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張頂峰雖然過的不開心,不太幸福,沒有像在外婆家一樣,時刻體現著優越感,但孩子們總是能在小夥伴間找到不同程度的快樂。有段時間,不見媽媽,只有爹在家,爹煮飯給他們吃,在“三座山”還沒有很熟悉的情況下,在三座山還沒有完全和平共處一情況下,他們有了四妹,但四妹生下來就被人抱走了,說是有人家只有兒子,想抱養個女兒。他們從來沒有見到過,更不知道那個四妹會被叫做什麼峰?
有天早上,張營島嶼裡來了一隊人馬,講是父母不學知識,不懂優化環境,不懂爲愛盲國分憂,愛盲國分給張守國的地,只供四個人生存,現在張守國已經超出一個人頭了,要嚴重處置他,但是活著的,不能讓他們消失,只能扒掉房子,拉走東西,分給遵守紀律的人。張頂峰覺得好奇怪喲,家裡有東西嗎?除了破瓦房,就是牀,廚房的竈臺能搬走嗎?對了,還有媽媽的陪嫁,兩個櫃子,兩口箱子,這在現在看來,算是木製工藝品,但當時人家根本沒有心靜欣賞。
不過他們終於找到一件可以拿走的東西,就是板車的輪胎,以後爹做農活就沒有力氣拉了。
自從那隊人馬走後,張頂峰才真正認識到,什麼叫高高在上,什麼叫卑微,原來經常嘲笑他們的人,是因爲張家沒有男孩,父母想男孩想瘋了,給她們起名都是男生的名字,盼著來年生個男孩,從那一刻起,張頂峰才用心的觀察著所謂的自己的媽媽---樊雲彩。
她還未滿三十五歲,頭髮花白,唯一的資本是天生的皮膚好,如果不是這點,她現在和農村老太太沒有什麼區別,媽媽夏天從不去乘涼,冬天從不去曬太陽,整天都縮在家裡,因爲人多的地方,就有是非,而是非就是,有資本的人議論著村裡最沒有資本的,相信張頂峰家,已經被村裡人當成茶餘飯後的笑談,渣子都被咀嚼了千萬遍。媽媽不是納著鞋底子,就是修改著舊衣服,或爲全家人做衣服,她沒有時間和女兒溝通,農忙時,更是看到父母。這都讓三個女兒不自主的自己洗衣服,自己洗頭髮,自己做著不可口的飯菜。
於是張家的女兒成了衆人口中的女兒:你看張守國家的女兒,個個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那菜洗得多仔細,幾個白蘿蔔也要洗幾道,看來有女兒也是好事?!耙彩恰眱蓚€字,好像是說,有女兒從來都是壞事。
夏天到了,晚上農村大人洗澡,下河,小孩洗澡在水塘,小孩一般白天在水塘裡都不上來,
那麼在水塘裡打架,吵架是常有的事,在農村如果孩子吵架打架,一般都是禍根在大人,大人好欺負,孩子們就去欺負人家的孩子,大人軟弱,孩子在村裡也不敢擡頭。
那麼現在村裡最軟弱可能就是張守國,最沒有底氣的也是張守國家,窮,年年都爲生兒子瞎忙活,張守國的老婆娘樊雲彩在村子裡從來都沒有擡過頭。比如明明一大排菜地,大家種的青菜,大同小異,但被順手牽羊偷走的,就是在村裡沒頭臉的人家,好像用偷來告訴你,偷你家種的菜,是擡舉你,看得起你,你就別站在村頭罵娘了。萬一不小心偷了趾高氣揚的人家,那就得有那麼幾天,有人在村頭村尾問候全村人的祖宗十八代。那就自然的相信,像樊雲彩這種女人,就是菜地被人扛走,她也不能硬氣的在村頭高扯一嗓子。
當然村子裡還有一家,就是周根家,周根家算是村子裡的外姓人,更不能硬氣的罵娘了。這個村子百分之九十姓張,村子裡男男女女茶餘飯後在那裡嚼舌頭根子:周家衝撞了天上的七星陣,一定要生完七個姑娘,才能生到兒子,現在外人都不知道他家到底生了幾個,因爲常年在外面躲藏。兩個大女兒經常在伯父家呀,叔叔家呀蹭飯吃,那能吃到什麼好的,只要不餓著就是最大的保證。
當時的天文科學家如果知道是周根家衝撞了天上的七星陣,肯定要批死他,看看那幾年的光景,天災人禍,愛盲國疲憊不堪,島嶼無名的缺水,植物無名由綠色變爲灰色,愛盲國的首鄰是位美男子,一夜間垂墓,有多少愛盲國的佳人爲了首領,夜夜落淚,這讓愛盲國上下無不傷心動容,這樣的罪過原來是周根家衝了天煞,如果不是周根家,愛盲國早就過上好日子了。
當然也有頭腦清醒的人,那就是村裡的一根筋,按輩分張頂峰叫他三爺,三爺當時有三十多歲了,沒有娶到老婆,他總是說,我老婆還沒有完全讀書成爲佳人,成爲佳人後,人家就送到我手裡了。三爺是位表面不笑的人,但他說出的話,總是讓人笑。
村子裡對周家的咂舌,三爺是這樣說的:周根家從根上就衝撞了七星,生大女兒時,難道沒有同管七星陣的人打個招呼,哎,這罪過大的,若他生了兒子,愛盲國的日子還是沒有好起來,天文科學家都要找他來算賬,你招惹誰不行,你要衝撞天上的七星。當時聽的人不懂,都認爲三爺好有學問。
周根家大女兒讀初二了,二女兒讀五年級,後面生了幾個女兒?人在那裡?誰說都不知道。大女兒和二女兒已經認識到這樣下去的嚴重性,她們被鄙視的眼光看得已經沒臉沒皮了。
這次這隊人馬趕到他家時,他們的父母又躲出去了。他們的兩個女兒,坐在只有空殼子的土坯破房裡,一句話也沒有講,他們沒有得到過父母的撫摸,沒有得到過父母的疼愛,沒有吃過熱飯,沒有穿過新衣,只有承接了來自於父母的無盡的“恥辱”和“貧窮”。
那隊人馬看沒有什麼可以翻騰的,周家連廚房都沒有,更不用講鍋竈了,難道把這兩個孩子帶走?
第二天聽到村裡人都在議論紛紛
周根的兩個女兒跪在父母面前,信誓旦旦,請他們不要再生了,沒有弟弟,養老送終她們兩個負責。讓他們過最基本最平淡的生活,把溫飽維持下去,按現在的話就是過得有尊嚴些。
周根家就是張頂峰家的鏡子,張頂峰有些許安慰。但所有的冷眼,譏笑,輕視,張頂峰眼神已經領略到了,但還沒有真正體驗到真正的明槍攻擊。
農村一到暑假,水塘就是孩子們遊樂場,男孩,女孩赤身裸體,岸上塗上青泥,就是自然滑板車,還跳水,扎猛子,等等。
突然有個男孩子和一個女孩子一起從岸上衝下來,衝下來時順勢踹了一腳張頂峰,這是不符全規則的,孩子間有不成文的規定,衝下來時要高喊:大路閃開,這樣才能顯示出愛盲國人讀書的禮數,此時這分明就是故意挑釁。
張頂峰因爲毫無防備而嗆了一口水,背還很疼呢,這對於張頂峰來講,就是侮辱,她沒有受過這樣的氣。
這個男孩是家裡的馬栓家的老五叫馬省,和張頂峰同歲,家裡全是男孩,女孩是村裡三隊鄭紅旗的女兒,她上面有兩個哥哥,她和姐姐同歲。
這讓張頂峰很是惱火,這是對她極限的挑戰,看到她嗆口水,那倆個人還做了個鬼臉。張頂峰馬上權衡一下自己的力量,她找到姐姐和妹妹,妹妹是嘴巴不饒人的,姐姐就是那種你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那種,反正今天的這口氣一定要出。
三個人商量好後,先揍那個女的,於是,三個人勝利的揚眉吐氣,三個打一個,絕對順手。
打的時候很順利,第二天就不那麼幸運了。
下午媽媽正在午睡,那個女孩和好的媽媽手拉著手,來找人。剛好張頂峰正要出門,被堵個正著。
“昨天你們打了我家女兒,是不是?叫你媽出來”這個女人用力的捏住張頂峰的手腕。
樊雲彩聽到爭吵聲音馬上起來,一看到是鄭隊長的老婆,還講自己家的女兒打了人家的千金,原本就擡不起的頭,低的更低,唯唯喏喏的說:那,那真是對不住呀,你看,我也沒有時間管,你們先坐下。
張頂峰突然想到老五的媽媽當時的表情,又想起自己當時的氣勢,這完全是天地之差呀,媽媽竟然到房間櫃子裡拿出白糖,衝開水給她倆喝,這些她的三個女兒從來都沒有喝過呢!也沒有捨得讓三個女兒喝呀!
這讓張頂峰的心充滿了**,看看媽媽的眼神,好像個罪人似的,倒開水的手不停的顫抖著,樊雲彩的臉一會白,一會紅,嘴脣也顫抖著,好似自己是個千古罪人一樣。
“來喝水,”
“你說說,是不是你們仨個人打的我女兒”鄭家女人好像根本沒有看到樊雲彩一樣。
“你問她,爲什麼打她,打人都是有原因的,現在還在那裡裝可憐”張頂峰看著這個虛僞的小女生,這麼小就如此可惡,這可是要下地獄的,張頂峰理直氣壯的說。
“媽,你看她還兇呢”女孩又向媽媽撒嬌,這讓張頂峰更加想揍她。
“頂峰,你還嘴倔,給人家賠理道歉?!眿寢尩穆曇粲行┦Э亍?
“媽,他和那個男的一塊欺負我”張頂峰顯然不願認錯。
“你還說,你還說”媽媽順手抄了一根竹竿在張頂峰的背上就是一下
張頂峰哭著跑出去了,媽媽順勢追出去了
那兩母女一看,也跟著跑出去了。
張頂峰是在晚上纔回到家的,她餓得不行,必須回家。
張頂峰到廚房拿個饅頭,剛啃完,媽媽就氣急敗壞的說“去,到房屋裡跪下”
張頂峰不跪,被媽媽拖過去,一看,姐姐和妹妹已經跪在那裡了。
她們仨個交換一下眼神,姐姐和妹妹趕快把頭低下去,張頂峰纔不低頭,她要講一番不被人期負的大道理出來。
“她和馬家的兒子欺負人,我就是教訓他們一下,讓他們以後小心點,我們不是好欺負的”
“你還嘴硬,你打得過人家嗎,人家家裡還有兩個哥哥,一塊來,我們一家都不是對手,馬家五個兒子,你是有多能?就你會幫我闖禍。”媽媽氣到抓著張頂峰的頭髮往上牀上狠狠撞了一下。
這讓張頂峰原本的優越感頓時如鉛塊一樣下沉,是呀,我們家沒有男人,父親不是打架的料,這樣的話就不能惹事生非,安靜的受人欺負。
“寫檢查,寫明以後不可以再打架”媽媽的情緒在那對母女的衝擊下已經完全潰散了。
姐姐和妹妹寫完交好,就可以上牀睡覺了。
而張頂峰,這個內心高傲,從來沒有受過如此奇恥大辱的人,這就是軟弱無能的表現。
我沒有一點錯,我爲什麼要寫檢討,我還手是維護我的權力。
“頂峰,寫好就睡了,別讓你媽生氣”爹在旁邊催她。
張頂峰狠狠瞪一眼媽媽,交過去。
她是這樣寫的:打一次不改,打兩次,打兩次不改,打三次,打三次不改,一直打到改爲止。
“你,你要氣死我呀,你姐姐從來沒爲我惹過麻煩,你就是個麻煩”媽媽抄起一根做衣服用的木尺子,在她的背上狠狠打下去。
“我告訴你們,你們一點也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們,我在外婆家,從來沒人有打過我,誰也不敢欺負我。這次我就是沒有做錯,在你家就是受人白眼……讓人奚落,遭人算計,明擺著的笑料?!睆堩敺逡豢跉庵v完這一串如刺,如鋼刀,如巨毒一樣的語句,讓張守國和樊雲彩一時聽得緩不過神來,張頂峰此時只想抱著外婆,向外婆訴苦,她哭的心都碎了,如同她不是爲疼哭,她是爲這個可憐的家哭。
姐姐和妹妹在被窩裡聽著她大哭,莫名的也傷感的哭起來,媽媽依著牀,眼神發呆,癱瘓了一樣,坐在地上慟哭起來,哭得斷過氣去,父親嚇得一直掐媽媽的人中,樊雲彩醒過來後,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在牀上躺了幾天,但在孩子們入睡後的深夜,還可以聽到樊雲彩的哭泣聲。就這樣,那個檢查也就不了了之,以後再也沒有人提寫檢查的事。
媽媽更加的少出門了,要出去做農活,早早就出門,看路上沒有什麼人了,再回來,必須要路過村裡的話,總是警惕的看看有多少人?有那些人?生硬的打個招呼,走開時,如同逃離。這一切的一切看在張頂峰的眼裡,胸口如同村中間那口老井的蓋子壓著,無法呼吸,無法伸展,無法卸罪,在外婆家僅存的那點幸福感和優越感早就被樊雲彩打的無影無蹤。
媽媽的神情也與日俱增的淒涼,脾氣也越來越暴躁,雖然她有意壓制著,用不停的做事來掩飾著。
“峰,外面是不是有人?”媽媽正在縫被子,擡起頭問正在寫作業的大女兒,二女兒。
“媽媽,沒有,那裡有人”又峰直接說
“那是不是有腳步聲?”媽媽不放心的站起來
“頂峰,去道口看看”媽媽順手拿起一個好似早就準備好的布包。
“噢” 頂峰心裡奇怪,媽媽怎麼整天疑神疑鬼
“沒有,媽,是有人在村口閒聊”
“好”媽媽長出一口氣,放好那個小布包,又坐回去繼續縫。
媽媽好像又胖了??p背子時腰身老笨拙了。
愛盲國的環境一天比一天好,每個愛盲國的愛民們都想去親吻那位才子首領。姑娘們心中的白馬王子不再是童話故事中親吻白雪公主的那個人,而一律換上了愛盲國的國君,時刻憧憬著要嫁給這樣的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