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方雲(yún)生的反應截然不同。

此時此刻，創(chuàng)世紀要塞“電池艙”內，陳梵臉上寫滿了意外和疑惑。

“十萬個泛宇宙跨度……”

陳梵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了一番。

確定自己沒有鬧出烏龍後，他終於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這，這踏馬也太誇張了吧……”

誠然。

從沉睡中甦醒後，他的意識體就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波史詩級強化，而且他現(xiàn)在的“座駕”也是一座性能強勁的大型創(chuàng)世紀要塞。

但……

不管怎麼說，這次座標躍遷跨越的距離未免也太離譜了一點——如果是在人聯(lián)主宇宙內部，這次座標躍遷的距離充其量也就只有百億光年。

看著創(chuàng)世紀要塞外一塵不變的深邃黑暗，陳梵腦海中不由冒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

如果把超空間膜區(qū)域的諸多航線看成是正常行駛的地面道路，那艦隊所處的投影空間，無疑是一條架設在空中的超高速航道！

而且是一條獨屬於九級文明、天然形成的跨宇宙高速航道！

“怪不得那些巨蠍能直接跨越如此遙遠的距離進行侵略……”

陳梵低聲唸叨著，眼底的不安也再次濃郁了些許——和人聯(lián)相比，阿波菲斯巨蠍擁有相當成熟的黑洞信息橋跳躍技術，換言之，每當阿波菲斯巨蠍成功鎖定一個奇點的座標，就意味著有一個隸屬於人聯(lián)的宇宙受到入侵。

整個入侵過程，或許只需要幾秒鐘就足夠了！

想到這裡，陳梵心中的緊迫感再次加強了一大截。

他細細感受著，在心中再次估算了一番艦隊和阿波菲斯母宇宙的距離——如果刨除那個未知尾綴的因素，艦隊只需要再進行不到兩百次這樣的跳躍就能成功抵達目的地了！

“連續(xù)兩百次座標躍遷……”

陳梵眼角抽搐了幾下，自言自語地吐槽道：“尼瑪?shù)模级紱]我?guī)值枚喟。。　?

話雖這麼說，但他還是默默向創(chuàng)世紀要塞發(fā)送了一條嶄新的信息。

“第二次座標躍遷，倒計時三十秒準備。”

……

兩次，五次，十次……

強烈的信息波動就像是一支不斷閃爍的利箭，在這片深邃黑暗的投影空間中飛速穿梭的同時，時而變得明亮耀眼，時而又重歸黯淡。

每一次閃爍，這股信息波動的座標都會發(fā)生一次跳躍式的變化。

但……

如果將每次變動的座標聯(lián)繫起來觀察就能發(fā)現(xiàn)，雖然信息波動的閃爍頻率正在隨著時間推移不斷提升，但每一次信息波動的座標變動幅度卻在持續(xù)不斷地發(fā)生衰減。

陳梵是在第六次躍遷中發(fā)現(xiàn)這個現(xiàn)象的。

準確的來說，是第五次躍遷完成、第六次躍遷剛剛開始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從一開始的十萬個泛宇宙跨度，到後來只剩下了不到八萬個泛宇宙跨度。

起初，陳梵一度認爲這是過於疲勞導致的正常衰減現(xiàn)象。

於是，等第五次躍遷完成，他稍作休息、等到狀態(tài)基本恢復後再進行下一次躍遷，可結果非但沒有好轉，甚至躍遷距離還變本加厲地發(fā)生了斷崖式下跌！

尤其是發(fā)現(xiàn)位於第二位座標參數(shù)末尾的神秘尾綴沒有絲毫變化後，陳梵才真正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連續(xù)十次躍遷後，看著改變程度只剩下不到三萬泛宇宙跨度的座標參數(shù)，陳梵只能暫時停下修改座標參數(shù)的舉動，並回到了【蓋亞】行星要塞之內。

“……我有理由懷疑，艦隊遇到了某種不可見的宏觀壁壘。”

剛從醫(yī)療艙內鑽出來的陳梵雙眼微閉仰靠在身後的駕駛座上，同時擡起手輕輕揉動自己的太陽穴，試圖減輕那烙印在意識體深處的淡淡疲累。

“宏觀壁壘？”

紅石率先發(fā)出疑問：“這又是什麼意思？”

“簡單地來說，我懷疑我們遇到了一堵肉眼不可見的牆壁。”陳梵輕嘆一口氣，說出了這十次座標躍遷中的變化，“躍遷的距離越來越短，座標修改時感受到的阻力也開始逐漸增強。”

“上一次我遇到這樣的情況，還是在創(chuàng)生之地小宇宙的時候。”

“當時我嘗試突破宇宙膜的封鎖，在突破的過程中，我也感受到了這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阻力。”

“更關鍵的是……”

陳梵放下揉動太陽穴的手指，輕輕點在了全息界面中一個被特殊標註出的數(shù)字上。

“阿波菲斯母宇宙的尾綴是【28】，而我們，則是【32】。”陳梵的聲音有些沉悶，“整整十次座標躍遷，這個數(shù)字都沒有發(fā)生任何變化。”

“能嘗試穿過這個宏觀壁壘嗎？”通訊頻道內傳來方雲(yún)生的聲音。

“有點難。”

陳梵搖了搖頭，眼中無奈更甚：“想要突破壁壘，我總得知道這個壁壘的具體位置吧？”

“可問題是，我現(xiàn)在根本沒找到這個壁壘。”

“艦隊周圍的投影空間仍和先前一樣，完全沒有任何差異。”

聽到這話，方雲(yún)生徹底陷入了沉默。

就像陳梵說的，碰到壁壘並不可怕，只要想辦法穿過去就行了，可怕的是，明明感知到了某種阻力的存在，卻根本找不到阻力的來源！

“信息流廣播收到主宇宙的迴應消息了嗎？”

陳梵長舒一口氣，岔開了話題。

“還沒有。”

方雲(yún)生下意識做出了回答：“截至目前，艦隊已經(jīng)向主宇宙方向累計釋放出上千億次最高強度的信息流廣播，但無一例外，艦隊沒有從周圍的投影空間中接收到任何形式的可編譯信號。”

聽到這話，陳梵的臉色再次黯淡了幾分。

艦隊再次受阻，信息流廣播也沒有任何迴應。

好不容易解決了艦隊航行的問題，結果一個又一個新的問題出現(xiàn)在了面前，換做是誰，在這一刻都難免生出些許消極的情緒。

另一邊，似乎是爲了佐證自己的話語，方雲(yún)生下意識勾動手指，打開了一幅全息界面。

其中密密麻麻地分佈著幾條在底部趴成直線的曲線，以及大量正在飛速變動的複雜參數(shù)。

“您看……”

方雲(yún)生的聲音戛然而止。

陳梵也下意識擡起頭朝身前的通訊界面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方艦長……”

和方雲(yún)生一樣，陳梵的聲音也在這一刻猛地一頓。

在兩人的注視下，原本橫成直線、沒有絲毫起伏波動的曲線猛地跳動了一下，而後開始以極其微小的角度緩緩向上攀升。

“這，這這這，主宇宙有迴應信息了？！”方雲(yún)生又驚又喜地看著那條曲線，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快！快檢查這股信息波動來自什麼方向！”

還沒等檢查結果出來，陳梵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難看起來。

“不對勁！”

“那不是主宇宙的方向！！”

話音落下的同時，全息界面中的曲線斜率陡然增加！！

“嘟——嘟——嘟——”

刺耳的警報聲也隨之迴盪在通訊頻道之內！

電光火石間，陳梵驟然明悟：“它是被我們的信息流廣播引過來的！！”

“該死！”

方雲(yún)生第一時間回過神來：“全艦靜默！立即停止發(fā)送信息流廣播！！”

譁！！！

命令下達的那一刻，原本在信息流頻段上“熱鬧非凡”的艦隊瞬間迴歸沉寂。

似乎是察覺到了艦隊的異常舉動，全息界面中那條不斷攀升的信息流強度曲線也停止了增長，並以極快的速度落回了先前的水平線區(qū)域。

“這……”

看著那跟隨艦隊行爲變動而變化的信息流強度曲線，方雲(yún)生的瞳孔頓時放大了一圈，原本平靜的心臟也劇烈跳動了幾下。

“敵人到底是誰？”

方雲(yún)生下意識壓低了聲音，原本有些鬆散的精神也徹底繃緊。

“敵人？”一旁的伊莎輕呼一聲，隨即忙不迭地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方司令，那會是我們的敵人嗎？”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

方雲(yún)生神色凝重，擡起手向指揮中心內的諸多軍官做了個備戰(zhàn)的手勢：“對方這種迅速隱匿自身的行爲模式，通常只有在敵對陣營、亦或者戰(zhàn)場上纔會出現(xiàn)。”

另一邊。

陳梵沒有迴應方雲(yún)生的話語。

他緊閉雙眼，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

片刻。

在方雲(yún)生和紅石等人的注視下，陳梵緩緩睜開了充斥著困惑的雙眼。

“奇怪了……”

陳梵不解地搖了搖頭：“從信息流消失前的頻率和波動規(guī)律來看，這股信息流的來源既不是阿波菲斯巨蠍，也不是人聯(lián)。”

“會不會是廣播文明？”

“不可能，廣播文明的信息流特徵我很熟悉。”陳梵毫不猶豫地否認了紅石的猜測。

從一開始就對幽靈艦隊產生無端聯(lián)想的方雲(yún)生低聲問道：“那……有沒有可能是幽靈艦隊？”

“……”

陳梵沉默片刻，猶豫許久後搖了搖頭：“恐怕也不是。”

“幽靈艦隊的信息流波動，也不是這樣的。”

“那……”方雲(yún)生臉色有些難看，“只能是未知的第三方文明瞭。”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啊……”

陳梵知道方雲(yún)生的意思——能夠進入投影空間，並在其中自由行動的文明，只有可能是實力相當強大的九級文明。

要知道，如果沒有陳梵的話，如今的人聯(lián)還完全無法探索這片區(qū)域呢！

旗艦指揮中心和【蓋亞】行星要塞的氣氛頓時變得沉重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著那幾條平穩(wěn)運行的曲線，試圖從其中找到零星的蛛絲馬跡。

至於陳梵……

他則是依靠著自己的先天優(yōu)勢，直接化身人形雷達，一圈圈掃描著艦隊周圍的空間。

忽然！

“來了！！”

在陳梵的低喝聲中，重歸平靜的信息流強度曲線陡然飆升，一抹陰影也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艦隊的正前方。

下一秒。

瑩白色的光輝緩緩閃爍，殘破不堪、但又極其眼熟的戰(zhàn)艦排列成整齊的隊形，從無到有逐一浮現(xiàn)出來。

“……啥玩意？！”

“幽靈艦隊？！！”

看著早早被他納入排除選項的幽靈艦隊逐步現(xiàn)出真身，陳梵驚得直接從座位上蹦了起來：“這怎麼可能？！”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那股陌生的信息波動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極其熟悉的信息流。

這下沒錯了，這就是在反宇宙和節(jié)點宇宙碰到的幽靈艦隊！

陳梵站在全息舷窗前，愣愣地看著那充斥著悲壯氣息的艦隊。

在最初的震驚情緒逐漸消退後，陳梵迅速注意到了一個算得上是反常的現(xiàn)象——和節(jié)點宇宙以及反宇宙時期相比，這支幽靈艦隊的規(guī)模似乎縮水了一大截。

單單憑肉眼觀察，這支艦隊的縮水幅度就起碼超過了70%！

熒光閃爍間，一道熟悉的信息流呼嘯而來。

【冕下，終於找到您了。】

……

確認對方的身份後，警報暫時解除，方雲(yún)生臉上的緊張神色也明顯好轉了許多。

當然，艦隊的武器系統(tǒng)仍然維持著激發(fā)狀態(tài)——幽靈艦隊一開始表現(xiàn)出的陌生信息流讓方雲(yún)生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幽靈艦隊……不，我應該稱呼你們爲希娜洛文明，對嗎？”

和方雲(yún)生不同，陳梵已經(jīng)作爲艦隊代表向幽靈艦隊發(fā)出了交流信息。

黑暗空間內，瑩白色光芒緩緩閃爍，整整五分鐘的等待後，對方再次傳來了一道簡短的信息流。

【是，也不是。】

“？？？”

陳梵頓時皺緊了眉頭：“這話是什麼意思？”

【抱歉，冕下。】

這一次，幽靈艦隊傳來的信息流格外迅速。

“……沒了？”陳梵默默等待許久，確認幽靈艦隊沒有任何解釋的意圖後，他一臉錯愕地看向對方，“你的解釋呢？”

“還有，爲什麼你的信息流特徵會出現(xiàn)這麼大的變化？”

【……】

這一次，陳梵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

五分鐘，十分鐘……

就在陳梵感覺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信息流再次從幽靈艦隊處呼嘯而來。

【因爲……有誘餌。】

【抱歉，冕下，我無法向您透露太多信息。】

聽到這個有些耳熟的話語，陳梵腦海中頓時浮現(xiàn)出了克拉肯得到的三大預言。

當時，克拉肯也說了類似的話語——

“爲了減少偏離？”

陳梵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的。】這一次，幽靈艦隊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好吧。”

陳梵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那你這次的目的又是……”

【接引。】

信息流傳遞而來的那一刻，先前沒有絲毫動靜的幽靈艦隊迅速擴散，並飛快地朝著陳梵所在的Z619遠征艦隊包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