實有過不安。
但一直以來,他都告訴自己沒有做錯,當初叔父滅他滿門,他因爲躲在暗室逃過一劫,報仇不過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可現在這段記憶被拿出來審判,海登的心理防線瞬間就崩潰了。
“根據你自己的罪孽,來選擇處理方式吧。”
那道聲音再度炸起。
祭壇之上的天平一端突然向下傾斜。
那些婦女孩童慘死的畫面不斷在海登腦海中迴盪,海登突然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他不由自主地舉起了大劍,作勢便要了結自己的性命,來爲他犯下的罪行贖罪。
“海登,想想你死去的父親,和你那屈辱而死的母親!”
林恩大聲喝道。
瞬間,海登感覺自己一個激靈,手中的長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你的確有罪,但罪不至死。”
林恩接著說道。
聞言,海登似乎是想通了什麼,只見他舉起大劍,砍去了自己的一隻臂膀。
而在他自斷一臂的瞬間,原本傾斜的天平突然恢復到平衡狀態,原本將海登鎖住的鐵鏈也驟然鬆開。
林恩抓住這個空檔,立馬一個閃身上前,快步來到了祭壇面前。
與此同時,一腳將海登踢飛出去,正好踢到了莉雅他們面前。
莉雅他們也心領神會,立馬給海登包紮傷口,希爾莉娜也毫不吝嗇的拿出一瓶月光原液這種頂級的療傷聖藥。
“有本事來審判我吧!”
林恩看向祭壇,眼神中充滿平靜。
令衆人感到詫異的是,這些鎖鏈並沒有跟先前一樣將林恩鎖住。
但是與此同時,林恩的一些記憶片段也浮現在了祭壇上方。
無非是一些直接或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人,從他在聖羅蘭皇家超凡學院的考覈時,第一次殺魔族開始,再到他登上魔族戰場大殺四方,再到殺死尤妮斯,間接殺死四皇子約書亞……
每一段記憶都清晰展現著,林恩的每一次殺戮都不是爲了私慾。
他的手上沾滿鮮血,卻始終秉持著最純粹的信念。
“就這些?“林恩嗤笑,伸手撥弄那些記憶片段,它們立刻如泡沫般消散,“審判我”
下一刻,在衆人目光的注視當中,他突然猛地將手掌按在祭壇中央,整個前殿突然劇烈震動。
天平的一端高高翹起,另一端空空如也,連一粒塵埃的重量都不存在。
“你也配?”
話音未落,祭壇突然迸發出耀眼的金光,那些鐵鏈瞬間消融蒸發,十二根石柱上的神明浮雕竟同時發出嗡鳴聲。
希爾莉娜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在這刺目的金光中,林恩的背影挺拔如槍。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這個男人的靈魂純粹得可怕——他做的每一個選擇都經得起任何神明的審判,哪怕是這座遠古陵寢的法則也無法撼動他分毫。
經過這座前殿的事情,衆人對林恩的信賴度已經完全拉滿。
在這個過程中,希爾莉娜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追隨著林恩的身影,每當那個頎長挺拔的背影停下腳步,她就能預見到下一秒他擡手示警的姿勢,又一次惋惜他爲什麼不是自己的下屬。
但她也知道林恩是絕對不可能背叛伊薇絲特,轉投到自己麾下的,無論自己給出怎樣的條件。
而林恩卻根本不在乎這些,他的眉頭從頭到尾都緊緊皺著。
理由很簡單。
太順了。
從踏入陵寢的第一步開始,每一道機關的位置、每一個陷阱的觸發方式,都與原著中的描述分毫不差。
就像有人精心編排好劇本,而他們不過是按部就班地扮演著既定角色。
這也就導致林恩心中的那一絲陰霾,始終揮之不去。
終於,一行人來到了陵寢的核心區域,一道通天徹地的黑色石碑矗立在圓形廣場中央,而在其上方,一團璀璨如旭日的光團靜靜懸浮,宛如太陽照耀大地一般。
“神格.竟然是完整的神格!”希爾莉娜的驚呼聲帶著顫抖,“只要將其封印收容,整座陵寢就算完成了攻略!“
這番話引起了小隊衆人的歡呼,都認爲勝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小心!”
然而下一秒,伴隨著林恩的大喝,沉寂許久的神力潮汐,忽然以狂暴數百倍的態勢,將衆人淹沒。
莉雅還保持著歡呼的表情,而海登試圖用僅剩的左臂舉起大劍抵擋,還有另外幾位掘墓者小隊的成員,觸碰到這股力量的瞬間,血肉就遭到剝離,化作骨架身隕當場。
“不!”
希爾莉娜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美眸泛紅,聲嘶力竭地吶喊著。
千鈞一髮之際,她下意識動用自己的封印物鈴鐺,也才堪堪將林恩護住。
林恩的目光從她手腕上的鈴鐺上瞥過,上面閃爍著一道奇異的符文,似乎是與陵寢中的某種力量產生了反應。
下一秒,她和林恩便雙雙化作光點,失去了形體,接著像是被一雙無形之手牽引,吸入了那道通天徹地的石碑之中。
在徹底失去形體的剎那,林恩終於看清了光團中的真相——那根本不是神格,而是一枚黑漆漆的巨大眼球,正透過時空的縫隙,對他露出一抹玩味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