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迎春沉默地點頭。
無論強弱,一個民族骨子裡的調(diào)性不會變。
天狼崇尚叢林法則,強者爲王。
他們?nèi)糇銐驈姶螅瑢嵤┞訆Z和侵略幾乎是肯定的,天狼的歷史也證明了這一點。
傅忠海父子戰(zhàn)力強,天狼不敢造次,還要防備傅家父子弄他們。
若傅忠海父子老了呢?
若旺旺和他們的子孫以後沒這麼厲害呢?
天武很快就會成爲下一個富饒軟弱的南安,武力強國想掠奪就掠奪,想蹂躪就蹂躪,甚至藉口都不用。
想要保護自己國家免受侵略,只有從根本上改變他們。
比如:用文化和教育潛移默化他們。
這樣的事情堅持至少五十年,一個民族的調(diào)性纔可能會被逐漸改變。
那麼問題來了:若你不是統(tǒng)治者,誰願意被你改變?
所以,天武國想攻佔天狼國的背後,其實是爲了避免日後被掠奪,是爲了自保。
“我支持你。”
肖迎春懂傅辰安的意思,傅忠海也懂。
齊蓉蓉卻不懂。
她從來沒有這樣密集地直面死亡的恐懼。
這些天一路過來,幾乎要嚇破膽。
聽說傅辰安現(xiàn)在還不打算帶她回去,她敏感地意識到:傅辰安似乎還想在天狼搞事情?
她怕了,拽著傅辰安的衣袖懇求:“安兒,要不咱們就這樣吧?”
“反正大孫子也安全了?”
“天武國也這麼厲害了,天狼也不敢對咱們怎麼樣?”
“既然如此,幹嘛還要打仗呢?”
“打仗就會死人,你是天武太子,還總是在戰(zhàn)場上穿梭,娘很怕你受傷啊……”
傅辰安感受得到齊蓉蓉是真的害怕,可這種大事情,絕不會因爲齊蓉蓉幾句話就改了主意。
他溫和堅定地拍了拍齊蓉蓉的手背:“娘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確保你的安全。”
“你只管先在這裡住著,五百親衛(wèi)會護著你。”
“等我這裡事情辦完,我會親自帶著你迴天武的……”
齊蓉蓉緊張地點頭,嘴裡卻完全沒有放心:“你可要說話算話,別把娘丟在天狼啊……”
這兩天她在天狼國,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麼叫民風(fēng)開化。
天狼是真的粗獷,街上隨地便溺,餓殍病弱也隨處可見。
那些倒在街邊呻吟的老弱,沒有人會心疼,也沒有人會伸出援手。
對於這些,天狼皇帝派來的嬤嬤負責(zé)答疑解惑。
天狼百姓普遍默認“做不了事的人死了也應(yīng)該”。
因爲食物有限,若是不能再爲家中做貢獻,再活著也只是拖累家人。
既然如此,早點死了也算一種貢獻。
齊蓉蓉自己就是“做不了事”的人,一想到這裡的人老了病了竟是這種結(jié)局,她就怕得發(fā)抖。
若是有一天她對天狼皇帝沒有利用價值了,是不是也會被這樣丟在街邊,直接餓死凍死?
相比起來,她第一次慶幸自己是在天武國,天武國有慈幼院,她在那裡生活過。
就算家裡不肯養(yǎng)活,老人還能進慈幼院……
安撫好齊蓉蓉,傅辰安跟傅忠海商量下一步的策略。
傅忠海:“靜王現(xiàn)在忙什麼?”
傅辰安秒懂:是啊,靜王不是一心想當皇帝嗎?
既然想當皇帝,總該有些擔(dān)當纔是。
若這點擔(dān)當都沒有,天武憑什麼扶持他上臺當皇帝?
傅辰安立刻就找靜王去了。
靜王府中,靜王將一包藥遞給負責(zé)秋秋院子的嬤嬤:“你這樣……”
嬤嬤恭順地答應(yīng)了,拿著藥包出去後,府衛(wèi)來報:“有位傅公子來訪……”
說著,府衛(wèi)還遞上來一個玉佩。
靜王一看,是他曾經(jīng)送給傅辰安作爲信物的東西,頓時心驚肉跳:“他人呢?”
府衛(wèi):“在前院暖閣……”
靜王拔腿就跑。
暖閣中,傅辰安正打量著華而不實的靜王府邸。
上好的花梨木桌椅,精緻的紫檀木屏風(fēng)、精美的瓷器——卻都互相不配套。
透著一股子暴發(fā)戶的俗氣。
也不知道靜王這是故意醜化自己?
還是宮裡刻意這樣賞賜的……
靜王一進門,就急得直跺腳:“祖宗你怎麼親自來了?”
“有什麼事情你叫人給我傳話,我過去找你就是了……”
“我這府裡不乾淨,你只要來了,宮裡立刻就能知道消息……”
傅辰安看他著急,淡然點頭:“我知道。”
靜王:……
“你故意的?”
故意來靜王府?
故意讓人看到?
傅辰安再次點頭:“是。”
“幾個意思?”靜王不解。
傅辰安指了指暖閣的擺設(shè),又指了指外頭:“你在天武京城的時候,曾經(jīng)跟我說你想坐那個位置?”
靜王驚跳起來,恨不得伸手去捂傅辰安的嘴:“祖宗你小點聲!”
傅辰安嗤笑一聲:“說都不敢讓我說?”
“看來你是沒這個膽子了?”
靜王驚恐的表情頓住,他尷尬地撓頭。
是啊,自己爲何說都不敢說?
明明此刻門外的人也都是自己的心腹。
哪怕宮裡知道傅辰安來了自己府邸,也不會知道自己跟天武太子爺說了些什麼。
外甥來看舅舅而已,自己在怕什麼?
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僞裝了二十多年,竟早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如同驚弓之鳥的下意識反應(yīng)!
反應(yīng)過來,靜王擡手邀請傅辰安落座,這才自嘲地笑。
“不怕殿下笑話,我謹小慎微二十多年,在外從來不敢暴露我的野心。”
“就怕事情沒成,自己卻成了笑話,然後悄無聲息地死在哪個犄角旮旯裡。”
“僞裝久了,竟成了習(xí)慣……”
調(diào)整了一下心態(tài),靜王這才問起傅辰安的下一步打算。
傅辰安:“我是這樣想的……”
送走傅辰安,靜王在暖閣坐到亥時,坐到秋側(cè)妃派人來請。
想起傅辰安說的那些話,靜王嘴角微微一勾:“我這就去。”
秋秋成爲側(cè)妃,正在志得意滿,說是煮了醪糟紅豆小湯圓,請靜王過去吃宵夜。
靜王過去的時候,對上了嬤嬤的視線。
嬤嬤微微頷首,靜王就放了心。
兩碗紅豆小湯圓端上來,秋秋示意靜王先吃。
靜王卻擺擺手:“我這會兒沒什麼胃口,看著你吃吧。”
秋秋也不能勉強他,只好“表演吃湯圓”。
甜絲絲的小湯圓吃進嘴裡,慢慢嚥下,秋秋才說出自己請他過來的意思。
“王爺,今日臣妾請王爺過來,是有事情要跟王爺坦白。”
靜王訝然:“你說。”
秋秋:“臣妾之所以得了封側(cè)妃的聖旨,是因爲看出了天武太子殿下就在五百護衛(wèi)當中。”
靜王:!!!
果然如此。
“你是如何看出來的?”明明傅辰安易容了的。
秋秋:“臣妾認得太子殿下的背影。”
靜王:……
“所以你告訴了溫貴妃?”
也因此,纔有今日天狼皇帝那一番話,進而引得傅辰安今天下午過來,將自己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