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時間幀
聽著林洋的話語，陳梵徹底愣住了。
“僅僅只是1普朗克時間的差距？”
他匪夷所思地看了看舷窗外裂出一條縫隙的星際長城，又轉頭看了看全息界面中來自維和艦隊的畫面：“就能產生這麼……牛逼的效果？”
“是。”
林洋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和空間不同，時間上的差距，哪怕只是最基礎的1普朗克時間，都是永遠無法觸碰到的天塹。”
“就像……幽靈艦隊一樣。”身旁傳來了伊莎的呢喃聲。
“咳！”
保持沉默的汪靜輕輕咳嗽了一聲，打斷了伊莎的話語：“糾正一下，幽靈艦隊和這隻巨蠍還是有些不同的。”
“最直白的一點，幽靈艦隊身處未來，而巨蠍，則身處過去。”
“……這兩者，有什麼大區別嗎？”伊莎晃動兜帽，眨了眨前不久剛完成修復的機械義眼，“不都是時間線的差距嗎？”
“不不不，表現形式或許類似，但在實際操作中，這兩者可以說是完全不同。”
汪靜眉頭微皺，似乎是在思考該如何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向陳梵四人解釋這複雜的時間線問題。
忽然，她眼前一亮。
“先說說幽靈艦隊吧。”
“我們可以把一條正常的時間線看成是勻速播放的電影，那麼這場電影的每一幀，其實就是宇宙在每個普朗克時間的量子速寫。”
陳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並不難理解。
對於動畫和電影來說，一幀是一幅靜止的畫面，但在現實中，時間量子間的最小單位就是普朗克時間，宇宙這個宏觀單位的靜止畫面，自然也就落在了普朗克時間上。
“能理解就好。”
汪靜鬆了口氣。
她稍加思索，擡起手調出了一幅全息界面，其中赫然播放著一場全息“電影”。
雙棱錐型的創世紀要塞徐徐發光，在它旁邊，兩艘如同灰塵的星艦正緩緩圍繞其轉動。
陳梵微微愣神，很快便認出了這全息“電影”的來源——科研船拍攝並生成的實時全景全息影像。
另一邊，在陳梵的注視下，汪靜擡起手在全息影像上輕輕一點。
唰。
影像暫停的那一刻，密密麻麻的靜止畫面瞬間出現在影像的正下方，看起來就像是這場全息電影的進度條。
只是……
這進度條的密集程度明顯有些過於誇張了。
“雖然人聯的觀測精度達到了普朗克時間，但考慮到這玩意兒的量級實在太小，我姑且把每一幀的時間設定成0.01秒。”
一邊解釋，汪靜一邊伸手拖動了一下那由無數影像形成的進度條。
這一瞬間，就像是電影一樣，隨著汪靜手指的來回跳動，其中的畫面也飛速變化。
突然，那飛速變動的畫面停住了。
畫面中，創世紀要塞通體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那是數十分鐘前，創世紀要塞第一次釋放完規則打擊的模樣。
“我們假設這一刻就是現在。”汪靜的聲音繼續傳來，同時，她的手指又點在了進度條的最末尾，“而那裡，就是幽靈艦隊所在的未來，也就是創世紀要塞開始第二次預熱的時刻。”
隨著汪靜的聲音落下，那進度條末尾的畫面中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支虛幻的、並不存在於真實世界的艦隊。
這是艦載主腦合成上去的畫面。
“試想一下，如果未來的幽靈艦隊想要讓自己出現在創世紀第一次啓動的那一刻，它需要怎麼做？”
聽著汪靜的話語，陳梵眉頭緊皺，沉思許久後看向了那一幀幀的靜止畫面。
猶豫許久後，他腦海中靈光乍現，一個猜想也從他腦海中浮現出來。
陳梵低聲呢喃：“臨時改寫每一幀的畫面，把自己加上去？”
汪靜挑了挑眉，似乎對陳梵的回答有些意外。
“算是答對了一半。”
“不過，在沒有系統學習過的情況下，能想到這一點已經算很不錯了。”
“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點這方面的天賦……”
汪靜屈起手指，隔空輕點全息界面：“改寫每一幀的畫面，這在全息影視中並不難辦到，但對於現實世界來說……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無論是狹義的宇宙還是廣義的宇宙，其實都是一套極其精密的設備。”
汪靜輕笑：“你想想，我突然往你身體裡多塞一副腰子會發生什麼？”
多一副腰子？
臥槽？
還有這好事？！
那他以後碰到噶腰子的也用不著慌了啊！
“果真嗎……”
陳梵眼前一亮，滿懷期待地看向汪靜：“汪院士，咱們這樣做……恐怕不太符合人聯的規矩吧？”
汪靜眼角抽了抽。
她默默地轉過頭，選擇性無視了陳梵的話語：“總之，在這套緊密設備裡臨時增加零件，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別的不說，至少它會破壞局部區域的物質守恆和能量守恆定律。”
“規律被打破的後果，你應該也有些數了。”
說著，汪靜朝遠處的宇宙泡努了努嘴：“雖然沒有做過實驗，但大致也能估算出來，如果幽靈艦隊真是這麼做的，估計節點宇宙和反宇宙早就變成一片廢墟了。”
陳梵吸了口涼氣，額頭上緩緩滑落一滴冷汗。
“那……那該怎麼做才能規避這種影響？”
“插幀。”
剛剛保持沉默的林洋院士插入了對話：“科學院進行了諸多討論，最後確定了一個看似可行的方案。”
“我們猜測，幽靈艦隊可以將自己所在的幀插入到先前的幀中，從而在不影響原有時間線和宇宙規則的情況下，從而實現變相的穿越。”
隨著林洋的話語，無數存在幽靈艦隊的畫面驟然出現，均勻地插入了進度條的每一幀畫面中。
與此同時，隨著汪靜手指的重新移動，先前停止的畫面再次動了起來。
“我去……”
看著那突然出現在全息影像中、並且隨意飛行的幽靈艦隊，陳梵下意識驚呼出聲。
由於每一幀的時間太過短暫，單憑肉眼觀察，根本察覺不到其中的問題。
“由於這種臨時插入的幀是獨立存在的，因此它並不需要考慮到原有幀的穩定性，更不會影響到原有幀的運行。”
“不僅如此，由於這些幀獨立於原有幀之外，所以身處原有幀的我們根本無法觀測到它的存在，無論是引力波還是其他的什麼觀測方式。”
“除非……對方動用信息流技術，對原有幀進行信息干涉。”
陳梵恍然大悟。
對上了，一切都對上了——幽靈艦隊，確實無法被正常手段觀測到，唯一的可見光波段，還是信息干涉產生的效果。
只是……
陳梵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普朗克時間不是已經是最小的時間間隔了嗎，幽靈艦隊怎麼在一個普朗克時間內實現插幀？”
“這就涉及到另一個問題了。”林洋溫和地笑了笑，“插幀，以普朗克時間爲尺度進行插幀，這無疑是一個極其巨大的工作量。”
“因此，爲了縮減工作量，幽靈艦隊可能會單獨將自己從那一幀畫面中扣出來，然後……”
林洋手指輕輕一動，原本雙倍密集的進度條再次變得鬆垮起來，但畫面卻沒有出現任何變化。
陳梵定睛一看，迅速發現了其中的奧秘——幽靈艦隊的那一幀畫面，已然與原有的畫面發生了重迭。
“將這個扣出來的圖像依附在原有幀之上，就像是兩個相互迭加，但又不相互融合的圖層。”林洋的聲音繼續傳來，“這樣一來，不僅避免了大量繁瑣的工作，同時還規避了普朗克時間的無法分割難點。”
這下，陳梵徹底明悟了。
“這樣說來，幽靈艦隊想要現身，就必須對每一個普朗克時間的時間線動手腳？！”
陳梵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工作量……未免也太恐怖了。”
怪不得幽靈艦隊每次都只出現極其短暫的一點時間。
合著是經費不夠啊！
1普朗克時間1幀畫面，這踏馬……
誰來也扛不住這樣的大製作啊！
汪靜開口打斷了林洋的話語：“時間層面的東西……人聯目前甚至連理論知識都沒有。”
“所以幽靈艦隊具體怎麼操作的，我們誰也不清楚。”
“這一切完全是科學院的猜想。”
“還是來說巨蠍那邊的事吧。”汪靜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仍被炮火覆蓋的巨蠍，“雖然也是猜測，但巨蠍這裡的猜測要相對靠譜一些，畢竟我們掌握了一些關鍵的觀測數據。”
“理論上來說，在同一個宇宙中，每一個區域的時間線都是同步的，並且朝同一個方向流動。”
汪靜繼續說道：“但巨蠍的時間線卻慢了一幀，想要做到這一點，其實很簡單。”
陳梵眼神一動，趕忙將注意力挪回了汪靜身上。
只見她輕輕挑動手指，將全息影像底部的其中一幀畫面抽了出來，並隨手丟到了一旁。
“……這，這就完成了？”
等待許久後，看著遲遲沒有下文的汪靜，陳梵愣愣地反問道：“沒別的操作了？”
“不然呢？”汪靜有些無奈地攤開了雙手，“臨時抽去現在的那一幀，對方的時間線自然就會慢一幀，也就是一個普朗克時間。”
“由於只是缺少了其中的一幀，其餘的幀都在原有的軌跡上運行，所以我們仍然可以輕鬆觀測到對方的存在，只是……會比正常情況慢一拍。”
“原理就是這麼簡單，但實際操作起來……”
“誰也不清楚該怎麼做。”
合著幽靈艦隊的操作是無限插幀和迭加圖層，而巨蠍的操作則是簡單粗暴的抽幀……
怪不得先前汪靜說這兩者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你別說，還踏馬真是！
別的姑且不論，起碼兩者的“經費”消耗就截然不同！
前者是奔著傾家蕩產去的，後者最多就是用了點微不足道的零花錢。
就在陳梵在腦海中默默吐槽的時候，通訊頻道忽然陷入了沉默。
汪靜怔怔地望著身前面目全非的全息影像，似乎想到了什麼。
“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了？”林洋有些詫異地看著汪靜，“你明白什麼了？這套理論不是已經得到大多數院士的認可了嗎？”
“不不不……”
汪靜連連搖頭，她轉身看向另一幅全息界面中被狂轟濫炸的巨蠍，低聲呢喃道：“我的意思是，我好像猜到巨蠍只捱打、不還手的理由了……”
“什麼？！”林洋神色肅然，忙不迭地追問道，“爲什麼？！”
“……”
汪靜沉默片刻，一番斟酌後纔開口：“如果我們的理論是正確的，那巨蠍應該仍在進行抽幀。”
“但時間是流動的。”
“爲了自身時間線的正常運行，它還需要將這臨時抽出的一幀再次塞回時間線裡。”
汪靜擡起手，飛快地從全息影像下方的進度條中抽出一幀畫面，然後在等待片刻後重新插入其中，在這個過程中，畫面仍在正常運行，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只是和正常播放的影像相比，它略微慢了一小拍。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
林洋皺緊眉頭：“這和巨蠍不還手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汪靜的聲音瞬間拔高了一截，“你想一下，在一個普朗克時間裡，如果你的位置突然發生了巨大的跳躍式變化，會發生什麼？”
林洋臉色瞬間出現了些許變化。
座標的差值和時間的差值，兩者結合在一起便是加速度的變化。
當時間縮小至極點，而位移的座標又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
那恐怖的力量，估計足以將巨蠍撕成碎片！！
“我明白了……”
林洋有些激動，連聲說道：“不是巨蠍不反擊，而是現在的它根本就沒辦法進行移動或者反擊！！”
“就像戰艦配備的護盾超載功能一樣，在提升防禦的同時，戰艦的機動性也會大打折扣！”
汪靜釋然：“你這麼說，倒確實有點像。”
“不過現在的重點不在這裡。”
“既然巨蠍這種藉助時間差規避打擊的方式存在缺陷……”
汪靜眼中精光閃動：“或許，我們可以通過這個缺陷解決掉它！”
短暫的思索後，她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首先……”
“炮不能停！！”
“既然它現在不能動，那我們就炸到它不得不動爲止！”
“我就不信，它抽取時間幀會沒有任何消耗！”
“大不了，就跟丫的打持久戰！！”
ps：這章有點難寫……字數稍微少了點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