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皇宮,
中萃殿外,談笑紛紛,大家都藉著冊封大典的機會籠絡人脈,結(jié)交朝臣,見陵慕陽皺著眉似乎嫌眼前的場景太過於吵嚷,連福不輕不重咳嗽一聲,石階下安靜下來。
衆(zhòng)人擡首,只見陵慕陽站起身。
“衆(zhòng)卿。”陵慕陽頓了頓,“今日是陵安王妃的冊封大典,陵安王能成家立業(yè),朕作爲兄長亦對此事十分欣慰,今日在這冊封大典上,朕還有一事要宣佈,那便是月前季莫堯替洛家在御前喊冤一事,衆(zhòng)卿作爲東陵的基石,朕便勢必要還衆(zhòng)卿一個真相。大理寺少卿洛川何在?”
洛川從席位上走出,行到正中間,垂首跪下,“臣在。”
“你審案月餘,此事箇中原委想必已經(jīng)問清,你來告訴衆(zhòng)卿,真相到底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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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擡首,稍一停頓,朗聲道:“回陛下,洛家一案,證實洛家將士的確爲我詠州邊防軍所殺。靜安侯在堂上招出數(shù)年前他誤截假信,以爲北境鐵騎攻城,纔會於深夜劫殺洛家將士於詠州邊境之上,此罪他願一力承擔。”
“可還有其他……?”
“臣無能,除此以外,未查出隱情。”
“不怪洛卿,此事已過十年,本是陳年舊案,現(xiàn)此案也算水落石出,洛家之事就此落定。傳朕旨意,靜安侯因一人之過累得東陵將士慘死,三日後問斬,那詠州之役的將士不知原由,誤殺同胞,朕特赦其無罪。”
陵慕陽頓了頓,長嘆一聲,神色沉重,“三萬將士身首異處非朕所願,東陵百姓之痛朕感同身受,即日起,朕將爲洛家正名,賜洛家孤女爲陵安王側(cè)妃之位,追封洛相忠義候諡號,以示皇恩!”
一場石破天驚的大案就這樣輕描淡寫地以靜安侯問斬而塵埃落定?
衆(zhòng)臣雖有疑慮,可在鐵證前也無話可說,只得異口同聲的三呼萬歲感念皇恩浩蕩。
洛川垂眼,放在膝上的手不知何時起已死死握緊,眼底一片冰冷的黑如墨染般暈開。
三萬條人命,滿城哀慟……到如今,一個區(qū)區(qū)的靜安侯,施捨一般側(cè)妃之位,追封的諡號,就想草草了事。
陵慕陽,你有什麼資格爲天下之主,主宰萬民!
陵慕陽說完重新坐回到御座上,眉宇威嚴,“當年靜安侯做的錯事朕如今想來都甚爲痛心,但洛相宅心仁厚,憂天下百姓之憂,朕一直銘記。所以,朕還要請上一個人。”他朝一旁的連福擺擺手,“讓她上殿來。”
連福心領神會,尖細的聲音響徹在中萃殿外。
“宣陵安王側(cè)妃洛昔燕覲見。”
“宣陵安王側(cè)妃洛昔燕覲見。
蘇酥朝石階上望去,神情有些不安。陵慕軒由始至終垂著眼,沒有半點動靜。
衆(zhòng)臣心底有了譜,八成這位新王妃是要叩謝皇恩賜她如此尊榮了。
哪知,連福的聲音在殿外響了個遍,也沒瞅見洛側(cè)妃從石階下上來。
衆(zhòng)臣面面相覷,這種時候,總不會出什麼幺蛾子吧……
陵慕陽的臉色越來越沉,連福心底發(fā)憷,抹了抹汗,昂首再加了把勁。
“宣陵安王側(cè)妃洛昔燕覲見!!!”
百官席上,有人毫無預兆地立了起來。
這等萬籟俱靜之時,一點動響都會惹得人人側(cè)目。衆(zhòng)臣擡眼,瞥見那人有些詫異!
陵慕軒從一品王公的宴桌上走出,著緋紅朝服,面容凜然,一步一步走到石階中間的廣場上。
然後,萬衆(zhòng)矚目之下,緩緩跪下,昂首,望著陵慕陽,朗朗之聲,直衝雲(yún)霄。
“皇兄,這洛家千金,我是萬萬不會娶的。”
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反應,或者說他們除了靜默,不敢有半點兒反應。
“陵安王……你這是在幹什麼?”安靜的大殿外,陵慕陽淡漠的聲音突兀響起。他望著石階上的男子,眼底深沉莫名,“朕宣的是洛家孤女。”
不知怎麼,這一幕下,蘇酥抿緊脣,如坐鍼氈起來。
“沒錯,陛下宣洛家女上前拜見,但是我並未找尋她,她今日也不會出現(xiàn)在此。”陵慕軒坦然回。
陵慕陽起身,行到明晃晃的御臺前,一字一句問:“你說什麼?朕派你尋找洛家孤女,你沒去?”
“臣從未找尋過洛家孤女,也定不會娶她爲妃。”
“荒唐!你是陵安王,應當以東陵社稷爲重,怎能憑藉兒女情長之事,在百官面前信口開河,愚弄於朕,朕縱使縱容你,這次也饒你不得!”
陵慕軒緩緩起身,展眉,“臣甘願令罰。”
衆(zhòng)臣一愣,這是什麼情況,好好的冊封大典,怎麼陵安王反倒成了欺君罔上的罪臣了,而且陛下還未叫起,怎麼就自顧自的平身了。
陵慕陽沉著眼,淡淡看著面色沉寂的陵慕軒。
“陛下,陵安王側(cè)妃蘇酥求見!”
平地一聲雷,蘇酥兀自起身,向四野望去,目光在皇親貴族和文武百官面上逡巡而過,不去管他們精彩紛呈的表情,朗聲而言。
陵慕陽頷首,示意她上前,蘇酥輕提裙裾,款款而至,福神行禮後,道,
“洛昔燕此前販賣婢女,毆打虐殺手下,還曾當街行兇,若是犯下這等惡行,只是因爲她是忠臣之後,便大加封賞,東陵王法河在!”
廣場上安靜下來,衆(zhòng)人擡首齊皆朝陵慕陽望去。
陵慕陽神色一變,沉默半晌,雙手負於身後,緩緩回:“東陵王法?你這女子好生膽大。你可有證據(jù)?”他望著蘇酥,眼肅了起來,瞇眼道,“若是沒有確鑿證據(jù),誹謗朝廷官眷,可是要領罰的。”
“陛下我這裡有春宵閣鴇母與洛昔燕的往來賬目。”
衆(zhòng)臣擺好了姿勢,伸長了脖子準備等蘇酥說這洛昔燕如何作奸犯科,哪知她早已調(diào)查清楚,憑藉一紙文書便把此事?lián)芘宄粠О朦c含糊。
陵慕陽重回御座上,沉聲開口:“既然你早有證據(jù),爲何不早告發(fā)她。”
“這幾位女子,臣女皆爲其贖身,如今早已有了自己的生活,洛丞相乃王爺恩師,丞相死後,只有一個孤女,得王爺照拂,所以臣女不忍將洛家趕盡殺絕,爲了洛家,也是爲了王爺。”蘇酥立於石階上,道。
“那你今日爲何揭發(fā)她?你若真爲洛家著想,便應該默不作聲的看著這門親事促成。”陵慕陽嘲諷道。
“那是因爲,王爺不願,只要是王爺不願的事,那臣女就不願,抗旨乃是死罪,臣女今日是不得已才揭發(fā)洛昔燕罪行。”蘇酥頓了頓,墨黑的眼深不見底。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臣女始終相信這句話,所以還請陛下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